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個男的和女的都是托兒,他們是一夥的!”紀滿川趁機又喊了一句。


    現場頓時亂成了一團。


    “砰砰砰,咚咚咚”彈珠攤主和先前那兩個托被剛剛幾個玩彈球輸錢的漢子追著捶打,攤主已經顧不上自己攤子,抱頭就跑,後頭輸了錢的人緊追不舍,估計那攤主一頓狠打是少不了的。


    而彈球攤子也很快被人踩爛了,最後隻剩幾片爛木頭片子,被一個老婆子趁機撿走,準備拿迴家當柴燒。


    紀滿慶擠出人群,遠離了彈球攤子,對紀永靈挑挑眉毛,得意笑道:“咋樣,就說你四叔這戲演得咋樣?”


    紀永靈學著剛剛紀滿慶的樣子,滋溜一口口水,結結巴巴地說:“攢……攢……攢勁滴很!”


    “哈哈哈哈!”紀滿慶掂掂錢袋子,爽朗地大笑道。


    胡喜容等人也拖著娃娃擠了過來。


    賈蓉花見紀永靈啥事沒有,長舒口氣道:“你們叔叔侄女兩個,實在是太大膽咧!剛剛嚇得我這心,撲騰撲騰滴直亂跳,就怕那攤子掌櫃不給你們錢,再把你們打一頓。”


    紀滿川嫌棄道:“都給你說咧,咱這女子是裝瘸裝瓜的老把式。再加上滿慶,那自小就愛學拐子走路,愛學結巴說話,叫你把心放在肚子裏。你偏不信,現在你看,這不是啥事沒有麽!”


    紀永寧和紀永周拉著手,歡唿道:“爹,你剛演得真好,和真的瓜子一樣,真的瓜子來了都不一定有你瓜!”


    “碎慫娃,不會說話就不說!你爹這叫靈(聰明),靈人能裝瓜,瓜人能裝靈嗎?”紀滿慶瞪一眼兩個兒子道。


    紀滿川笑笑:“娃娃又沒說錯,你這隻不過是讓大家夥提前見識了一下,幾十年後你老瓜了的樣子嘛。”


    “哼,這是我演技好!”


    紀永靈笑看著家裏人,說:“四叔,你今兒可是贏迴來好幾兩銀子哩,不表示表示嗎?”


    “必須表示!”紀滿慶從懷裏掏出錢袋子,塞給紀永靈說,“主意是你出的,人也是你控製住的。你是主將,我是演戲的,頂多算個佐貳,這錢你看著辦!”


    “好!小錢不去,大錢不來,咱買吃的去!”紀永靈接過錢袋子,霸氣道。


    “哦吼——”紀永寧三兄妹歡唿著。


    賈蓉花和胡喜容對視一眼,無奈搖搖頭。


    廟會另一處,霍誌遠正陪著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輕公子閑逛。


    “林生文,咋樣?是不是覺得這西北廟會也別有一番趣味?”霍誌遠問道。


    那叫林生文的年輕公子雖然穿著打扮似乎和霍誌遠差不多,但是膚色明顯更為白皙,氣質更為高傲,精細的五官一看就是養尊處優長大的。


    他“唰”地抖開手裏的扇子,搖了兩下,搖搖頭,說:“也就是你,會覺得這窮鄉僻壤的小地方有多好。你瞅瞅,這麽大的廟會,攤子都擺在露天地裏,連個歇腳的亭子、閣樓都沒有!想安靜看個熱鬧,還得爬到這個小土坡上,結果連個坐的地兒都沒有,真是粗鄙粗俗至極!”


    霍誌遠有些不快,但是想想這家夥是武都將軍的小兒子,也就忍了。


    他說:“我以為武都將軍和你幾位哥哥都在西北鎮守,你會對著西北十分向往哩。不過也是,你一直長在京裏,那是整個大江南北最繁華的地方,其他地方當然入不了你的眼。不過我還是要說,這廣袤的西北有自己獨特的魅力,你需要慢慢體會。”


    林生文搖兩下扇子,緩步下坡,說:“要不是我爹非要我來西北感受一下,我才不來這苦寒的鬼地方。你聽聽,戲台上那戲唱的,嗓音粗獷得跟吼叫似的,真是粗俗啊。這唱戲啊,就應該跟咱那京戲和南邊的水磨腔一樣有腔調,聽起來才舒心、高雅,適合欣賞。”


    霍誌遠搖搖頭,說:“你沒在西北長過,在這地方,隻有這樣嘶吼才盡興。你到了武都將軍他們駐守的營帳裏看看,西北漢子大多剛毅寡言,但能征善戰。他們尚氣概,先勇力,忘生輕死,都是個頂個的好漢。


    我跟你說,除了這梆子腔,還有些西北小調也很有趣。明兒我帶你去溝畔上,給你吼上兩嗓子,讓你見識啥叫西北的豪邁和悲壯。”


    林生文一臉嫌棄的表情,說:“是不是還得給你趕上一群羊?你說你,說話滿嘴的西北口音也就罷了,如何還學上那些不入流的東西了呢!你還要不要迴京裏,要不要迴國子監?”


    霍誌遠搖搖頭,說:“不想迴去!我覺得這兒挺好的,山川雄壯,自由寬廣,民性健勁,豪放灑脫,反正我就是很喜歡。”


    林生文搖搖頭,一副對方無可救藥的樣子,說:“有什麽好的,窮鄉僻壤之地!你看你這臉,都快跟這黃土成了一個色兒……”


    林生文還想勸說些什麽,但突然像發現什麽好東西似的,一把合起扇子,指著前方說:“太彪悍了,簡直太彪悍,太殘暴了!”


    霍誌遠順著林生文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紀永靈正麵帶笑意地站在一個男子旁,用力拉扯著那個男子脖子裏套著的繩子。


    那男子似乎要窒息一般,兩手拉扯著脖子裏的繩子,臉色漲得通紅,張著嘴大口喘粗氣。


    霍誌遠也被震驚到,他擰眉思索著,在他不多的接觸裏,紀永靈一直表現出的是穩重、老練的一麵,而且言談舉止中有種悲憫天人的情懷,應該不至於會當眾做出扼殺他人性命的舉動。


    林生文快步跑下坡,朝著紀永靈的方向走過去,霍誌遠也趕緊跟了過去。


    其實紀永靈並沒有想勒死麵前的這個男人,她隻是想給對方一個教訓而已。


    說起來,這一年一度的蓮花河廟會,人是真多,場麵也是真熱鬧,可是牛鬼蛇神也多。就像金庸老先生說的那樣,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坑蒙拐騙。從古至今,都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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