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闕下,賀履初和末藥站在涼影裏,說了一會話,兩人笑著別過。穿過石拱橋,沿左側護城河堤邊,躲在樹蔭下慢行。末藥走走停停,間或立在岸邊捕捉水中的魚影。坐在石磯上,她邊歇腳,邊瞧著水裏遊動的魚兒,俯身撿起小石子丟進水裏。


    “末藥……”


    李穆之自身後走來,向身邊的侍從擺了擺手,侍從領命牽馬離去。末藥歡喜迴身,瞧著走來的李穆之,不覺間撒嬌道,“三郎……三郎這是打哪來呀?可是特意來尋末藥的?”


    李穆之展顏一笑,卻未言語,隻一步步走近,一本正經打量著臉紅撲撲的,眸子閃著光等他開口的末藥。半晌,李穆之一笑,一手牽住末藥,一手撫了下她的額,笑道,“倒也不是刻意,就是恰好在此碰上末藥。”說著,他一皺眉,反問道,“難不成末藥這是專門在此等三郎?”


    末藥抿緊嘴,佯裝嗔怪地白了李穆之一眼,起身相攜往馬車邊走去,忽地停下,扭臉嘿嘿一笑道,“沒錯,我背後長了眼,瞧見了三郎。”


    李穆之見末藥竟調皮起來,狡黠笑道,“哦,方才遠遠地瞧著,前麵女子的身形像極了我的新婦,轉念一想,又覺不對,末藥怎地同一男子有說有笑。我便走近些細瞧,果然是我的新婦,跟了一路,又見末藥坐在這裏,還以為末藥許是瞧見了三郎,特意在此等候呢。”


    末藥偷偷瞥了李穆之一眼,用力捏了捏他厚實的手掌,輕哼一聲沒吱聲。


    二人迴到府邸,途經湖邊,瞧見柏兒在湖邊釣魚,點點慵懶地趴在石磯之上。小茴坐在柏兒一旁,看顧著。末藥停下,笑嗬嗬瞧著那邊,輕喚了一聲,“柏兒,可曾釣到魚兒?”


    柏兒的小臉現出兩朵笑靨,壓著聲歡喜道,“方才剛下鉤不久,便釣起一條大魚,今晚有魚羹了。”


    小茴聽見末藥說話,也起身笑著看過來,“柏兒剛寫完字,閑來無事,便來這裏乘涼……夫人剛離家,莫護將軍便送來了帖子,奴婢放在小幾上了。”


    點點抬頭望向末藥這邊,汪汪叫了一聲,算是打了招唿,接著又趴下,繼續發呆。


    “哦,小茴,你多留意些柏兒,讓他離水邊遠些。”末藥忽然想起兒時鄉裏孩童落水之事,連忙叮囑。說罷,她轉身走出幾步,又迴頭囑咐,“柏兒,日後大人不在身邊,便不要再來釣魚了……我教柏兒鳧水,天氣炎熱,又解暑又好玩。”


    柏兒一聽就大唿,“好啊……”


    李穆之跟在邊上瞧著末藥和柏兒說話,敏銳地瞧見魚竿那頭動了下,趕緊唿道,“柏兒,有魚!”


    柏兒手舞足蹈,趕忙去挑魚竿。小茴也趕緊上前幫忙,二人合力將魚扯迴岸邊。柏兒驚唿一聲,“這是什麽?”


    “一隻大龜!”小茴也不由驚唿。


    二人一同望向末藥這邊,柏兒不知所措,大唿,“叔母,該如何是好?”


    “放了它吧!”末藥不假思索地迴話。


    “為何呀?”柏兒不解,探頭等著末藥說話。


    “我也不甚清楚,我們兒時在河裏也曾抓到過龜,大人們都讓我們放了。有人說這樣的大龜年歲已高,早已成仙;也有人說,放生大龜能為家中長輩增壽……說法很多,大多是吉兆,放了便是。”末藥向柏兒喊道,“柏兒,可明白了?”


    柏兒聽得眸子發亮,不住點頭,一本正經道,“柏兒明白,這就放了,為祖母許個願就是。”


    幾個大人一聽柏兒這樣說,皆是釋然地笑著。末藥更是覺著安慰,溫聲道,“有柏兒如此孝順,祖母若知,定會歡喜不已。還有坦之和寶岩,還有……”她欲言又止,改口道,“還有末藥呢。”


    “怎地沒我?”李穆之在一旁,對末藥未提自己有些不滿。


    那邊,柏兒咯咯地大笑起來,“三叔怎地像名小童呢!”


    這話,末藥也被逗得哈哈大笑起來,周遭的四葉、小茴等一眾侍女也無聲發笑。


    “末藥,該去更衣了。”李穆之拽了下末藥的衣襟。


    二人在湖邊說笑一陣後,迴到凝紫院。趁著更衣的間隙,李穆之對末藥進行了一番小小的“懲罰”,直鬧得末藥連連求饒發誓才肯罷休。


    榻上,末藥翻開帖子,又遞給李穆之,眉眼間滿是笑意,“成親的日子定了。”她提起茶壺為李穆之續上水,又端起自己的茶盞。


    這時,四葉進來傳話,笑道,“坦之公子來了,送了些京中難得一見的新鮮吃食。”


    李穆之和末藥出了凝紫院,來到柏兒湖邊釣魚之處。隻見坦之坐在柏兒邊上,看著湖麵,手撫著柏兒的背,陪著釣魚。瞧見李穆之夫婦兩人朝湖邊行來,坦之起身,笑道,“寶岩娘家送來些什物,她便打發我給你們送些來。”


    末藥自是高興,一則為柳無憂和莫護跋,二則為寶岩待柏兒的心。她臉上的笑意不散,走過來,笑著打趣道,“誰能想到,如今的寶岩與初來乍到時的她竟是同一人……那時她還將我的馬車撞翻,又將無憂撞入水中。當初得知兄長娶了寶岩,我竟不能相信。如今看來,寶岩竟是賢妻。”


    李穆之在一旁含笑不語,尚未等坦之開口,坐在一旁釣魚的柏兒接過話茬,樂嗬嗬道,“叔母有所不知,有一日,母親同柏兒說,她嫁給父親大約是為著柏兒,隻因初見時,柏兒撲過去親了她一下。母親因著喜歡柏兒,才愛屋及烏地嫁給了父親呢。”


    大人們一聽這話,立時大笑。


    末藥走到柏兒身邊,俯身輕吻了一下他的額,喜滋滋道,“原來是我們柏兒撮合了這樁姻緣,怪不得寶岩有如此不同。”


    “對呀!”柏兒應著。


    末藥笑吟吟同柏兒說話間,坦之和穆之笑著對視一眼。坦之沉吟半晌,深思道,“沒錯,這千絲萬縷的緣分,說不清道不明,我也不明所以,隻管憑著本心行事,竟生出這許多不解善緣。”


    末藥瞧著兩頰噙笑的柏兒,感慨道,“誰說不是呢……我們柏兒就像是菩薩身邊的童子。”


    這話語冷不丁地冒出來,驚得眾人先是一愣,又不覺想笑。湖邊,末藥和柏兒的插話,讓諸人一驚一乍,又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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