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雨農起身拍了拍烙在褲子上的灰塵,又很隨意的用腳踢了踢臧宏祖“趕緊的。你想在這草頭村住的安心就必須得有件事做。”


    臧宏祖老老實實跟在他的屁股後頭,隔得不遠也就一兩步的距離。


    戴雨農顯得很隨意,和他相比,臧宏祖就顯得很小心翼翼。


    用心聽著戴雨農的每一句話,其實戴雨農也沒說些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情,頂多就是碎碎叨叨說些不足為道的家常,這一刻,草頭村的淳樸展現的淋漓盡致,但願這個失去至親的少年郎在草頭村的日子能夠不必這麽拘謹。


    當戴雨農聊到遊延濟的時候,臧宏祖並忍不住問道:“那個遭老頭是你們村的供奉?”


    戴雨農不解的嗯了一聲。


    臧宏祖急忙改口道:“那位前輩。”


    戴雨農嗬嗬一笑倒還真是被臧宏祖的小心翼翼逗笑了:“他和你一樣,也是外鄉人,機緣巧合下算是。”


    戴雨農思稱了許久才算是找到了一個合適身份給遊延濟按上“算是成了我的代掌櫃。”


    戴雨農繼續解釋道:“我和很像,不過比你更早體會到什麽是無依無靠,小時候就是靠著吃百家飯度日,後來幫著村裏人幹一些簡單的農活混口飯吃,然後去後麵的招搖山采藥倒賣給飛升城的藥鋪。”


    臧宏祖順勢扭過頭看向村後的三山,“招搖山,堂庭山,猿翼山,依次命名,猿翼山最好別去,山上有鐵匠鋪子,鐵匠脾氣不怎麽好。”


    他點點頭用心記下,問道:“我能替你做些什麽?”


    戴雨農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著臧宏祖問道:“什麽意思?”


    臧宏祖道:“求你救我是為了和甫,履行之前的承諾是為了自己。”


    果然一個人骨子的傲氣,不是那麽容易打殺的。但戴雨農更欣賞也更喜歡臧宏祖這樣的傲骨。


    自己低頭登山,被人指指點點無所謂,隻要腰杆子挺的直。


    戴雨農仿佛看見了臧宏祖心中的那杆秤,看到了他內心深處的權衡之道。


    一個吃了苦才知道不容易的人,並不算的上是個很聰明的人,但吃了苦能記得先前是誰沒讓他吃苦也很難得。


    “那你扇你自己一巴掌”戴雨農本就是開個玩笑。


    沒想到臧宏祖還真不孬,毫不猶豫抬手就要再給自己巴掌。


    “別這樣,開玩笑的。”戴雨農有些尷尬,看來以後還是少和他開這些玩笑。


    “老遊拿我的工錢,但我也把他當朋友。”


    接下來戴雨農有意放慢腳步和他同行,臧宏祖有些不自在,可要是在故意放慢腳步就真不用走了。


    “其實我們之間的恩怨也就那麽一丁點。”戴雨農用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下。“都是修行中人,交交手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不是嗎?這點你應該比我還清楚。”


    臧宏祖嘴角泛起一絲冷笑,“你很單純,我承認天下之大人生百相,一張麵孔一種人,一種人裏就有這一類人。有的豪情萬丈就像你這樣,覺得凡事隻要道理說透沒了恩怨,就是不打不相識。但也有很多人看中的是名利,這樣的人很危險,就像我。”


    臧宏祖直言道:“先前在溫酒樓,也幸虧贏的人是你,不然。”


    戴雨農笑著搶過話“不然就被你打死了對吧?”


    臧宏祖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戴雨農,發現他好像渾然不在意。


    “你很有信心?”


    戴雨農點點頭,不過沒有言語,也沒告訴臧宏祖他的信心從哪來,總不能說是因為宋清阿吧?麵子上總歸還是過不去。


    從石橋上路過的戴雨農家門口,就看見遊延濟正與一些老頭子推牌九,嬉笑怒罵都有,有贏家有輸家很正常。


    聊了一路家常,臧宏祖並沒有覺得不耐煩,瞧見先前救了自己一命的遊延濟他忍不住問道:“前輩什麽境界?”


