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當時戴雨農向詹拮城詢問那個大夏王朝齊茂營一般,他也向宋清阿問過羋老頭的根腳,當時宋清阿笑著說,羋老頭真沒什麽大本事也就講故事上五境。


    或許是防止戴玉岱這個沒心沒肺的小家夥突然打攪,一老一少選了一個更好的位置,在城主府的一處高樓上,這裏視野極佳,比城頭還要高出一截。


    ‘很久很久以前。’這是故事最常見最俗套的開頭,可對於羋老頭要講的故事而言,這的確是最很最合適的開頭。


    很久,久到遠在光陰長河之前,那時候還沒有所謂的光陰長河,久到如今的時間洪流要倒流一大截。


    那是一段孤寂的歲月,但暗地裏卻依舊的暗流湧動。


    天啟星,神靈的故居,在經過一段漫長的紛擾與割據之後總算應了那句‘天下大勢,分久必合。’


    可高居神位的第一人並沒有就此消停,或者沉淪在為萬世開太平的心滿意足之中。


    他在不斷地尋找,不斷的探索,隨著他神位不斷的拔高最終也觸及到了真正的隱秘。


    這一次他要做持棋者,要肅清本源。


    要打破法則的桎梏,要讓眾神做那浩瀚宇宙中最自由的魚兒!


    說到這羋老頭按了按戴雨農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所以一旦身居高位,手上掌握的權利越大,目光看的更高更遠的時候,就更應該不要隨意起念,管住自己的眼睛,管住自己的思想,管住自己的嘴!”


    戴雨農心潮起伏,他由衷感謝羋老頭對他的教導,又誠惶誠恐自己隻是朽木。


    戴雨農隻是微笑點點頭,扭過頭趴在欄杆上視線挪到了下方,上麵單調的很,除了幾多吹不散的雲彩。哪有下麵那鬱鬱蔥蔥卻一葉顯秋的樹林讓人看得神清氣爽?


    再後來又經過漫長的布局與鋪謀設計終於來到了決戰的那一刻,可這些神靈的棋局何止縱橫十九道?那是縱有千古,橫有八方。


    那一戰沒有硝煙四起,橫屍百萬流血漂櫓。


    隻有一顆顆星辰砸碎成齏粉漫無目的流落在宇宙之中,這些龐然大物成為了塵埃或許很多年以後會再次凝聚成一顆或大或小的星辰。


    這場大戰的結局亦如那些一顆顆隕落崩碎化作齏粉的星辰一樣,看似塵埃落定實則不過是涅槃重新布局的過程。


    本源逃走了,截取了一截時間洪流,分裂了一片宇宙,帶走了一顆星辰。


    那顆星辰並是最初的穹廬古星,如今的各個天下。


    那片被剝離的宇宙就如同一葉小舟在宇宙中飄蕩,逃竄,那截時間洪流演化成了如今的光陰長河,時間,空間都有了並有了生靈。


    天地自行其效,按部就班,繁衍生息。


    本源再度演變成法則,桎梏萬物生靈的同時也保護了穹廬在相對較長的時間裏躲過了神靈的追捕,本源也在那段日子不斷完善。


    沒人知道本源是什麽,或許是一個生靈或許隻是一個種意識,但很多人更傾向後者,因為意識才能創造一種學派。


    ‘道!’


    到時候的‘道’是混沌複雜的,雜亂無章。遠遠沒有如今這麽井條有序。


    那時候的‘道’是喧嘩歸入一處,萬物靜默傾聽,這也是為何道家明麵上不說,暗地裏卻總是叫嚷著複興。


    一生二,二生三。


    一是元氣,二為陰陽,三則是包羅萬象!


    三才,三綱,三光,等等演變了世間萬物,讓光陰長河能有條不紊的流向未來,不會逆流。


    也正是如此穹廬的曆史不斷在前進,一個個曆史的裏程碑巍峨矗立在光陰長河之上,供人瞻仰銘記。


    世間變得更為絢爛多彩,在方雲洲經過三皇五帝等等一係列曆史變遷下,終於來到了一個與世矚目的大時代。


    大秦帝國一統方雲洲,那是最早的一洲既是一國!


