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上旬,暑氣漸盛。末藥的身子又重了,雪見顧著她,說有事會送信來,不用日日進宮。上半日,柏兒在讀書習字,末藥就在屋裏做女紅,衣襪、被褥等嬰兒所需,備了不少。下半日,避過午時暑熱,末藥領著柏兒坐在湖邊乘涼,湖麵微風吹過,是府裏的涼爽之地。


    國公府送信來時,李穆之和柏兒在下棋,末藥不甚明白隻是坐在邊上湊熱鬧。得知蕭氏在佛堂暈倒,三人匆忙收拾了下,出門趕往國公府。


    “老夫人一直有頭疼的老毛病,近來鮮少聽到發病。”四葉說。


    末藥一手攬著柏兒,一手扶著腹部,思道,“往日,可有這樣忽然昏倒?”


    “奴婢不曾聽過,頭疼的毛病倒是知道的,府裏人都知此事。夫人不是花了不少心思為老夫人調理身子嗎,奴婢也曾聽七裏說起過,多虧夫人盡心,治好了老夫人的頭疼之症。”四葉細想著,望能尋到些蛛絲馬跡。


    末藥輕撫著柏兒的背,見柏兒一臉擔憂,便笑著安撫道,“柏兒不用擔心,如今正值暑熱之時,不留神沾染了暑氣,就會暈倒,用一些去暑氣的湯藥就沒事了。”


    柏兒眸子一亮,忙點著頭,“嗯……柏兒不擔心,一會兒,侍奉祖母用湯藥。”


    末藥心裏一暖,俯身朝柏兒幹淨白嫩的額頭親了一下,笑道,“我們柏兒都長大了,如今也懂得照顧人,祖母若是知道定會十分安慰的。”


    到了國公府,一行人來到蕭氏臥房。有侍女正在簷下煎藥,末藥上前攪了攪,翻看了一番,隨後進去。坦之坐在一側榻上守候,見李穆之幾人趕來,指了指床幔,又引著幾人來到外室。他一把抱起柏兒,仔細瞧了瞧,捏了捏柏兒圓鼓鼓的小臉,笑道,“三郎,末藥,先坐下。”


    待三人坐定,坦之懷抱著柏兒,略一思忖,斂起笑意道,“方才侍醫來瞧過,說不妨事,用些湯藥將養著就好。”


    柏兒在坦之懷裏,抬頭聽著大人們說話,明亮的眸子閃著,不時定神思索。


    “母親為何會昏倒?”李穆之仍不放心。


    坦之定了下,又說,“這幾日天熱,睡不好,身子就更發虛。佛堂又是陰涼之地,冷熱之下,身子便受不住,服用養心正氣的湯藥便可。”


    李穆之稍定了心,笑道,“若是如此,那就好。”


    柏兒抬頭瞧著坦之,聽明白了父親的話,又瞧著三叔臉上浮現笑意,也跟著笑起來,小聲嘀咕道,“祖母常陪伴佛主,佛主隻會庇佑的。”


    柏兒的話,眾人皆是一驚,麵麵相覷之下,末藥笑道,“你們有所不知,柏兒帶著佛經在身邊,無事便會翻一翻,不解之處便問師傅,枕下還壓著一本經書呢。”


    坦之驚詫不已,瞧著柏兒笑道,“我竟不知!”


    “祖母著人送來的,囑咐柏兒讀經史之餘,也讀些旁的。博采眾長,免得失於偏頗。柏兒還不甚明白這話,不過就覺著說得對,便放在心上。”柏兒似大人般娓娓道明,此言又將幾人驚得目瞪口呆。


    愣了一陣,末藥嘻嘻一笑,讚道,“瞧瞧,我們柏兒,勤思勤學。”


    “青出於藍。”李穆之也笑向柏兒遞了一個讚同的眼色。


    “父親,這幾日,柏兒在學棋呢。三叔說,待柏兒再大些,要教柏兒拳腳功夫呢。”說到這些,柏兒的黑眸亮亮的。


    坦之又喜又歎,笑道,“自然是好事,強身健體,身子康健是大事。”


