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生文正撅著後腦勺生氣,就見紀永靈又走進來了,驚得他一屁股坐迴到炕上,結果碰到了患處,痛得他又立刻跳開。


    “哎哎,你不是走了嗎,咋又迴來了?這屋裏可沒有你落下的東西!看把小爺給嚇得!”


    紀永靈無奈道:“迴來跟你說一聲,你這切口長得差不多咧!換完這次,我以後就不用再來給你換藥咧....”


    紀永靈話還沒說完,就見林生文唿哧一下蹦了起來,高興叫道:“哎呀,總算是不用再受這份罪了!這一個多月來,是小爺人生中最灰暗的時刻,簡直痛到生不如死啊!”


    紀永靈抿一下嘴,想要繼續囑咐,卻又被林生文搶先:“不對啊,我這被你切開的地兒,肉還沒完全長好,傷口處還裹著紗布呢!你不來換藥給我換藥,這要是後頭長不好咋辦?”


    紀永靈搖搖頭:“那點傷口不打緊的,會慢慢長好的。我給你留些如意金黃散,你讓人用蜂糖(蜂蜜)調勻後再敷上一段時日就可以咧。不過,你也嫑高興太早,這癰容易反複長,以後你要經常保持那處肌膚幹淨清潔才可以。不然,說不定啥時候這癰就又長起來咧,弄不好還得再來一刀!”


    林生文瞬間炸毛,大聲道:“你這野女子能不能說些好的,怎會如此詛咒小爺!你一定是別有用心,該不是你是見小爺長得風流倜儻,舍不得小爺離開寧平縣吧?”


    紀永靈真想優雅地翻個白眼,但和這種中二少年計較無聊又無趣。


    “既然林公子如此說,那我還是早些走吧!日後要是這癰複發也不用再尋我,免得有人覺得我是想纏上他!”


    見紀永靈就要轉身出門,厚財忙笑得一臉褶子,討好道:“哎呀,紀姑娘,這些時日你還不了解我家少爺的性子呀!我家少爺最愛說玩笑話,你莫要當真!”


    “我就當真咧!”紀永靈認真道。


    “哎,厚財你亂說什麽!我啥時候愛說玩笑話,我說的是真的!”林生文吼叫道。


    紀永靈搖搖頭,利索地掀開門簾出門迴家。


    林生文見紀永靈飛快地走了,伸著脖子朝門口喊道:“哎哎哎,你這野丫頭咋這麽快就走了,不多囑咐幾句嗎?”


    厚財掀開門簾,伸著脖子看向院裏,見紀永靈絲毫沒有停留和迴頭的樣子,有些摸不著頭腦,轉身和林生文說:“少爺,這女子也太幹脆了吧,說走就走!莫不是像京裏那些女子一樣,玩什麽欲擒故縱的把戲吧?”


    “哼,說不準呢!一個窮家女子,想表現得特別些,與眾不同點,好引起小爺的注意,別以為小爺我不知道!這種把戲小爺在京裏見得多了!”林生文高傲地抬著下巴說道,自以為洞穿了紀永靈的一切目的。


    厚財忙拍馬屁:“少爺,您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哪個姑娘見了您,不想扒上來啊!少爺,您說,這紀姑娘會不會覺得自己是說書先生說是那種,靠著救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然後就可以一飛衝天的窮家姑娘啊?”


    林生文想了想,點頭讚同道:“有道理!估計她這些所有的把戲都是想吸引小爺。哼,小爺怎會上當!京城裏的姑娘何等高明的手段,小爺還不是見一個識破一個!等小爺徹底好了,看我怎麽收拾她,這段時日見天在我那傷口裏攪和,下手當真是狠哪,想活活痛死小爺!”


    “少爺您自是英明神武,聰慧絕頂!哪個撲上來的女子,都能被您一眼識破。”厚財一臉憨笑道。


    “少拍馬屁,小心拍到馬蹄子上!”林生文佯裝訓斥道,“另外,該買的酒買好了嗎?再給她多添上十壇,不就那點診金嘛,等小爺好了,親自送去她家,嚇死她!”


    “都按您吩咐準備好了,就等您徹底好起來。”厚財忙彎腰迴應道。


    紀永靈迴到家時,家裏的幾個女人正在趕製八月十五的花饃月餅。


    不同於後世烤箱烤製的月餅,這種月餅是一層麵皮一層餡疊起來放鍋裏蒸出來的。因為最上層的麵皮被捏成各種花草動物的圖案,所以又叫千層花饃,很是喜慶。


    雖然物質匱乏,但是不影響女人們的智慧,楊氏把炕幹的香苜蓿、荏(紫蘇)、幹核桃仁、幹杏仁、幹酸棗當陷,一層層撒在麵皮裏,再將麵皮和餡層層疊加,摞起來足有兩拃高三拃寬,最後上鍋蒸熟。


    這花饃月餅的製作,從和麵、揉麵、醒麵、捏花到加料、上鍋,可以說飽含了灶房裏的女人們對五穀豐登的美好期許和祝福。


    白日裏紀永靈走後,紀滿倉趕迴來了一趟,也提了一條肉給楊氏和紀老爺子送節。雖然他們一家不在牛家莊過節,但是節後因為要開始收秋,他便把家裏的鑰匙留給楊氏,讓楊氏幫忙去把炕先燒起來,不然長時間沒燒的炕會很潮,最好燒幾天再睡人。


    鍋裏的花饃月餅出鍋後,紀永寧和紀永周接到送月餅的任務,兩人一人端一個花饃月餅送去給紀滿囤家。村裏人家就這樣,你送了我這樣吃食,我就送還你那樣吃食,哪怕是親子女,也不例外,也算是迴禮嘛。


    秋風送爽,晚霞滿天。


    勞作了一天的村裏人紛紛從地裏、溝裏扛著農具迴了家,準備迎接八月十五。


    這晚的月亮果然很亮,真的像小學作文裏寫的那樣,又大又圓,像個銀盤。老紀家整個院子都被灑上了銀白色的光,亮堂堂的。


    老紀家雖然沒有大戶人家那種繁雜的拜月儀式和禮節,但也設案焚香、燒表奠酒。


    雖然酒是用清水代替的,香案上也隻有花饃月餅、狗尾巴草串起來的烤螞蚱,另外就是紀永寧兄弟倆從溝裏摘迴來的還沒紅的綠酸棗和青柿子。


    紀老爺子帶著一家子磕頭拜月,祈求來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儀式簡單又簡陋,但卻虔誠而莊重,這或許是古人對自然環境的敬畏和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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