    羋老頭說著陷入了沉思正在努力迴憶著什麽。


    最後他起身憑欄眺望,雙手負後神色肅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羋老頭氣宇軒昂。


    青天之上,那些稀疏的雲彩好似向上抬了抬,好似被羋老頭的豪氣幹雲高高托起。


    戴雨農身臨其境,也很是熱血澎湃。


    這首《無衣》在地球那會戴雨農就並不陌生,如今聽到羋老頭吟誦,他除了心頭越發篤定地球與那個所謂的穹廬天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之外,也愈發讓他心神向往,迫不及待想要親赴穹廬看一看那裏的山山水水,風土人情!


    羋老頭的神色從一種容光煥發逐漸變得有些悵然若失,然後是黯然神傷。


    戴雨農看著羋老頭滿是皺紋的麵龐好似就看完了一個王朝的興起與覆滅,一個時代的更迭。


    一陣秋風拂過,境界不知深淺的羋老頭竟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他迴過神,負在身後攏在袖子裏的雙手緊緊拽緊,又緩緩鬆開。


    他略帶歉意的衝著戴雨農笑了笑道:“其中一些多的就不說了,說不清也說不完。”


    戴雨農報以微笑道:“不打緊,以後有機會我自己去看。”


    羋老頭很欣慰。


    在後來到了爭道之戰,那場讓方雲洲大秦帝國四麵皆敵的攻防戰到最後卻是讓雙方人馬都沒有占到好處。可笑的是倒讓那些蝦兵蟹將,不足為道的各方小人物賺了個盆滿缽滿。


    說到這裏,羋老頭的神色很古怪,不是先前那般豪氣,惋惜與幽怨。


    更多是一種鄙夷與嘲諷。


    最終的結果是大秦帝國的國祚岌岌可危,如玉山之崩,隻是時間問題。


    而那位始作俑者張百忍所在的神洲太平更是被始皇帝一劍陸沉,導致那位不可一世的太平洲道統第一人張百忍不得不舉教飛升,最後落得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境地,被拘押在小周天之下,人間之上,當真是上不著天,下不挨地。


    羋老頭拍了拍欄杆,不禁感慨道:“這個世界就是這麽奇妙一環扣一環,看似天方夜譚但又確確實實影響了一個時代的進程。”


    不得不說那位張家老兒天資卓越,在如此岌岌可危的情況下依舊建立起了一座天庭,這座嶄新的天庭。


    後世一直都有學者研究探討,如果當時大秦與神洲太平一脈相安無事和平共處,或許將來的穹廬古星也不至於被打的七零八落。


    “可曆史沒有如果。”戴雨農聽得入迷不自覺附和道。


    羋老頭不置可否,微微一笑。


    世事無絕對。


    戴雨農見羋老頭好像沒了興致,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搭話搭的不合時宜,趕緊拱手致歉。


    羋老頭哈哈一笑掏出一壺清酒豪飲一口解釋道:“沒事沒事,老夫這是老黃曆翻的太久太遠太快,心中有團火,說的有些口幹舌燥!”


    羋老頭悠悠的歎了口氣接著說道:“說了半天其實也就這會說道點子上,你小子莫怪我囉嗦,著實是這些老黃曆很有嚼頭。這些事就像串聯成線的故事,可以簡略但不能不說,不說就沒了那個味兒。”


    從大秦到戰國,再到後來的大商,南朝,西京三國,形成鼎立的局勢。


    這期間不知道折戟沉沙了多少風流人物,又不知那累累白骨捧起多少英雄梟雄。


    陸抗的由來並是最實際性的詮釋了何為一生二,而生三,這是張百忍妄圖重生的手段,他選擇了最為親近道祖的三種思想,煉化成三個人。


    在當年,還有一個人也姓陸,名叫陸沉。


    陸沉陸抬陸抗,三人性格如一,但是處事之法卻有迥異,這並是因為他們三各自秉承的道家思想各不相同的緣故。


    說那最先的隕落的陸沉,並是隸屬於上清一脈,其思想更接近與張百忍自身的思想,最接近山下的階級製度,也是人性最純粹的體現,其實這種思想實際上到如今都是最廣泛的在運用著,默默無聞一直潛藏在人心深處。


    剛剛蘇醒的陸抗則是玉清一脈,其秉承的思想在天下最為霸道也最為高高在上,最為無情!