    “嗯。”柏兒認真地點頭。


    坦之笑向末藥,“這些日子辛苦末藥了。”


    “這話說的,我原本就同柏兒親近,怎地還生分起來了。”末藥佯裝不悅玩笑著。


    幾人又是一陣笑。


    坦之怔了一會兒,神色微暗向李穆之和末藥道,“我帶柏兒去趟凝碧院,明日是雲華的忌日,讓柏兒去給她磕個頭。你們先在此守候,我們一會兒就返迴。”


    末藥心頭猛地一顫,連忙起身,笑道,“快去吧。”


    坦之攜著柏兒的手剛剛離去不久,七裏便從內室出來稟告,“夫人醒了。”


    侍女正好端了藥來,末藥順手接過,李穆之又從她手上接過,兩人笑了笑,向裏走去。


    李穆之端著藥碗,一勺一勺地喂蕭氏服下。藥畢,末藥向李穆之使了個眼色,李穆之會意,輕咳一聲,笑道,“母親,還是讓末藥再為您細細把脈一番,孩兒方能安心。”


    蕭氏斜倚著靠枕,一副倦容,笑著應允。末藥一番細心診脈,診畢,又低頭細思半晌,言辭謹慎,“母親過於憂慮,傷了體內和氣,水氣過旺,以致心力稍顯不足。”


    瞧著末藥說些不明不白的話,李穆之失笑,“末藥這話說得倒是玄妙,三郎愚鈍,可否說的再明了些。”


    末藥怔了一下,也發覺方才言辭欠妥,溫聲道,“就是,平日裏,母親該丟開手,不要操心,吃好睡好,多出門走動才是。那佛堂陰涼,盡量少待,或是換一處亮堂的屋子。”


    李穆之一笑,轉而向蕭氏細心叮囑道,“母親,聽見沒,要謹遵侍醫的叮囑才是,為了我們,您也該多顧著自己些才是。”


    末藥深知李穆之孝心 ,也在一旁柔聲相勸,“是啊,您有話說出來便是,悶在心裏,最傷人了。”


    “聽見沒,侍醫的話還是要聽的。”李穆之又接過末藥的話。


    蕭氏笑向李穆之和末藥,道,“你們夫婦二人,一唱一和。”


    七裏在一旁笑著插話,“公子和夫人放心吧,老夫人每晚睡前必讀佛經,這不,佛經就放在這小幾上呢。”說著,她指了指床邊幾案上整齊擺放的經書。


    末藥順著看過去,正好露著卷軸一角《大經》,便隨口笑問,“末藥雖常去寺廟拜佛,卻從未讀過佛經。母親能否將這卷佛經的要義講解一二?日後,我也能跟柏兒聊聊,增長些見識。”


    李穆之朝蕭氏笑了笑,點了下頭。蕭氏也不覺有何不妥,便緩緩道來,“釋迦牟尼勸彌勒及諸天人等,備勤精進,不存懷疑……修行要做到做到孝養父母、奉事師長、慈心不殺、修十善業。”她將此經來曆,要義撿要緊的說給末藥聽。


    末藥雖無心起意,不過聽來又覺有趣,又是虔誠又是好奇,竟聽得格外認真。


    “你不覺枯乏?”蕭氏見末藥聽得專心,便停下來笑問。


    “哦,不覺。反而增長了不少見識。我聽著這佛經,倒覺得它能安撫人心呢。若是有過不去的坎兒,或許能在其中找到解脫之法。”末藥順著蕭氏的話茬說下去,這番話出口,自己亦覺驚訝。轉而,她嘻嘻一笑,“其實我也不太懂,往日去拜佛,總把它當作老友,傾訴心裏話,絮絮叨叨,它也不會厭煩我,反倒常常能讓我想明白些事。如今看來,算是對上了。”


    蕭氏聽罷,也笑了,“倒也是這麽個理。”


    正值三人說笑間,柏兒小小的身影如一陣風般跑了進來,撲在床邊,“祖母,您醒啦!柏兒來看您啦!”


    “二公子在凝碧院,命奴婢將柏兒先送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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