傍晚,西邊的天空被染成了一片橘紅。


    漸漸西沉的落日,如同相思豆一般把相思寫滿天空,牽動著斷腸人的心思,不斷一起往西墜落,仿若要掉入遠處的溝裏一般。


    院外,井旁。


    紀滿川坐在門檻上,和村裏幾個過來打水的人在諞閑傳。


    雖說現在就紀滿川和紀滿慶兩戶人家住在這空曠的嫋裏,但是自從這口井打成之日起,每日都會有人過來打水。


    大家都很自覺,自己搖轆轤打水,打完水,再拿石板把井口蓋好,防止東西掉下去。


    如今紀滿川和紀滿慶兩家的院子都住上了人,所以來打水的村裏人打完水也不急著先走,總要聊上一會兒,顯得院子門口很是熱鬧。


    幾個人聊著聊著,有人見紀滿慶急匆匆地從縣裏方向走迴來,便笑著問:“哎呀,滿慶迴來咧?你得是跟集才迴來?你咋沒跟你三哥一達迴來?”


    紀滿慶是一路快走趕迴來的,又累,又熱,又渴。


    他不顧不上迴話,到了院門口,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端起人家桶裏的馬勺,舀一勺水,咕咚咕咚往嘴裏灌下,灌完才說:“哎呀,今兒你們沒跟集,可是錯過大熱鬧咧!今兒這事鬧大咧!”


    “啥事?快說說看,縣裏咋咧?今兒有啥熱鬧?”有人催促道。


    紀滿慶扯一扯兩個褲筒,圪蹴在地上,歇口氣,說:“死了個人,還是個南邊過來的貴人。聽說這人不光是禦醫,還是慶州府一個大官的一單挑(連襟)!嘖嘖,這人啊,真的不好說!


    有些人病的跟喔做飯的風掀一樣,唿嚕唿嚕直喘,看著像今兒要走,明兒要歿,就是死不了!有些人,死的時候像一陣風吹著跑咧一樣,走的是真的快!喔人剛剛還在草藥攤子上看草藥哩,一扭頭就倒地上,再沒起來過!”


    紀滿川當然知道紀滿慶說的是誰,忙問:“喔人真的死咧?沒救下?”


    紀滿慶點點頭,自豪道:“我就說喔人活不成咧,結果還沒到醫館就嗚唿咽氣咧。嚇得徐掌櫃沒敢把人往醫館背,直接叫人打發到縣衙裏去咧!”


    “啥?為啥去縣衙嗎?得是喔人是叫人給殺咧?”有人接話道。


    “不是滴!是不知道咋死的,死得太急又太奇怪咧!好好滴一個人麽,說歿就歿咧,人家又是貴人,又是大官親戚,肯定要給個說法哩麽。”紀滿慶搖頭道。


    紀滿川問:“送到縣衙,霍大人咋說?”


    “還能咋說,人送到縣衙大堂上,霍大人就連忙叫仵作過來查驗,叫縣裏各路大夫過來商議麽。不過,這人卻確實是個出奇的,仵作從撒(頭)到腳看了個遍,也說不出喔人是咋死的。縣裏的大夫們推測說,喔人有可能是心疾而亡。”


    “心疾?”有人問,“以前聽村裏老人說過,說是有兩個人打錘哩,一個人被另外一個一把拍在心口子上,就拍地咽氣咧。喔貴人怕不是這種?”


    紀滿慶搖搖頭,說:“和這種有些像,但還是不一樣!主要是這人今兒啥事都沒有麽,一點點傷都沒受,在南邊身上也沒有啥病,所以真的不好說。”


    紀滿川問:“徐老大夫咋說?”


    “徐老大夫說可能是心疾,也可能是叫啥蛇啊、蟲蟲之類的東西給咬咧。因為這人小腿上有個碎紅疙瘩,一點點大,大碎和碎紅豆錯不多,像是沫子(蚊子)咬下的。”


    有人一聽這話,立刻反對:“喔不可能麽!咱這兒又不像南邊,毒蛇啊毒蟲蟲啊多,隨便咬上一口,就能把人毒死。”


    紀滿慶其實也不太信這人是被其他東西咬傷致死的。但徐老大夫說,“在排除其他一切合理的可能後,最不可能的可能就成了可能。”所以真不好說。


    不過這個看法沒有任何證據支持,因為集市上的街麵都是幹巴巴的黃土路,黃土亂揚哩,哪裏會有什麽蟲或蟻?


    況且這個貴人來寧平縣後,一直住在縣城裏最好的客棧裏,炕上屋裏都收拾得幹淨得很,也不會有蟲蟻。


    真是死得很奇怪啊!


    紀滿川想起戲裏唱的戲文,大官的兒子在一個地方出事,那個地方的官員都要被問罪,他有些擔心霍縣令,便問:“滿慶,你在縣裏有沒有打聽,喔人死在咱寧平縣,對霍縣令有啥影響不?畢竟人家是大官的親戚,又是南邊過來的。”


    說起這個,紀滿慶不在意地笑笑,說:“我看堂上的霍大人威武得很,他說死的人無論是南邊的,還是北邊的,是大官,還是百姓,都一樣,他都會盡量查明真相,給個交代!


    所以第一時間請了仵作和大夫過來啊。霍大人還說咧,他們要是不放心寧平縣的仵作和大夫,也可以請慶州府的人過來查驗。”


    聽了這話,紀滿川才有些放心,說:“霍縣令是個好官,希望不要被牽連才好。”


    “不會!喔人又不是叫人害死在咱寧平縣的,是突然得了緊病死了的麽。俗話說,閻王叫你三更走,誰敢留你到五更?這種情況,咋可能連累到霍大人。”紀滿慶自信道。


    “沒連累就好。”


    院外的人還在閑聊著。


    院裏的紀永靈把門口的聊天一字一句都聽了進去。


    一切如她所料,那個男人的死根本查不出死因。作為暗殺界的完美毒藥,蓖麻毒素在後世都難以查驗,更何況在如今這個時代。


    仇已報,心願了,但是逝去的人卻難重生。


    她見鍋娃呆呆地坐在小馬紮上,透過院牆看著遠處僅剩不多的夕陽餘暉,也順手拉了個小馬紮過來一起坐下。


    她摸摸鍋娃的頭,說:“鍋娃,如今那人已死,事也了咧,以後你不用害怕,可以好好地活著咧。要學會放下過去,暢快一些。”


    鍋娃看向紀永靈點點頭,微笑著說:“永靈姐,謝謝你!我真的做夢都沒想到,竟然可以這麽快就能替我們郭家報仇。”


    紀永靈也笑笑,說:“也是恰巧,天時地利人和而已。以後你就不必再背負著仇恨前行,好好長大,長成自己希望的樣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越古代黃土高原種田養家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半坡散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半坡散人並收藏穿越古代黃土高原種田養家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