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們一家從離開長安那一刻就是大家的眼中釘,頂著多少不公才走到今日的地步,裴父的案子肯定是被他們清理的幹幹淨淨,他不知得費多大力氣才能查到她父親那。


    也不知他查到她父親跟案子有牽扯,事情又不明朗,猜測她父親可能是幕後主謀時,該有多傷心難過。


    可他一句都沒同她講過,自己一個人將此事默默消化了,隻能奮力繼續往下查,傻不傻。


    本來眼中水光已讓她逼了迴去,這會兒又有往外冒的趨勢,「你是何時查出案子同我父親關聯不大的?」


    他背對著燭光的臉隱藏在一片陰暗中,唯那雙眼瞧著她充斥著千言萬語,紅唇調笑般說著:「夫人這般關心我?」


    宣玥寧拽住他的袖子,「你說我聽著。」


    他便垂下眼瞼說了兩個字,「最近。」


    「有多近呢?」


    「我上個月提出讓世家交賦稅後,有不少人亂了陣腳,被我趁機查到些東西。」


    她攥著他的袖子更緊了些。


    他是一到大理寺就開始查案的,以他的能力,和為父平冤的心氣,查案的速度定非常快,從大理寺查案卷宗又能費什麽時候,查到她父親身上不過片刻。


    也就是說,他們兩人成婚時,她父親身上的嫌疑都未洗清,他得是頂著多大的壓力,才將她迎娶進門的?


    他難道就不怕,鄭延輝真的插手了,就不怕,他父親的案子是由鄭延輝一手主導的,就不怕他們二人之間隔著血海深仇,他怎敢?


    想起前世家破人亡之下他整個人都是陰鬱的,是報仇的信念支撐著他,哪怕鄭延輝隻是行了便利,都被他記恨上,從而不理她,與鄭八郎決裂,一切都說的通。


    可,太苦了。


    前一世,自己不知情,苦苦渴求鄭家親情,在他眼裏是不是也十分諷刺刺目。


    她已經不敢想象前世的他承受了多少,可今生又少的了嗎?


    在兩人都未成親時,做出決斷才是最好的選擇不是嗎?為什麽要自己隱瞞下所有的事情,將苦楚生生往肚裏咽。


    裴寓衡伸手,將她臉頰上的淚水輕輕拭去,「不哭,父親的案子本就該我去查,艱難險阻我也早有心理準備。」


    她別過臉,哽咽道:「你應該告訴我的,至少我在鄭家還可以幫你查探一番。」


    「何至於,」他前傾著身子,將她擁在身前,「就算真的查到與你父親有關又如何,你是如何厭惡他們的我都瞧在眼裏,你不是鄭家女,你是宣家女,你是我裴家婦。」


    耳邊是他心跳的聲音,她閉上眼睛道:「可我身上流著和他們一樣的血,有時我真恨不得放空自己這一身的髒血!」


    「噓,不能這樣說。」他的唇輕輕落在她的發上,用手撫著她的後背。


    「要如你所言,我父親被同族誣告,我是否也該散去自己這一身骨血?你的學識,甚至言談舉止,都是在我裴家培養出來的,與鄭家何幹?為何要因他人的過錯,而怪罪自己,你無錯。」


    是啊,要是照她所想,那裴寓衡要因著裴之行陷害了裴父,就舍棄自己的裴家身份嗎?裴父是多麽的另他敬慕。


    被他安撫著,宣玥寧逐漸冷靜下來。


    也開始順著他的話,琢磨起來,背後要是十一皇子為主謀,那也怪不得裴夫人說,他們贏不了,還說自己是迫於無奈。


    誰會敢和十一皇子對上。


    十一皇子可是女帝親子,女帝在前幾年登帝時,不知多少人瞧不起她,想要將她拉下來。


    他們不想她登臨帝位,隻因她是個女人。


    不管她手腕多麽通天,不管她治理政事多麽遊刃有餘,他們就是不許。


    這便積極爭搶起十一皇子來,讓十一皇子多了許多靠山,她蹙眉問道:「世家一心扶持十一皇子,是想變天嗎?」


    裴寓衡讚許於她的聰慧,並不避諱的說道:「正是,他們想讓十一皇子登上帝位,因此,你父親才會想用十一娘,不,十二娘鞏固他和十一皇子的關係,我父親的案子才會給十一皇子和世家許多便利,在他們看來,他們才是一個陣營。」


    「可,十一皇子……」


    宣玥寧話沒說全,一個皇子,被鄭亦雪矯揉造作的姿態迷的快要沒了心智,要不是女帝賜婚,鄭亦雪定會向前世一般,嫁給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而且僅她在洛陽這段時日觀察,十一皇子優柔寡斷又不重視百姓性命,女帝交代給他的任務,完成的隻能說無功無過,實則沒什麽才幹。


    恐難當大任。


    讓這樣的人登上帝位,真的可以嗎?


    裴寓衡已知悉她的意思,說道:「傀儡。」


    隻兩個字足以讓宣玥寧一驚,世家竟然打著扶持十一皇子,自己當家做主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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