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舟從正堂離開的時候,曾經囑咐初一注意後宅的動向。


    他雖然示意唐雨燕追責柳娘,卻也不想她們鬧得太過。


    柳娘此人,季寒舟還有別的用處。


    可初一也沒想到,名門出身的唐雨燕會親自對柳娘動手,更沒想到柳娘根本不懼唐雨燕這個當家主母,會還手也打了唐雨燕。


    季寒舟趕到時兩個女人臉上都掛了彩。


    看到季寒舟來了,都不約而同向他看過來。


    某些方麵,柳娘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她捂著臉頰,含淚看著季寒舟:“世子,我的臉......”


    她知道季寒舟最在意的是什麽,所以當唐雨燕找到她的時候,她故意激怒對方,又在巴掌落下的時候壓根兒沒有躲開。


    而唐雨燕還算鎮定,看到季寒舟來了,冷靜道:“謀害王府子嗣,是世子讓我查的,一個巴掌而已,遠不到懲戒的程度。”


    兩個女人同時看向季寒舟。


    一個柔弱可欺,一個有季寒舟的吩咐在先,都等著他的決斷。


    季寒舟站在原地,什麽都沒說。


    他看著眼前的場景,忽而想到當初雲姝在他和季燁身上用的手段,環環相扣,寸寸算計,將他們父子玩弄於股掌之間,明知道她是在做戲,卻讓他和季燁心甘情願入套。


    季寒舟突然覺得很沒意思。


    拙劣的表演。


    不及雲姝萬分之一。


    “世子,您看這事兒......”


    初一的低聲詢問,打斷了季寒舟的思緒。


    季寒舟迴神,看向強自鎮定的唐雨燕。


    她何嚐不是在試探季寒舟的底線。


    “若不會管家,我可以換個人來教你。”


    唐雨燕臉色一白:“世子!您這是何意?”


    柳娘得意地看了唐雨燕一眼,又快速收迴目光,低聲抽泣。


    看來這一局,是她贏了。


    然而下一秒,季寒舟冷冷開口:“當家主母,當處事不驚,賞罰有度,罰也要罰在點子上。蛇打七寸的道理,還需要我教你?”


    柳娘聽到這話,麵上沒有表現出來任何異樣,她想看看,季寒寒舟要怎麽罰她!


    當初跟著季寒舟離開本就是孤注一擲,除了這條命她還有什麽能夠失去的!


    而季寒舟隻是用最平靜的話說出了他的處置:“先王妃和二弟在別院寡居幾年,想來很是寂寞,你過去陪幾個月。”


    此話一出,唐雨燕都沒反應過來,柳娘自己先失了冷靜。


    “不要!世子!我知道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她根本顧不得再繼續演戲,幾步走到季寒舟身前,跪下哭著求饒:“世子我真的知道錯了!那隻是季燁的孩子!我也是看世子不喜歡那個孩子才會想著幫您除掉他,世子您不能這樣!您罰我!罰我什麽都可以!隻要別讓我去伺候她!求您!”


    唐雨燕一時間看得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為什麽柳娘會反應這麽大!


    柳娘臉上的恐懼幾乎化為實質,根本不像是演出來的!


    倒是身旁的王嬤嬤拉了她一下,低聲道:“柳娘最開始的身份,您忘了嗎?”


