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6月9日,柳州,晴。


    我在陽台喝著早茶,看著太陽從天邊的群山升起,由紅變黃,再變白,是時候迴老家了。


    老爹早早的通知我和弟弟今天迴去修墳。我們老家殯葬傳統習俗是死後棺材下葬,然後數年之後撿骨放進金盎,再葬(俗稱大葬),即二次骨葬。


    我爺爺都死了二十多年了,骨頭早撿起來放金盎裏,暫時寄存在一寶地。


    從保險櫃裏拿出家傳的玉佩放進口袋——老爹說這是爺爺喜歡的一塊玉——爺爺在世時候就說這塊玉是傳家玉,他去世了就給我——祭拜爺爺時候要帶上。


    這塊玉佩陰氣比較重,爺爺奶奶去世都分別放在棺材陪葬,我一般懶得帶,我拿在手上總覺得涼涼的,所以都是放在保險櫃保管。


    “天氣預報今天還有暴雨呢,現在晴空萬裏!”我邊走去車裏邊想,這丫的天氣預報未必準吧,因為我在柳州返迴老家金田,要經過紫荊山。


    紫荊山,不僅海拔比周圍高了一千米左右,路很爛是彈坑路,下暴雨了可不好搞,到處是水不知哪個坑是深是淺。


    早上的209國道,還沒什麽人出來,車少,音樂我也沒放,就是聽著輪胎摩擦路麵的聲音,好像就是一段長長的變奏曲。


    兩個小時很快過去了,走了一半路。


    我也轉出209國道走304鄉道了,看著前方,好像隱隱不妙,起雲了。


    眼前的是大瑤山西南段。大瑤山長約一百二十公裏,寬約五十公裏,我準備走的是從武宣沿江而下的路段,在東鄉上山經紫荊到金田出山,有差不多三十公裏。


    一般估計要四十分鍾,先開吧,下雨沒有什麽大不了,出山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心情開始稍微緊張。循例在東鄉加油站放水休息幾分鍾,開車出加油站發現雲頭老高了,隱隱有黑雲壓頂之勢,路邊也沒有行人了,這才早上十點半哪!


    走,趕緊的。


    開始爬坡了。隱隱覺得溫度越來越低,而且雲頭越來越高,沒一會雨點就下來了,黃豆大的雨點打在前擋風玻璃上,劈劈啪啪,在車前開始形成水霧。


    隨著雨下起來,遠處的群山開始隱入雨霧中,起霧,麻煩了。


    以前走這段路也曾經碰到過大霧,往前三、五米以上都白茫茫一片,這條路經常走一般都是慢慢走,坡頂是雙髻山,過了坡頂,下了坡就好一點了。


    但是今天的霧氣好像有點不同,又有點說不清楚。怎麽說呢,以前的霧氣,應該屬於水霧,今天的霧氣,好像更加濃,而且顏色有點深淺不一。


    看著霧氣漸漸逼近,這次大概五米以外就看不到了。前後方也沒有來車,我看了下大概離坡頂雙髻山還有約莫四公裏,剛好路邊有個小平台,於是靠邊停著。


    霧氣逼近,雨繼續下,打在車上啪啪響,打在路標的草樹,沙沙沙,劈劈啪啪,時不時有顆大雨滴到車上,啪一聲。除此之外,就剩下自己的唿吸聲了。


    可能你問,此時此刻你怕嗎?我是不怕的。這條路三更半夜我都走過。這塊地方雖然離家還有大幾十公裏,但是已經屬於桂平了,是家鄉。


    何況這片土地與我有緣,我爺爺年輕時候,經常在大瑤山這片地走山行水看地理,哪村哪垌都認識有人,你說我會怕嗎?


    但接近絕對寂靜的時刻,還是有點不自在的。而且由於周圍都是霧氣,前後左右都看不到,坐車裏仿佛也能接觸到霧氣,但是好像有被偷窺的感覺,是直覺嗎?


    看了前麵左右,後視鏡,車周圍隻能看到霧氣,無邊的霧氣。


    拿出手機,幸好還有信號。


    “啊~”一聲,嚇我一跳,聲音不大,好像在車右前方,聲音就像老人呻吟聲,但是霧氣這麽重,還下雨,我沒有下車查看的勇氣。


    但仔細一看,霧氣好像消散了一點,能稍微看遠一點了,前方十米左右也能隱約看到。我決定繼續跑。


    過了雙髻山,開始緩慢下坡了。時間是十一點半,但天氣還是這麽糟糕。突然看到前麵有石頭,明顯是山上落石,旁邊還立有一塊牌子,上麵寫著:落石封路,右轉繞道!一個鮮紅的紅漆箭頭指向右邊。


    沒辦法隻能右轉下路,從水泥硬化路轉到泥土路。


    這是哪裏?花蕾村地界?不管了,隻能沿路走下去,好在遠遠的就有一個路標,濃霧中夾雜著雨水,路邊也有了大片大片竹林,雨水打在竹林上,沙沙沙響,風一吹,更是掉下一陣大雨。


    “咕咕,咕咕,咕,咕,天~落~水~”,聽到竹雞不斷開始三重奏,偶爾也聽到一兩聲不知名的鳥叫聲。車子除了發動機響,還有走泥路左右晃的唧唧聲,這時候要盯著前麵幾米的路,又要避免刮底,周圍環境也懶得看了——反正大霧,也啥也看不到。


    大概走了二十多分鍾吧,路邊好像是有座房子,再往前,走不了了——前麵一顆大竹子橫在路上,繞也繞不開,先停下來吧!


    竹橫便道。我下車一看,還要先砍斷再拖走,要不就是開車迴頭,但是迴頭能去哪裏?好像周圍有屋子,看能不能借到砍刀吧。


    我朝路邊的房子走去,還沒到,就聞到一陣油燭和香的味道,煙雨朦朧中,這個味道很是滲人。


    但是家還是要迴的,硬著頭皮去了。房子是桂平常見的老屋布置,泥磚瓦房,類似四合院,側開院門,門是開著的,好像還能聽到裏麵有呢喃聲。


    我到了門口處,拍了拍門,用土話連喊幾聲:“有人冇?”(有人嗎?)


    聽到有腳步聲出來,一個穿灰白色土布衫的老頭子出來了,個子不高瘦瘦的,他問我:“後生仔,咩事啊?”(年輕人,有什麽事情呢?)


    我迴道,“有顆大竹崩落攔路了,借把大刀,斬斷拖走,我好過去。山上公路過不了,現在牌路指示從呢度繞過去。”(有顆竹子倒下來了攔路了,借把刀,把竹子砍掉拖走,山上公路過不了,路牌指示從這裏繞過去)


    老頭子點點頭,講:“你等下”。


    約莫五分鍾,他拿刀出來了,還問一句:“要不要幫手?”我說謝謝,不用。


    我拿刀砍斷竹子,拖到路邊。跟著去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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