    “七境吧,應該是,最高了。”


    臧宏祖頓時好像有些泄了氣。


    戴雨農瞧見了他臉上一閃而逝的失落,哪壺不開提哪壺道:“你就不擔心這一輩也報不了仇?畢竟你現在還不知道他們是誰。”


    臧宏祖隻是搖了搖頭,沒有答複,實際上這並不難猜,因為在金鼎宗甚至到了釣台天下,他臧宏祖都從未與人結怨,頂多就是跋扈了些,如果說真有冤家那也是身邊這個戴雨農了。


    其實臧宏祖有些大致的方向,就是金鼎宗那些同為嫡傳的幾人。


    和甫沒告訴他追殺他的人是金鼎宗,也沒告訴他從那天溫酒樓離開後注定了他們隻能淪落為山澤野修。


    擠破腦袋他也想不到就因為那一條訓誡葬送了自己在金鼎宗的未來。


    臧宏祖搖了搖頭,如今他隻想著能暫時活下去。


    “這是要帶我去哪?”


    戴雨農道:“隨便走走看看,怎麽?不耐煩?”


    默不作聲。


    與其說草頭村環山抱水,不如說是被田埂包圍又被田埂分割成一塊塊區域。


    如今的私塾,已經門口羅雀,除了幾隻麻雀外很少有人來。


    戴雨農自己也很少來,這裏是詹拮城最長待的地方,也是戴雨農最陌生的地方,詹拮城在的時候,這間私塾他一次都沒有進去過。


    “你對草頭村了解嗎?”戴雨農駐足在私塾門口問道。


    他搖了搖頭,九座大洞天破碎之後,其實任何一座破碎的洞天,機緣都遠遠高出草頭村許多,但自然而然伴隨的風險也會更多,


    臧宏祖之所以從另一座洞天輾轉到草頭村這邊,還是受製於金鼎宗的訓誡,不敢太過招搖,硬生生是被和甫給拽過來的。


    在甘鄉洞天晃蕩了這麽久實際上沒撈著什麽好東西,好不容易看著他成為了一處廢墟卻又無法染指,剛來草頭村這邊的臧宏祖自然心中不悅,甚至對和甫生出了叛逆。


    再加上那些屁股後麵的宵小挑唆,所以才在和甫進城探風的時候,臧宏祖盯上了戴玉岱,用實際行動反映心中的憤懣於無奈。


    和甫也是沒想到在草頭洞天這邊,相對安寧太平的地方,這臧宏祖竟然任性到自己去作死。


    也正是因為這種任性,一步步將他推向了深淵。


    可悔時以晚。


    如今身邊留著的除了那一塊衣角之外,什麽都有沒有了。能用的東西全都用來逃命了。


    戴雨農本想多說些什麽,見到他搖頭反而倒是沒了興致。


    “知道詹先生嗎?”但談論起詹拮城,他可不管你認不認識,認識就好好聊聊,不認識就聽我好好說。


    “草頭洞天的天君?”


    戴雨農微笑點頭,挺好那就是認識的。


    “聽說過名號,不熟。”穹廬天下大的很,其實真正出名的沒幾個,比如寶錢洲王賒瑕,算是點了尖的出名,境界高還喜歡到處跑。


    再則並是那位燕青了,不過要比王賒瑕稍遜,隻是名號大,真人好從未見過。


    甚至有些堪堪一隻腳算的上仙門的小門派都在懷疑有沒有燕青這麽號人物。


    再其次才是文廟儒子那一撮人,畢竟如今放眼整個穹廬從小大各個宗門都是需要如文廟打交道的。


    交道打的越多反而顯得宗門地位越重。


    寶錢洲的麵積抵的上好幾個方雲洲了,自己老家那些人都沒認清楚,何況其它洲。


    “隻是聽說過?”戴雨農有些不相信,莫不是你臧宏祖當真眼高於頂?就容不下別人?


    臧宏祖看出戴雨農眼中的譏諷之色,反倒是問道:“那你知道王賒瑕?”


