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的功夫,閽人領著一名侍女而來。


    “奴婢阿月,奉公主之命,特來迎末藥姑娘,請隨奴婢來。”阿月麵帶微笑,側身輕擺,引末藥步入府內。


    一行人蜿蜒穿行至寶岩公主的居所,拾級而上,跨過殿門,阿月將末藥引至榻前安坐。一旁早有侍女備好茶,輕置於小巧幾案之上。


    “姑娘請先喝口茶,稍作歇息。”阿月安排妥當後,立在一側,俯身小聲道。


    末藥剛要舉盞,帷幕後傳來寶岩公主含笑的聲音,“末藥,讓你久等了,適才正哄柏兒入眠,未曾遠迎。”隨著話音落下,她款步而出,坐於主位之上,笑容中帶著幾分歉意。


    提及柏兒,末藥的臉上也不禁漾起了溫暖的笑容,她溫聲詢問,“寶岩公主,我此番前來,實為尋訪莫將軍。不知他此刻是否在府中?”


    “莫將軍已於兩日前離城,行蹤未明,也未曾向我透露。”寶岩公主坦誠相告。


    “那他預計何時歸來?”末藥心中焦急,不禁追問。


    “這,寶岩亦是不得而知。”


    “若將軍歸來,還請公主代為轉達,末藥有急事相商。”末藥邊說邊起身,又補充道,“時辰已晚,不便多擾,改日再來拜會公主。”


    “好,阿月,替我送送末藥姑娘。”寶岩公主亦隨之起身。


    步出公主府邸,末藥望著漸漸沉入地平線的日頭。四葉默默將末藥送至宮闕之前,兩人簡短道別。天色稍暗,末藥的心依舊懸著,因她覺著此事甚是蹊蹺,想要做些什麽,奈何自己力量微薄,有心無力,此時,唯有看顧好雪見。末藥沿著路邊,邊走邊想,心緒翻複,十分懊惱。


    “末藥!”正當末藥緊貼牆根,步履匆匆之際,猛然有人喚她。


    “莫將軍!”她驚喜地轉身,隻見莫護躍策馬而至,他臨近時利落地躍下馬背,侍衛隨即牽走馬匹,而他則大步流星地向她走來。末藥的心緒難掩焦急,連聲詢問,“莫將軍,太子……不是,有人下藥害陛下,稱是太子指使。與柳無憂之事如出一轍,定然有人暗中做事。方才我去寶岩公主府上尋你,才知你近日不在京城。這可如何是好?”話落,末藥滿麵憂色,緊盯著莫護躍。


    一輛馬車疾馳而至,末藥連忙側身避讓至牆邊。馬車緩緩停下,末藥不解地望向莫護躍,又轉而凝視那輛馬車。隨著車簾輕掀,末藥愣住了。


    “末藥!”柳無憂笑靨如花地從車內躍出,輕盈地落在末藥麵前,自然地牽起她的手。


    “柳無憂……你……這是真的嗎?”她望向莫護躍,再次望向柳無憂時,那份驚訝依舊未減。


    “哈哈,自然是真的。”柳無憂笑得更加燦爛,還調皮地捏了捏末藥的臉頰,“別懷疑了,我就是那個讓你掛念的柳無憂。”末藥也迴以輕輕一捏,恍惚半晌,她終於確認了這不可思議的重逢。


    “這究竟是怎麽迴事?我聽說……你已經……”末藥欲言又止。


    “此事說來話長,日後我再細細與你道來。”柳無憂打斷了末藥的話,親昵地挽起她的手臂,低聲解釋,“但現在,有更緊急的事需處理。”


    “哦,那殿下該如何是好?”末藥目光流轉,看著莫護躍和柳無憂。


    “末藥,你正打算進宮吧?”柳無憂問。


    “正是。”末藥點頭。


    “那我們就一同前往吧。”柳無憂說著,便拉著末藥向宮門走去,莫護躍緊隨其後。末藥並未多言,隻是安靜地跟著他們。


    當他們穿越那扇莊重的宮門之際,恰逢幾隊守衛士兵正進行換防,場麵莊嚴而肅穆,盔甲的碰撞聲,整齊的步伐,一股不可言喻的威嚴氣息撲麵而來,令末藥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細微的顫動。


    紫鎣殿內,氣氛沉鬱,鄭皇後端然高坐於正殿之上,一側是沉穩的蕭老夫人。諸人已從立姿轉為跪坐,靜候於蒲團之上。三人緩步拾級而上,抵達殿外,殿內低沉的交談聲隱約可聞,卻難以捕捉其詳。


    內侍趨入,前去通傳。


    “我是否應在此稍候?”末藥略顯不安。


    柳無憂迴眸,眼神堅定,“末藥,你隨我們一同入內。”


