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舅舅當年破陣之時,右手的小指,被箭簇震斷了半截指骨。”


    李蓮花指向棺材中的屍體,對方多病說道:“而這個人的小指,卻是被平平斬斷的,所以這個人,是當年被挫骨剝皮,活生生改造成了你舅舅的模樣。”


    風知聽到這裏,皺了皺眉頭,打斷了李蓮花,“可是這個術法極其殘忍,需要非常細微的醫術,稍有不慎,就會謬以千裏。”


    “怎麽保證這人不會中途醒來亂動,難道是用麻沸散?”


    李蓮花也想不通這個問題,而且他現在的心情很亂。


    這確實是十年前他看到的屍首,如果這不是師兄,那師兄當年在哪裏?現在如何了?


    就在他思維繁雜無序時,忽然瞥到了棺中屍首斷掉的小指,心中一緊,某些想法在他心裏電光火石般閃過。


    捏緊拳頭,被他強行忽略掉了,不可能的,一定是自己多想了。


    而風知此時也想到了,曾經風火堂堂主的話。


    他曾說過,吩咐他將《山家清供》擺在明麵上的人,右手小指也是少了一截。


    不會吧?


    事情不可能這麽巧吧?


    如果是真的,那是為了什麽啊?


    一向寒暑不侵的風知,背後忽然冒出一層冷汗,她有一種李蓮花被陰謀籠罩的陰冷感。


    小心翼翼的看向李蓮花,他現在的表情莫名,非要有一種形容的話,就是茫然,是無措。


    風知有些心疼,在她印象中,李蓮花一向是個強大而自信的人,如今卻像個迷路的孩子一樣。


    她抬起手,輕輕拍了拍李蓮花肩膀,安慰道:“雖然這個是假的,但是我們一定會找到真的。”


    李蓮花不願意讓風知擔心,便強打起精神,隻是向來從容的聲音,染上了些許顫抖,“嗯,先將這具遺骸安葬吧,總歸呢,是擾了死者安寧。”


    隻是從彎腰站起來的過程中,他踉蹌了一下,險些跌倒……


    “李蓮花!”


    風知立刻上前扶住他,很是擔憂,大喜大悲之下,他承受了太多,風知很怕他撐不住。


    李蓮花站穩後,對著風知露出一個非常勉強的笑容,“我沒事,就是呢,沒站穩。”拍拍她的手示意放開吧,真沒事。


    “好,我陪你一起安葬吧,畢竟是我們一起挖的。”風知沒有拆穿他,隻是選擇陪他一起。


    說完就率先將棺材蓋合上,然後兩個人合力把棺材搬進原來的坑裏,拿起鏟子又重新起了一個墳塋,立了塊無名碑。


    李蓮花隻悶頭幹活,沒有什麽說話的欲望,他需要讓自己忙起來,忙著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而笛飛聲和方多病也沒有上前打擾,他們知道,現在李蓮花隻需要風知陪在身邊。


    兩人看著他確實無礙,就迴去收拾東西準備啟程了。


    而埋好屍體的李蓮花迴到蓮花樓後,就一直坐在那裏不說話,手上的茶冷了也沒在意。


    風知從沒見過這樣的李蓮花,他可以吊兒郎當不著邊際,也可以強大溫柔,但從沒有如此的迷茫過。


    風知沒有親身體會過,所以也無法理解那是種怎樣的感情。


    她的生活之中,感情從來都是貧瘠而又彌足珍貴的。


    她珍惜著得到的每一分善意,每一段感情。


    可是她的生活裏,卻沒親身體會過這樣濃烈而又遺憾的情感。


    親情,友情,愛情,從前都沒有過。


    所以她不知道李蓮花有多痛,但是她明白,一定很痛很痛。


    走到他身邊,似乎也隻能陪伴他,可是這次,風知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言語安慰他了,因為無論說什麽,都覺得像是在站著說話不腰疼。


    而李蓮花感覺到風知靠近後,他的心裏多了一絲安全感。


    這才嗓音低沉喑啞的開口,“你也想到了吧。”


    風知瞬間就明白他說的是什麽了,“可能隻是個巧合,在沒有看到人前,一切巧合都是猜測,我們不要庸人自擾了。”


    風知就算知道也要否定他,至少在真相揭開前,不要讓他為此一直提心吊膽。


    而且這也隻能是一個安慰,李蓮花何其聰明,他會不知道麽?


    李蓮花不置可否,自嘲一笑,他明白風知在安慰他,可是哪裏來的這許多巧合啊。


    隻有雲隱山中人才知道其重要性的菜譜,一樣右手斷裂的小指。


    他有時候挺痛恨自己為什麽這麽聰明,如果笨一點就好了。


    “風知……”李蓮花的聲音有些無助。


    “我在。”風知的聲音卻永遠那麽堅定。


    “風知……”李蓮花再次確認。


    “我在。”風知還是同樣堅定的迴答他。


    “風知……”李蓮花最後確定一次。


    “我在,一直在,以後都會在。”風知依然堅定的迴應他。


    “而且以後我也會一直在,所以,別怕。”


    李蓮花一直壓抑著的情緒再也無法克製,痛苦迷茫的淚水奪眶而出,就這樣在一個安全的港灣裏宣泄著自己。


    風知也不好受,她不能感同身受理解李蓮花的難過,可是看著他這樣無助,隻覺得自己的心髒在痛。


    伸手輕輕抱住李蓮花的頭,她記得李蓮花上次難過,抱一抱她就好了。


    因為風知站著,李蓮花坐著,所以頭就這麽埋在風知的腰腹間。


    雖然唿出來的熱氣讓風知很別扭,可她還是忍了下來,並學著自己曾經看到的,那些媽媽哄孩子的模樣輕輕拍著他,給予他安慰。


    而李蓮花就這麽被風知圈在懷裏,在一個最安全的懷抱中盡情哭泣,宣泄著他這十年來的委屈。


    笛飛聲和方多病迴來時,痛哭一場的李蓮花早已整理好了情緒,他又變迴了那個不著邊際的江湖遊醫。


    隻是從容不迫的神醫美人眼眶通紅,昭示著剛剛這裏發生了什麽。


    雖然師兄是假的,但笛飛聲也兌現了承諾,找到了他“師兄”的遺骸。


    所以李蓮花也準備兌現自己的承諾,給笛飛聲解開修羅草。


    隻不過,卻不能帶著方多病,畢竟這小子一心除魔衛道,扞衛武林正義的,得想個辦法把他支開。


    這不就盯上了何小鳳給風知的信煙了麽。


    在詢問過風知的意見後,李蓮花就想好了如何支開方多病。


    風知當然沒有意見,她本就不打算麻煩何小鳳什麽,這信煙用來還他外甥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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