    唐雨燕突然反應過來了。


    最初柳娘是被當作雲姝的替身留在季燁身邊,誰也不知道這件事,柳娘一直被以易容之術留在雲姝身邊做一個普通的丫鬟,每每季燁要寵幸雲姝,雲姝便會設法讓柳娘代替自己。


    這些唐雨燕是不知道的。


    外人能知道的,是季寒舟落崖之後,雲姝不便承歡,便尋來了一個和自己七八分相似的女人,獻給季燁。


    那是外人頭一次聽說柳娘這個名字。


    而柳娘自身份明朗之後,借著季燁的寵愛,有些得意忘形,甚至特意挑釁好不容易和季燁關係緩和的先王妃,差點被先王妃弄死。


    那個女人將她關在地牢足足折磨了七天,沒人知道她用了什麽手段,最後她被雲姝救出來的時候,外表沒有一絲傷痕,整個人卻形容枯槁,狀似瘋癲。


    也是那次的經曆,才讓柳娘在得知季寒舟還活著之後,毅然決然跟著季寒舟走了。


    當然,前麵這些唐雨燕並不知情。


    她隻知道柳娘曾被先王妃為難過,經過王嬤嬤的提醒,雖然能理解柳娘害怕,卻仍是不動她這副害怕到發抖的模樣是為何。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柳娘能受到懲罰,她樂見其成,自然不會為敵人求情。


    麵對柳娘的求饒,季寒舟不為所動。


    “三個月,到時我派人接你迴來。”


    季寒舟說話,向來不給人反駁的權力,柳娘自知無力改變,整個人如一灘爛泥般滑倒在地。


    會想起被折磨的那些日子,柳娘隻覺得渾身發冷,這種懲罰,倒不如殺了她!


    唐雨燕免費看了一出好戲,之前被柳娘動手傷了的憤怒暫時壓下了幾分。


    然而,季寒舟並沒打算讓她那麽舒服。


    他看向唐雨燕,“下個月要前往京都受封,容不得一點閃失,我會書信一封到京中,請兩位宮中的教養嬤嬤過來,教教你這主母該怎麽當。”


    唐雨燕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


    教養嬤嬤,那是專門教導閨中言行不良的女子的,她都已經成親,馬上要成為新的西南王妃了,這不是在打她的臉,打她唐家的臉,說他們唐家教不好女兒嗎!


    而且還是宮中的教養嬤嬤,此事一出,京都有頭有臉的人家,都會知道季寒舟不滿她婚後的言行!


    對於大家族出身的女人,這本身就是她和她的家族最大的侮辱!


    唐雨燕強自鎮定:“世子此舉,驚動宮中,是完全不在乎我唐家的臉麵了嗎?”


    她以為用家族壓力可以震懾季寒舟,卻沒想到季寒舟反應十分平淡。


    “不驚動宮中也可以,我可以在西南請幾位嚴厲的嬤嬤入府教導,隻是你堂堂丞相之女,西南這地界的教導嬤嬤,怕是教不了你。”


    此言一出,唐雨燕臉色更加難看。


    驚動宮中,等一個月後她和唐家一起丟臉,還是此時在深宅大院中,忍氣吞聲讓一個普通嬤嬤教導她這個丞相之女?


    季寒舟給她的兩條路,都是她羞辱她!


    “小姐,老爺和夫人本就不看好這門親事,您......三思啊!”


    唐雨燕咽下喉頭的酸澀,“那就勞煩夫君,盡快請嬤嬤進府吧。”


    這意思,就是選後者了。


    季寒舟點頭,朝初一道:“盡快去辦。”


    初一領命而去。


    當天晚上,教習嬤嬤被請到府中。


    主院依舊燈火通明,隻是裏麵沒有新人恩愛,隻有教習嬤嬤波瀾不驚但嚴厲的聲音,時不時訓斥幾句。


    季寒舟則是在書房處理公務。


    “世子,今晚您宿在何處?”


    眼瞧著天黑了,初一大著膽子詢問。


    “告訴南院一聲,我今晚在主院休息。”


    初一點頭:“那屬下待會兒知會教習嬤嬤早點走。”


    季寒舟批閱公文的手一頓:“不用,我今晚睡書房。”


    初一欲言又止。


    “有話直說。”


    初一哪兒敢啊,搖頭否認:“沒有,屬下立刻去安排。”


    “等等,讓鳶兒去看看她,隻能看一眼。”


    “是。”


    王府這一出鬧劇,兩個女人算是兩敗俱傷,誰也沒能得了好處。


    這麽大的動靜,自然也瞞不過鳶兒。


    晚些時候,她被允許短暫地和雲姝見麵。


    一路上,鳶兒心中萬分糾結。


    白天季寒舟處置唐雨燕和柳娘的事情,到底要不要和雲姝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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