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喧鬧的遊艇換上了神秘的麵紗,寂靜空蕩,宛如無人區。


    桔梗靠在欄杆上,彎腰耷拉著腦袋,百無聊賴的閉眼聽著海水湧動的聲音。


    翻看手掌,在月光下她的全身鋪上一層銀光,身影也夢幻起來,若隱若現…


    “陛下?”輕柔的聲音將桔梗拉迴現實中,她再次從月光中退離,又一次真實起來…


    “出來記得多穿點衣服”馬克拿了件淺色外套蓋在她身上,驅散了些許寒意。


    桔梗乖巧的任由他動作,甚至順勢靠在他懷裏,馬克身上有種讓人安心的味道,有種說不清的歸屬感。


    “其實我…”


    “不用解釋,我不在乎,隻要這樣就很好”馬克輕聲製止她的話,眼中流露幾分悲戚和絕望,下一刻又恢複如常。


    桔梗知道他的意思,隨性換個話題。


    “那你之後打算做什麽?”


    兩人都知道,她問的其實是等她死後,他準備做什麽?


    馬克頓了頓,感受著懷裏的人身體越來越虛弱,現在連普通的站立都很難維持,真難想象當年她隨意獵殺巨人的場。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透支了她大半力量,這條命屬於她…


    “聽你的”


    桔梗像個家長似的無語的說了句你啊…


    “去到處走走,看看吧,看看這世界還有很多美好的東西,去看秋天的碩果累累,冬天的白雪皚皚,春天的陽光明媚…不要把自己困在這裏,哥哥…”感受著馬克越來越收緊的臂膀,直到那聲哥哥他的身體也抖了抖,桔梗輕拍他的手背以表安撫。


    在所有人當中,馬克對她的心最純,其他人也許是心存愛慕,敬佩她的強大,可她不需要這些,他給予自己的,是絕無僅有的親情,是她未曾體驗過的,未曾擁有的,開始有些彷徨,要不要接受,可看到他死去時,她竟懊悔了。


    所以她耗盡力量救迴這個人,是為了一己之私,將這人強行留在這個絕望的世界,現在,也該放手了,這幾年的陪伴已經足夠,她渴望自由,比艾倫還要渴望,所以才會把這個世界變成她的世界,這樣也許不會那麽寂寞了。


    可馬克不是,他是個普通人,應該過屬於自己的平淡生活,等完成這最後一件事,以後他想去哪裏,都是自由的,不用擔心被傷害,被辜負…


    桔梗的語氣越平淡,馬克的心越痛,她早早為所有人安排好了退路,骨子裏還是那麽霸道,可人就應該自私些,就不能多為自己想想麽?


    是怕他追隨她而去麽?才會讓他多出去走走,讓他產生羈絆從而放棄麽?


    陛下怎麽會這麽天真呢?


    馬克沒有言語,而是靜靜的陪著她,等待陽光再一次升上海麵,冰冷的心卻始終無法捂暖…


    寬大的衣服下,桔梗後背都是汗,白皙的皮膚下似乎有詭異的絲線湧動,不可說不可碰…


    在兩人看不到的角落,白色的衣角一閃而過·····


    桔梗,你到底想做什麽?


    為什麽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


    次日到了中午時,桔梗才悠然醒來,吃著侍者精心準備的早午餐,艾阿爾敏幾人也坐下來,陪她一起用餐。


    熟悉了幾天,大家仿佛又迴到往日裏的模樣,生疏被親昵打破,就像幾年前訓練時,說說笑笑,起碼看起來是這樣的。


    艾倫心裏有好多問題想問,比如為什麽突然消失?她到底是什麽人?和維納斯公爵有什麽關係?這幾年消失去做什麽了?怎麽找到他們的?怎麽會想帶他們去海外?


    他這幾年也變了很多,成熟不少,做事也學會深思熟慮了,他不覺得就因為幼時的幾句玩笑話,就大費周章的走一遭······


    “桔梗,現在可以解答我們的疑問了麽?”


    阿爾敏率先出聲,不愧是智囊團,說話也不藏著,直接問了出來。


    桔梗笑了笑,放下刀叉,雙手交疊撐著下巴,慵懶的掃視一圈所有人,見他們都看著她,眼中雖有疑問,卻沒有惡意。


    這還讓她怎麽繼續騙下去啊?她這麽善良,怎麽忍心欺騙好人呢?


    “真想知道?”


    ‘嗯’


    “哪怕真相很殘忍?無法接受?”


    “既然來了,那就做好承受一切的準備,我們不會害怕”大家默契的將手放到心髒,迴應他們依舊是沉穩有力的心跳。


    看著熟悉的手勢,桔梗也學著他們輕觸心髒,感受到的隻有死寂·····


    “艾倫,你滿意現在的國家麽?或者說喜歡麽?”


    艾倫不懂她為什麽這麽問,還是點點頭。


    他很喜歡,這種平靜安寧的生活,沒有巨人,沒壓迫,他們是自由的。


    “薩沙呢?還那麽貪吃?”


    薩沙憨厚的笑了笑。


    “嗯!頓頓都有肉,超幸福!”


    “讓?”


    “阿爾敏”


    問遍所有人,大家都是喜歡的。


    然而下一秒,桔梗的笑容戛然而止,身體後仰靠到椅背,食指輕點餐桌,噠···噠····


    “如果我說,巨人是殺不完的呢?”


    “或者說,巨人還在不停的出現呢?”


    她的語氣淡漠極了,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一樣,輕蔑極了,眼神也沒有任何波動,好像什麽都不足為患。


    艾倫騰的站起來,其他人也在努力消化她的話。


    “什麽意思?巨人無法繁殖,怎麽會殺不完?”


    “你難道就沒想過,那些巨人從哪裏來麽?我們明明已經擁有整片大陸,卻還是有巨人會出現在這裏?從何而來?”


    濕熱的海風吹起桔梗散落的長發,掃過眾人詫異的眉眼,而後沒有一絲留戀的離開······


    桔梗緩緩起身,揮手拒絕馬克的的幫忙,一點點走到欄杆前,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海水散發白色的銀光,一層層漣漪,密集的撲向船底,又被無情的碾壓破碎·····


    看久了,都覺得眩暈·····


    阿爾敏靈光一閃,難道是說······


    怎麽可能?為什麽要這麽做?


    眾所周知,巨人可以變成人,或者說,人可以變成巨人,比如艾倫可以主動變成巨人,既然可以主動,反過來推,被動也不是不行,誰敢說那些層出不窮的巨人就不是人呢?


    失去了自我意識隻剩下嗜血本能的巨人·····


    如果一切假設成立,那這就是針對他們所有人的巨大陰謀,有人想摧毀整個國家!


    這是一場血淋淋的謀殺!


    不對,還沒有證據,他不該這麽匆忙下定論,要慎重。


    然而下一秒,利維的出現徹底打破他最後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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