    末藥心中雖有忐忑,卻也未再多言,這大殿巍峨的氣勢,讓她有些畏怯。她不住安撫自己,不要膽怯,不可失態。


    未幾,內侍疾步而出,引領三人步入大殿之內。末藥低垂著頭,步伐謹慎地緊隨柳無憂之後,目光偶爾掠過兩側跪坐的眾臣,心中暗自思量。


    “柳無憂參見皇後娘娘。”柳無憂的聲音清晰而有力,隨後是一陣低低的議論聲。末藥緊跟其後,依樣行禮。


    “柳無憂,外界傳言你已不幸離世,今日緣何會在此出現?”鄭皇後端坐不動,語氣雖平和,卻難掩其威嚴之勢。


    “迴稟皇後娘娘,臣女並未遭遇不幸。原本身體已漸有起色,不料所服藥物中竟被暗中摻入了致昏之藥,致使臣女長眠不醒。幸得莫將軍及時相救,才得以脫險。此後,臣女細心追查,終獲此手書,懇請皇後娘娘過目。”言罷,她雙手恭敬地呈上一卷精心包裹的帛書。


    侍立一旁的內侍迅速趨步上前,恭敬地接過帛書,呈遞至鄭皇後手中。鄭皇後緩緩展開,逐字逐句細閱,麵色逐漸凝重起來。閱畢,她將帛書遞給了身旁的蕭夫人。


    “趙侍醫此刻何在?”鄭皇後沉聲問。


    “迴稟皇後娘娘,那位曾為無憂診脈的趙侍醫,不幸失足落水,溺水身亡,此事頗為蹊蹺。而留下此手書之人,亦已服毒自盡。此手書乃是由一名侍女冒險留存,作為憑證。”柳無憂迴答。


    “那麽你今日前來,所為何事?”鄭皇後再次發問。


    “迴皇後,此事錯綜複雜,還需由莫將軍細細道來。”柳無憂不慌不忙地答,隨後退至一旁。


    莫護躍接過話頭,“柳姑娘的遭遇,確實頗為離奇。我對此事多留意了幾分,竟意外發現趙侍醫的種種可疑之處,進而發現此事背後的真正主謀,竟是太醫令所為。更令人震驚的是,積善寺後院竟與一處藥肆相通,該藥肆原屬太醫署,卻幾經輾轉,最終落入私人之手。”言罷,他從袖囊中取出一物,雙手呈上。


    鄭皇後與蕭老夫人接過,細細審視,隨後陷入了一陣沉默,殿內氣氛更加凝重。


    “皇後娘娘,”柳中書適時起身,言辭懇切而有力,“如今看來,太醫署內疑點重重,必須徹底清查。太子殿下乃國之儲君,豈容他人妄加誣陷?孫太醫膽敢如此行事,汙蔑儲君,動搖國本,其心當誅!”


    “莫將軍身為北狄將領,何故插手我朝內政?”孫太醫不甘示弱,起身反駁。


    莫護躍淡然一笑,從容不迫地迴應,“此事雖非我分內之事,但無憂之事與末藥息息相關,她便是我所關心之人。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蒙受不白之冤,故而深入追查,方有此發現。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還她一個清白罷了。”


    “末藥是何許人也?”鄭皇後目光轉向莫護躍。


    “迴皇後娘娘,她便是末藥,此刻正立於我之側。”莫護躍恭敬地迴答。


    見提到自己,末藥略一怔愣後,忙跪地一拜,“民女末藥,參見皇後娘娘。”


    “末藥精通醫術,目前還在藥藏局效力,專職照料太子妃。”賀履初接過話。他話鋒一轉,又提及另一人,“另外,還有一人,此人身份非同小可,正是參與刺殺太子的刺客之一。”


    話音未落,兩名侍衛押解著一名繩索緊縛的女子步入大殿,那人一鬆手便癱倒在地。末藥定睛一看,心中大駭,竟是紫珠!她再次感到一陣顫栗,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紫珠此人頻繁出入與積善寺相通的藥肆,其背後之人已浮出水麵,且與太醫署有著千絲萬縷之聯係。”賀履初繼續揭露真相,目光銳利地掃向孫太醫,“若孫太醫仍堅稱此事與你無關,恐怕難以服眾。”


    賀履初言辭鑿鑿,說罷,他意味深長地瞥了對麵的孫太醫一眼,繼續堅定地說,“不僅如此,此人還曾親自參與了對末藥等人的追殺行動,幸而臣等及時出現。他們利用毒物才得以逃脫,我推測,此人手臂上的傷痕,正是那次交鋒留下的印記。”


    正當眾人對峙之際,一名內侍匆匆步入,附耳於白廷尉旁低語幾句。白廷尉麵色微變,隨即向鄭皇後拱手稟報,“皇後娘娘,廷尉署突發緊急狀況,臣需即刻前往處理。”


    “既是急事,便讓來人直接稟報吧。”鄭皇後淡然吩咐。


    白廷尉微愣,點頭應允。內侍領命而去,不多時,一位風塵仆仆的信使步入大殿,他站在末藥三人之後,帶進一股急促的風息。


    “啟稟皇後娘娘,廷尉獄中關押的犯人發生了暴亂,竟敢縱火滋事!”


    那粗獷的嗓音如同驚雷般在末藥耳邊炸響,她猛然迴頭,目光中滿是震驚與不可置信。這聲音,她怎會忘卻?那日山中采藥,她險些喪命於此人之手。末藥恍然大悟,她震驚地望向白廷尉,此人竟是那日大石後隱藏的另一個身影!意識到這一點,末藥周身寒意四起,心中慌亂不已,麵上強自鎮定,急速盤算著應對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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