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糟蹋你屋裏的,如今咱村裏就數他紀二爺屋裏的光景最好。幾窩子紅芋麽,還是糟蹋得起滴!”禿子光忍不住嗆聲道。


    牛梭子被氣得咬牙,恨不得拿煙鍋頭子去砸禿子光的頭。


    他罵道:“這是糟蹋得起,糟蹋不起的事嗎?都是受過症(苦)的人,隻要是地裏的莊稼,都不應該糟蹋,管它是誰家的!”


    鐵蛋奶也是看著禿子光來氣,於是出聲罵了兩句:“禿子光,你都半老十歲的人咧,說話咋還xuexue(豎著)著說哩!活該你娃娶不上婆娘!”


    說到這個,禿子光可得意了。如今他可不比以前了,他家兒子做活種地是一把好手,他自信自己兒子絕對能討得到婆娘。


    禿子光輕蔑一笑道:“你們都知道個啥!我娃這是好飯不怕晚!不怕給你們說,我已經給我娃榷視(看)下好相咧,你們就等著吃酒席、上情!”


    “哎喲,我的娘咧!你幾時榷視下的,瞅上的是哪家的姑娘?”鐵蛋奶問。


    禿子光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笑而不語,氣的鐵蛋奶直翻白眼。


    “哎呀,快看,真的結下紅芋咧!”不知道誰喊了一句。


    禿子光和鐵蛋奶等人立刻把視線轉向了紅芋地裏。


    紀老爺子剛剛趁著禿子光幾人說話的功夫,已經到地裏挖了幾钁頭,手裏正提著幾束紅芋蔓,走出紅芋地。


    紀老爺子手裏的紅芋根上都掛著小小的如同嬰兒拳頭大小的紅芋。他小心地出了紅芋地,一臉喜悅地把手裏的紅芋拿給大家看,說:“你們大家都瞅瞅,看看這紅芋咋相!”


    紀老六接過一束紅芋蔓,仔細地數了數一束上頭的紅芋,忍不住讚歎:“這紅芋長得旺啊!咱先頭一窩子也就結一兩個,要是結是兩三個,都算長得好咧!這拿秧子栽下的紅芋咋這麽能結來?一窩子上頭竟然能長五六個、七八個哩!”


    “這才是幾月嘛,紅芋就這麽大咧?”鐵蛋奶驚訝地高聲道。


    牛裏正不住點頭,滿意地笑道:“拿秧子栽紅芋,這個方子確實比咱以前的種法好,紅芋結得多,長得也好。”


    牛梭子因為喜悅,臉上的褶子都舒展幾分道:“我頭裏不是說,用秧子種紅芋肯定能種出來的。你們看,這紅芋雖說不大,但是個個大差不差,齊整滴很。


    不過,這紅芋除了換了種的方子,拿秧子下種外。你們嫑忘咧,今年地裏都用的是堆肥,菜籽和麥都比往年多打了一些,所以紅芋多結一些,也有這肥的功勞哩。”


    一直沒說話,跟在這些老人後頭的紀永靈對牛梭子投去一個讚賞的眼神。老把式就是老把式


    莊稼的高產,絕對不是單一因素決定的。肥、種、蟲……天氣、氣候,可都是關鍵因素。


    紀老爺子抑製不住內心的喜悅,笑著對大家說:“這迴你們該放心咧!照這麽樣子來看,咱這用秧子種下的紅芋,到秋裏天一定是個好收成,咱迴去等著就成!”


    “就是,就是!”大家都是一臉的喜悅。


    其中,禿子光最開心。


    因為他為自己當初下定決心跟著老紀家用秧子種紅芋而高興,但是也為村裏有些人家沒有跟著用新式種法而幸災樂禍的高興。


    正當他幻想收完紅芋,走在村裏揚眉吐氣的時候,突見遠處過來一行騎著馬的人,所過之處,揚起不小的塵土。


    “你們瞅,是阿達(哪裏)來的貴人,騎著馬過來滴!”


    紀永靈眼力不錯,一眼就瞅見了這些人的衣著打扮,立刻分辨出這一行人是霍正廉和其屬官,還有霍誌遠。


    “縣令大人來咧!”紀永靈提醒大家道。


    “啥,啥啥?縣令,縣太爺?”剛剛還有些牛氣的禿子光最先慌了神,他忙往地裏這邊靠靠,想躲在大家夥身後,免得被縣太爺看到。


    霍正廉等人過來得很快,他率先下馬,笑問:“老人家,紀家丫頭,你們果然都在這裏啊!我來你們村裏想了解一下你們村裏今年麥子的收成,順便看看落花生種下了沒有。那邊地裏的人說你們在這邊,我便帶人過來咧。沒有打擾到你們吧?”


    雖說霍正廉之前也來過牛家莊,可是有些人還是沒見過。


    像禿子光這樣沒見過縣令大人的,見高高在上的縣太爺竟然如此客氣,一點都不像戲裏唱的那樣嚴肅威武,頓時有些又驚又怕。


    紀老爺子已經不第一次見縣令大人了,他也不拘束,但該有的禮節不能省。


    他恭敬行禮後,迴話道:“大人,您隻管來,您來是關心我們牛家莊百姓,咋能說是打擾哩?我們牛家莊人最是熱情好客,巴不得大人您多來幾迴。”


    霍正廉撫須笑笑,說:“我剛剛在那邊地裏已經了解過咧。聽說,你們村裏今年麥子的收成很是不錯啊!”


    說到麥子的收成,大家都是最高興不過了。沒有什麽比麥子豐收更能讓莊稼漢歡喜的了。


    紀老爺子笑道:“迴大人,今年老天爺給飯吃,除了頭春有些旱,後頭雨水還算足,所以今年的麥子收成都不錯。今年我們村裏的麥子和往年比,一畝地均下來,能多打個三鬥左右。這全都是仰仗大人治理有方,感動上天啊。”


    “哈哈哈哈,老人家,過咧,過咧!”霍正廉爽朗一笑道,“今年縣裏整體情況可以,沒有大旱,也沒有霜凍、冰雹這些災害。我這陣子走訪了一些地方,大家收成都還算可以,但還是你們村的收成最好。”


    一聽這話,紀老爺子和牛裏正幾人都是與榮有焉。


    霍誌遠見紀老六等人手裏提著紅芋,好奇地問道:“如今才幾月天氣啊,如何就可以挖得紅芋咧?”


    紀老爺子笑笑,解釋道:“霍公子,你有所不知,今年我們用了新式的種法種洋芋和紅芋。如今見這紅芋蔓長得旺,怕它隻長蔓不結紅芋,於是先刨了幾窩子看看,地底下到底有沒有結紅芋。要是沒結紅芋,我們就準備把地刨咧,點上豆子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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