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駐在北營門外,幾丈遠處,末藥掀起窗簾一角,半張臉探出窗外,望向那莊嚴的大門。等了一陣子,不見人來。末藥不由地倚靠於車壁之上,眼簾漸沉,昨夜歡聚的餘溫仍縈繞心間,直至夜深方得安眠。若非今日需返宮中,末藥會賴在藥署不走。望月因得空閑,留下小住數日,更添幾分不舍。思緒飄遠間,不禁浮現出肉片的鮮美,末藥咂了咂嘴,喉間微動。


    一陣細微的酥癢感拂過額頭,末藥伸手輕撓,翻身醒來,神思逐漸迴籠。側身微仰,李穆之正含笑以對,俯身凝視著她。馬車緩緩行進,車窗外偶爾傳來細碎人聲。


    “末藥方才夢中是否也在品嚐佳肴?”李穆之輕撫過末藥的發絲,笑容裏藏著幾分戲謔。


    “嗯,大概是肉片吧。”末藥恍然迴神,嘴角上揚,仿佛那滋味仍在舌尖跳躍,引得她再次咽了咽口水。


    “那可有我一份?”李穆之繼續逗趣,指尖輕觸她的臉頰,笑道,“末藥愈發顯豐潤動人了。”言罷,他低低地笑出聲來。


    “我已向溫嫂討教了幾招,改日定要親手做給三郎嚐嚐。”末藥雙手輕撫臉頰,笑道,“確實,近來胃口大開,吃什麽都覺得格外有滋味。”


    “怕是要變成圓滾滾的小球了。”李穆之打趣。


    “哪有那麽誇張。”末藥佯裝不滿地瞟了他一眼,掙紮著坐起身來。李穆之扶她坐在自己身旁。


    末藥伸手至車廂角落,從佩囊中摸出一枚喜餅,遞到李穆之麵前,笑道,“三郎,賞你一枚喜餅,願這喜氣也能沾染於你。”她俏皮地將餅湊近他的唇邊。


    李穆之笑著含住餅的一角,輕咬了一口,將剩下的餅推迴末藥麵前,“同喜,我們共享一枚餅,討個好彩頭。”


    “嗯。”末藥乖巧地應著,也咬了一口。


    兩人相視一笑,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喜餅。


    夜幕低垂,昭欣殿內燈火闌珊,末藥攜著喜餅,逐一贈予眾人。雪見坐於錦榻之上,嘴角噙著溫柔的笑意,注視著末藥與眾人低語輕笑。


    “末藥有所不知,你不在,院裏空落落的。”夏草俯在末藥耳畔小聲說,大口嚼著喜餅。


    “末藥,一日未見,你又好看了。”一名侍女奉茶而來,不忘誇她。


    “嘿嘿……”末藥接過茶憨笑起來,“雪見,你瞧瞧,真是會哄人開心呢。”


    雪見輕笑,眼中閃爍著戲謔,“這些丫頭,平日裏可不見她們如此嘴甜,今日倒像抹了蜜一般。不過,能見你們如此和睦,我也甚感欣慰。”


    夏草連忙接話,語氣誠懇,“娘娘,奴婢們對末藥是真心的喜歡,這份歡喜是藏不住的。”


    “是啊,末藥日後會常在東宮走動,你們可高興了。”雪見含著幾分安慰。


    “那可太好了。”


    “有何喜事,竟能如此熱鬧?”蕭展不知何時已悄然步入殿內,他的出現讓眾人一時之間有些愣怔。


    雪見迅速迴過神來,忙起身相迎,向蕭展行了一禮。末藥也緊跟著站起身,將手中的茶盞置於幾上。侍女們見狀,紛紛識趣地退至一旁,各自忙碌起來,殿內再次恢複了井然有序。


    蕭展緩步至榻邊,優雅落座,隨即以手輕抬,示意末藥與雪見坐下。末藥依言端坐於榻上,顯露出幾分局促不安。


    “末藥先告退了。”末藥沉默片刻後,邊說邊起身。


    “末藥,你這是何故?莫非是不願意見到我?我一來,你便急著要走。”蕭展淡笑著。


    末藥麵露愕然之色,她微微一頓,才支吾著解釋,“殿下言重了,末藥怎敢有此念?隻是想著您來探望太子妃,我若繼續留在此處,恐有不妥。”


    “此言差矣,你怎會多餘?反倒是,你若離去,我會覺得自己倒成了不速之客。”蕭展氣定神閑,語帶調侃。


    末藥一時語塞,隻得重新坐迴榻邊,側身端起茶盞,輕抿一口。


    雪見在一旁,強忍著笑意,肩頭微顫。她試圖緩解這微妙的氣氛,“末藥,你方才不是說有趣事要說嗎?何不趁此機會,說與殿下聽聽?”