    他所追求的道很簡單,在他的眼中世間不過一副畫卷,當人間世事這幅畫卷不再賦予欣賞者美感的時候,他並會這麽做。


    羋老頭輕描淡寫做了一個撕毀地動作。


    戴雨農看在眼裏隻覺得駭人聽聞。


    至於陸抬算是與羋老頭打交道最多也是最入得羋老頭眼的了。


    出自太清一脈,主張三教合一,最後更是在千峰山立下了道教先天派。


    先天派是一個最為特殊的道教傳承。它的思想可以說是完全違背了違背了道家先祖曆代所定下來的規矩,在那個混亂的年代把曆代秘傳道家真法普傳與大眾,無意是頂著很大的壓力,也需要很大勇氣,不過如今看來陸抬的眼光的確匪夷所思,不得不由衷稱讚陸抬的遠見和智慧。


    但同樣一環扣一環,好壞參半,陸抬的所做所為在如何功在千秋,但畢竟是道教家務事。


    當年麵對白玉京的追責上任道祖隻是笑著說了這麽一番話‘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聞到有先後,術業有專政,如是而已’


    那位道祖由衷歎服在‘人道教’學問上,陸抬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自願騎青牛而西出小周天,也算是替自己的得意弟子收拾了爛攤子。


    聽到騎青年而出。


    戴雨農脫口而出:“太上。”


    “放肆!”朗朗晴空,兩字如雷聲滾滾!將遲遲不敢蒞臨飛升城上空的陰雲又拉了一把!


    “爾等儒家弟子猖狂至極?竟敢非議道祖?羋正則你的老黃曆該撿撿挑挑了!”道教陪祭聖人怒斥


    羋老頭無奈搖頭,將戴雨農護在身後,畢恭畢敬朝著九天之上打了一個道門稽首。


    “哼!”


    那位先前吃了虧的道教陪祭聖人也算是出了口氣,並未抓著把柄不放。


    說到底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小事,撞進了也可以當做沒撞見,可誰讓前天晚上羋正則與那儒教陪祭聖人那般惡心他們?


    羋正則嗬嗬一笑道:“沒多大事,無非就是之前鬧了點矛盾,逮著了就想咬我一口,你不必太介懷。”


    戴雨農自然不會介懷,隻是這一會聽到的隱秘實在太多,一時間有些消化不良,在這裏那位道教祖師是騎青年西出下周天,在地球是西出函穀。


    這一切太巧合,巧合到像刻意安排的一般。


    在戴雨農心裏隱隱有一種感覺,故鄉地球的文明好像不是自然形成而是被人刻意雕琢過,看似天衣無縫實則卻是漏洞百出,隻是最後這些漏洞因為漫長的曆史斷截被世人自圓其說,敷衍過去。


    戴雨農依舊忍不住再次確認道:“道教祖師真的不止一位?”


    羋正則點點頭:“道祖不止一位,但陸沉、陸抬、陸抗三人卻其實都是一人,都是那位張家老二演化的三種大道思想,無非就是想另辟蹊徑重活一世,隻是最後未能如他所願,倒是讓陸抗與陸抬兩人共居於一身,兩種思想,兩個靈魂糾纏至今。”


    他又囑咐道:“這件事與你無關,不必刻意去琢磨。那是山巔之上的事情,你如今還在山腳下堪堪登山而已。吾輩修行最忌諱想太多容易滋生心魔。”


    “行了,戴玉岱那娃兒連著那金身小人你就交給老夫,放心。”他拍了拍戴雨農的肩膀算是徹底岔開了話題,合上了老黃曆。


    戴雨農扭過頭,歎了口氣就像是吃飽了撐著有些無力消化。


    兩人看膩了飛升城外的風景,不約而同轉身看向城內,正好瞧見遊延濟一老一少坐在溫鳳窩的門檻上嬉笑打鬧。


    羋老頭甩了甩袖子道:“好了,秋意濃了,天寒。小小年紀就不必太講究高瞻遠睹。”


    昨夜小樓聽風雨,今夜風雨聽小樓。


    不是草頭洞天的草頭村,今年的秋天來的早了些,也凜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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