    戴雨農毫不猶豫點點頭。


    臧宏祖同樣看了一眼戴雨農,一模一樣的意思。


    戴雨農歎了口氣,也難得和他解釋,關於詹拮城的話題也就這麽不了了之。


    戴雨農總算沒了話題,兩兩無言,默默前行直到走到了一處田野間見到了一中年漢子一隻手握住鋤頭正在刨地,一直袖子空蕩蕩隨著身體來迴晃蕩,有時候力氣大了那袖子還會打在臉上。


    可憐嗎?不可憐的。


    全村人都沒覺得戴淳可憐,即便時常會因為戴玉岱的頑皮背後戳他脊梁骨。但全村人都知道這個獨臂漢子隻剩一支胳膊也能撐起一片天。


    他戴淳從來不需要別人可憐。


    前些日子他第一次進城見到了那位不嫌棄戴玉岱腦子笨的老先生。


    他不願意去的,他擔心戴玉岱的同窗都會嘲笑他沒有娘,有個爹還是個殘廢。


    直到戴玉岱說老頭子就他一個學生的時候,他才勉強答應,第二天簡單收拾了一下,找了件補丁稍微少一些的衣服見了城。


    “當初被你搶走手環的孩子名叫戴玉岱,這個漢子是他的爹,手環是他娘親的遺物。”


    臧宏祖低著頭說聲了對不起。


    其實這是臧宏祖第一次豪取搶奪,更是第一次麵對山下人強取豪奪,在金鼎宗嫡傳弟子中受欺負最多的反而是他,甚至欺負到讓他在麵對內門弟子以及外門弟子的時候都沒怎麽敢抬起頭。


    “他如果答應能讓你留在村裏,往後你並可以一直留在村裏,想什麽時候走就什麽時候走,甚至什麽都不用幹,隻要沒人趕你走,你甚至都可以在草頭村待到死。”戴雨農指了指戴淳。


    草頭村他說的不算,但也不是每個人都說了算。


    最起碼在臧宏祖這件事情上,能說了算的隻要戴玉岱的父親戴淳。


    戴雨農無法顧及草頭村所有人的感受,實際上也沒人會在意草頭村多了一個人。


    例如遊延濟,起先也沒人會在乎戴雨農家裏多了個佝僂身子的邋遢漢子,直到後來才發現這漢子心底好,挺有趣,草頭村又多了份歡笑。


    “叔兒。”


    喊戴淳的叔兒不是戴雨農而是臧宏祖。


    戴淳迴頭,看了眼一臉笑意的戴雨農,又打量了一眼臧宏祖疑惑道:“雨農你這是做啥?我可不知道你還有兄弟。”


    戴雨農笑了笑,臧宏祖反而有些忐忑。實際上戴雨農壓根不擔心戴淳會因為臧宏祖搶過戴玉岱的手環就把他趕出去。


    戴淳不是這樣的人,他自己也是從孩子過來的,在草頭村孩子互相爭搶都是從小到大的事情,不足為奇。


    “他叫臧宏祖,外鄉人,因為一些事得留在草頭村,就像老遊一樣。”


    戴淳笑道:“那挺好,挺好。年輕人多了也熱鬧,老遊那人就是個熱鬧人。”


    “今天來給您賠禮的。”臧宏祖說著,就撿起奪過戴淳手裏的鋤頭就悶頭開始幹活,搞的戴淳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戴雨農也神色尷尬。


    可是沒鋤幾下,臧宏祖卻發現自己壓根都不會,隻好更尷尬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先前就是他搶了戴玉岱的手環,也算不打不相識,這次來是特意給您道歉。”


    戴雨農話音剛落。臧宏祖又站直身體垂下頭再次向戴淳致歉。


    戴淳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然後爽朗一笑一隻手拍了拍臧宏祖的胳膊笑道:“看你年紀也不大,終究還是個孩子,沒必要。最後不還是還迴來了嘛,聽說你們倆都是修行中人,這方麵我也不懂,神仙也好,凡人也罷,多個朋友多條路。”


    臧宏祖抬起頭看著眼前漢子一臉真摯的神情,久久說不出話來,隻是格外用力地點了點頭。


    “得嘞,那您先忙著,我們先走了。”戴雨農算是強行拽走的臧宏祖。


    其實戴淳的心和臧宏祖一樣都鬆了口氣,當初他靠在拐角,抽噎是覺得委屈,是在怪誰?還不是怪自己命不好,怪自己沒能力保護自己的兒子?