    “末藥,近日可有遇上什麽趣事?不妨說來聽聽。”蕭展放下茶盞,目光溫和地投向末藥。


    末藥目光微閃,認真而又不失溫婉地答,“倒也沒什麽大事,就是與幾位友人圍坐一起,聊些家常,天上地下,無所不談,甚是歡暢。”


    “哦?聽聞你正在製一味神秘藥物,可有進展?”蕭展話鋒一轉,似笑非笑地望向末藥。


    “哦,隻是閑暇之餘試試。”末藥輕描淡寫地迴應。


    見此情景,雪見適時插話,“末藥,明日不如隨我前往北苑走走。”


    “嗯。”末藥連忙點頭應允,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


    聽著雪見和蕭展敘話,末藥低垂著眼簾,凝視著手中的茶盞,會適時點頭,卻並不多言。


    “末藥,瞧你臉色疲憊,想是累了吧。”雪見忽地將話頭放在末藥身上。


    “哦,是呢,確實有些乏了。”末藥連忙應聲。


    “既然末藥累了,那便早些去歇息吧。”蕭展終於開口。


    末藥忙起身,恭敬地告辭,急不可耐地離開了。


    殿門外,夏草坐在廊下,一見到末藥的身影,便連忙迎了上去,笑道,“姑娘,快些去休息吧,奴婢已為您備好了沐浴的熱水。”說著,便拉著末藥的手,向偏殿方向走去。


    在偏殿內,末藥伏在小幾上,手中把玩著一拾得的黑色繡囊,發著呆。


    “姑娘,怎地還在這兒發呆呢?該休息了。”夏草端著一盞清水步入,將清水置於末藥麵前。見末藥正拎著一枚繡囊,在眼跟前晃來晃去,不禁好奇地湊近細看。


    “這不就是一枚尋常的繡囊嘛。”


    末藥忍不住“噗嗤”一笑,“是啊,不過是枚尋常繡囊,夏草你又在想些什麽呢?”


    “看姑娘這副模樣,奴婢還以為這繡囊有什麽特別之處呢。”夏草嬉笑著迴應,又思道,“不過,這繡囊的樣式,奴婢倒像是在哪裏見過似的。”


    “哦?那夏草好好想想。”末藥輕笑,順手將繡囊拋起又接住,“這是我不久前無意間拾得。”


    夏草眉頭微蹙,手指揉按著眉角,口中喃喃自語,“哎呀,真是奇怪,怎麽一時之間就想不起來了呢?容我再好好想想。”她的臉上浮現出幾分懊惱之色。


    “不急,夏草,你慢慢想便是。”末藥坐直了身子,端起杯盞輕抿一口,夏草正為她細心鋪床,“這些瑣事我自己來就好,你總是這樣操勞,我都怕自己會變得懶惰起來,最近還有人拿這個開玩笑呢。”


    “哪裏的話,奴婢閑著也是閑著,做點事情心裏踏實。”夏草手腳麻利地鋪好,笑盈盈地迴到榻邊。


    末藥拉過夏草,讓她坐下,拈起小盞中點心,遞到夏草手中,“來,咱們邊吃邊說說話。”


    燈下,兩人靜靜地享用著小食。


    “奴婢想著,像姑娘這樣,有一技傍身,那便再好不過。”夏草突然感慨道。


    “你的針線功夫也是了得。”


    “或許是因奴婢覺得,女子在這世間,若是沒有個依靠,總是容易受委屈。若是遇人不淑,這一生便白白辜負了。”夏草帶著幾分淡淡的憂傷,“姑娘可知,原本東宮要進新人的消息,讓良娣娘娘傷心不已,加上她剛落了胎,身子總不見好。”


    “竟有此事?我竟毫不知情。那杜良娣現在如何了?”末藥聞言,麵露驚色。


    “好在殿下仁慈,體諒娘娘的苦楚,那事便作罷了。”夏草答道。


    “哎,我算是明白你為何會有這樣的感慨了。”末藥伸出手,握住夏草的手。


    “姑娘來到東宮,無拘無束的模樣,奴婢們瞧著也十分歡喜。”夏草又笑起來。


    “噢,大夥喜歡我, 竟是因末藥的憨傻呀。”末藥故作玩笑。


    “那可不是嘛!”夏草俏皮地迴應。


    屋裏一陣放聲大笑。


    就在這時,“叩叩”的敲門聲響起,兩人連忙收斂了笑容,夏草起身去開門。末藥端坐在榻上,好奇地探頭望去。


    “末藥姑娘在嗎?”門外侍女問。


    “在呢,有何事?”


    “殿下有賞,因姑娘這幾日悉心照料太子妃有功。”侍女遞上一個沉甸甸的囊袋,隨即躬身行禮退下。


    “這是何物?”末藥望著小幾上略顯臃腫的囊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藥女情殤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季桓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季桓子並收藏藥女情殤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