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團見門開著小心地探了個頭進來,傳話的語氣都帶著些遲疑,「郎君,夫人請你過去一敘,說是問你請哪家的媒人?」


    王虎手一抖,差點把炭盆給扣了,「郎,郎君,給誰請媒人啊?」


    裴寓衡寬袖一甩,拿起披風就去尋宣夫人,「自然是給我請。」


    雪團和王虎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見了震驚!


    王虎:「郎君要結親了?和誰結?」


    雪團:「那我們七娘怎麽辦?鹹滿縣還有小娘子配得上我們郎君的嗎?」


    王虎疑惑臉:「你說,會不會是七娘和郎君?」


    雪團同樣疑惑臉:「那請媒人作甚?夫人不就可以做主嗎?」


    鹹滿縣最有名,曾經撮合成功三十多對有情人的媒人,最近飯都吃的不香了。


    無他,卻是裴縣令請她做媒。


    裴縣令不隻是鹹滿縣的天,還是人們心中唯一信賴的「神」,如今他準備成親,人們才驚覺,裴縣令還未娶親。


    可他若成親,我們七郎可怎麽辦?


    懷揣著這樣的擔心,媒人走進了縣衙後院。


    宣夫人近日也是容光煥發,走起路來都帶著風,親切地邀媒人裏麵坐。


    屋裏隻有一個雪團磨磨蹭蹭地留了下來,為媒人端茶倒水留在了一旁。


    媒人忐忑問:「夫人看上了鹹滿縣的哪家小娘子?」


    宣夫人搖搖頭,「我請你做媒,做的是我兒寓衡和玥寧的婚事。」


    「可是七郎,恩……七娘?」媒人那一進門就強顏歡笑的臉此時可謂是百花綻放,笑意十足。


    「正是七娘。」她迴著又轉頭去叫雪團,讓她將裴寓衡叫過來,雪團聽到了自己想聽的,一路小跑不敢耽擱去找裴寓衡。


    裴寓衡來時,宣夫人正同媒人說著話,見他過來道:「媒人我已為你請了過來,剩下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接下來為娘就要做七娘的娘了,你可有異議?」


    他看著已有歲月爬在臉上的宣夫人,想起請求阿娘同意二人婚事那晚,她語重心長對自己說的那番話。


    「你是我兒,我對你的心思最為清楚,你為人偏執,認準的事情沒有人能將你拉迴,不管你因何要娶玥寧,我心中同樣竊喜,


    她早年喪父喪母,是我一手將她養大,我不能用此為由強迫她嫁給你,你二人兩情相悅是最好,但有鄭家在前,嫁給你後,她可能這輩子都迴不了鄭家,我們裴家虧欠她良多,你萬要將她的付出記在心中,


    於小娘子一輩子就那麽一次的婚事而言,我不希望草率間幾句話就將她迎進門,這對她太不公平了些,我是真心拿她當女兒待的,寓衡,此婚事我會完全站在玥寧一邊,對你百般挑剔,上至聘禮下至納吉,我隻會當玥寧的娘。」


    他整理衣袍,向著宣夫人行了個晚輩禮,「還望夫人能同意將玥寧嫁給淳元,淳元向夫人保證,婚後十年如一日般愛護玥寧,不納妾無通房。」


    本還想加上一句,讓她如閨閣時期無憂無慮,話剛到嘴邊,便自嘲一笑,她哪裏還是單純快樂的小娘子,從越州一路到鹹滿縣,家裏大大小小的事情,哪件她沒參與過。


    她早已能獨當一麵了,惹人心疼。


    宣夫人對他的態度甚是滿意,「善,那你可能應準待你兩年弱冠之後再迎娶玥寧一事?」


    裴寓衡依舊行著禮,將胳膊往下壓了壓,「均聽夫人的。」


    「善,如此我便同意你二人婚事了,」宣夫人扭頭看向一邊已經徹底愣住,滿腦門子寫著發生了什麽的媒人,「我已與裴縣令商談好,現下就可以更換庚帖。」


    庚帖便是寫好生辰八字的帖子,大洛的婚事,隻要兩家人拿庚帖交換,那這門婚事便是成了,餘下的納吉下聘就是後話了。


    往常媒人都是拿著兩家的庚帖,先去道觀算上一掛,看看兩家孩子有緣無緣,一般來講,這個活計就是走個過場,聽兩句吉祥話。


    而後她親自上門,將兩家的庚帖互換,交給對方,這門婚事就在她手裏牽成了。


    如今宣夫人說什麽?


    就在這間屋子裏,直接拿出庚帖來換?這還是她做媒頭一遭,宣夫人竟不是為兒娶妻而是嫁女?


    七郎,哦不,七娘,日後伺候這樣的婆母,可當真幸運。


    媒人嘴裏說著一串又一串的喜話,接過裴寓衡的庚帖,又拿過宣夫人遞給她的庚帖。


    裴寓衡盯著那兩庚帖在她手裏互換,屬於宣玥寧的庚帖就在他眼睛下方,尺寸之地。


    隻要拿過它,他和玥寧的婚事就成了定局,再無更改的餘地。


    「拿著吧,寓衡,這庚帖日後就放於你處。」宣夫人難得見兒子踟躕,出聲提醒。


    他伸出手接過輕薄的庚帖,如同接過宣玥寧整個人。


    宣夫人見他怔愣,親自將紅包給予媒人,送她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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