    這個事其實一直積累在他的心裏,從戴玉岱進城之後算是好了些,自個當爹的沒有,當兒子的福運好就行,他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就怕做兒子的過得不好。


    如今算是徹底卸了。


    “你帶我來就是為了給這位叔叔道歉?”臧宏祖本能的喊了聲叔叔。


    戴雨農微微一笑反問道:“不然呢?”他又拍了一下他的胸口問道:“是不是很心安?”


    反正他很心安。


    臧宏祖沒點頭也沒搖頭,隻是又說了聲謝謝。


    然後又追了句:“你折磨心性的手段很厲害。”


    這一路走來,走走停停嘮著家常,走了一個時辰,鬼知道他臧宏祖這一路上心境起伏有多大。


    戴雨農倒是不以為意,反而問了一個比較敏感的問題:“接下來就一輩子為了報仇活著?”


    臧宏祖隻是點了點頭。


    戴雨農說他和自己一樣,其實臧宏祖不信的,看不出來。


    光是隻接觸了戴淳一個人,他都能猜到戴雨農是活的有多輕鬆。


    “你要是想勸我立地成佛什麽的,可以說,也會聽,但肯定權當沒聽見。”


    戴雨農搖搖頭長籲一口氣道:“不會,挺好的,一天一餐飯,專心做好一件事,很好。”


    全村都知道戴雨農是孤兒,甚至戴雨農與身邊人也從不忌諱說自己是孤兒,對宋清阿是,對應鉞是,對遊延濟是,對臧宏祖也是。


    “我是孤兒。”四個字說於別人聽。


    這四個字下麵,掩藏的卻是另四個字——血海深仇!說於自己聽。


    不敢遺忘,不敢懈怠,銘記於心!


    臧宏祖莫名停下了腳步,開始鄭重其事打量起戴雨農,說了句當初宋清阿與應鉞說過的那句話“你城府很深。”


    “救我,你別有所圖?是金鼎宗的秘法?那就大可不必。”宗門嫡傳所學的秘法向來都設有特殊禁製,就像一把鎖。除了鑰匙,別無他法,特別是向宗門秘法還真不是一般山巔修士可以完好無損破解的。


    戴雨農搖了搖頭,“對你的金鼎宗什麽玩意的,不感興趣,我也說了,要保下你的不是我,我怕給自己惹麻煩。至於為什麽願意用心接納你,有三種理由。”


    “第一,救你的是我的一位長輩。”


    “第二,在我心裏你我之間沒有什麽深仇大恨。”


    “第三,我們很像。”


    前兩條臧宏祖還認同,第三條他卻是不信的。


    我們很像?不過也是,入鄉隨俗,很快他也會變成一個泥腿子。


    在老村長的門外的台階上,田舒厚又板著臉一臉憂心忡忡。


    “這臧宏祖也是你請來的左丞右相?”


    老村長吐了一口老痰,從田舒厚的頭頂上飛過罵道:“你當老子是蛤蟆嗎?吐舌頭一添就能添到?”


    田舒厚扭過頭追問道:“真不是你的布的局?”


    “我要是說我什麽都不知道你肯定不信。”老村長吐了一口煙,顯得有些無奈。送走了個詹拮城,現在又來了個羋正則。


    他詹拮城最起碼還有個文廟封的天君頭銜,你一個老不死的羋正則算哪門子?


    聽說大周末年禮崩樂壞,你們這些人還是徒手抓著吃飯,一隻手隻抓一個碗裏的菜,才有了‘染指’這個詞,你個老不死還不懂這個道理?


    田舒厚一點也沒打算給老村長麵子冷嘲熱諷道:“什麽都不知道,也難怪當初詹拮城擔任天君一職要事無巨細。”


    老村長氣得從屋裏探出身子重重用煙杆子敲了他腦袋一下,罵道:“我發現戴雨農那小兔崽子不是因為相中了宋清阿才成了小白眼狼,是跟你這王八蛋玩意才成了白眼狼!”


    田舒厚也不躲,吃了這一下,繼續嘲諷道:“你要是對這孩子多上點心,他也不至於就這麽容易成了你口中的白眼狼!”


    老村長悶哼了一聲,罵道:“你真是你奶奶的個腿。”夠粗,擰不過。


    田舒厚也不吭聲,實際上師兄弟三人中,猿翼山鐵匠蚣腹,老實巴交田舒厚,無所事事劉大慶中,劉大慶小時候是被老村長罵的最多的,到了現在就是田舒厚,不為別的,就是應了老村長那句“你真是你奶奶的個腿。”越長大越粗,總是頂嘴。


    在戴雨農有交集的幾個外鄉人中,除了宋清阿外,臧宏祖是他第二個領著逛遍了整個村子的人,但兩次戴雨農都選擇了避開老村長住的那間屋子,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反正覺得就是不該去。


    帶著宋清阿除了喜歡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像’,宋清阿父母早逝他也是知道的。


    領著臧宏祖自然不是因為喜歡,隻是單純覺得‘像’。


    都有深仇大恨。


    當初戴雨農被詹拮城背著,迷迷糊糊說了句,“叩門登山修行了”。實際沒說完,還有一句“能報仇了”他沒說出口。


    就像那天夜裏流星劃過草頭村,戴雨農也沒把報仇這個心願說出來,他一直藏著。


    他怕詹拮城失望是真,更怕沒有了詹拮城他就真的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廢物。


    應鉞覺得他戴雨農城府也很深,是因為瞧的出戴雨農太能藏事。


    但應鉞不會計較這些,誰沒個心事?既然不想說那就是難言之隱。


    山林不能給野火,江海不能灌漏卮。


    但隻要一個人心中城府夠深,溝壑夠深就能藏住很多事或者很大的事。


    戴雨農並不覺得自己做的有什麽錯,他隻是想報仇而已,隻是害怕身邊人阻止而已。


    詹拮城看出了他的心思,所以書案上,最顯眼的是一本被宋清阿擱置的遊記,另一本則是如今正在翻閱的這本學問更深的注釋。


    ‘我與我周旋寧做我。’


    兩個‘我’其實有一個是‘你’或者說是‘他’,但對於戴雨農而言這兩個‘我’都是我。


    所以當他第一次翻到末尾的時候是那句‘我與我爭我,何錯有?’


    他開始猶豫,到底哪個自己是詹拮城不會覺得失望的戴雨農。


    知道今天一場夢,詹拮城告訴他,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杆稱,一個代表公正和權衡的秤的時候,他才徹底不再壓抑心中的那股火。


    無非就是做自己。


    每個人都有自己在乎的人,在乎到可以放下一切的人,詹先生都如此,憑什麽他戴雨農不能?


    他不怕吃苦,所以練拳,而且要練最硬的拳,從力士到練氣士,還要練劍,練到最高位。


    他為什麽能忍得下周邊孩子們的嘲笑?為什麽能忍得下杜玉府的百般奚落?


    卻忍不了那玉鼎水榭少年郎要豪取搶奪水草?因為在他心裏的那杆秤上有一顆準星是水草的。


    為什麽他麵對章萬石不敢出劍,卻敢向飛升城君旭出劍?因為君旭一句不答應,差點將他心中那杆秤上的宋清阿抹掉。


    就如他的父母一般,隻留下一個位置,漸漸的位置依舊在,容貌卻怎麽也記不住。


    當田舒厚那句‘你爹娘該死’脫口而出的時候,他很憤怒,卻也很理解,正好佐證了詹拮城說的,人人心中有杆秤,可秤砣有輕重。


    如果真要問父母之間與一直照顧他的田舒厚誰重要,戴雨農捫心自問會說,田舒厚。


    血海深仇得報,養育之恩不能忘。二世為人,上天對他最公平的地方,就是有一個田舒厚,能讓孤苦無依的戴雨農顯得不是那麽孤苦無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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