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往前跪爬兩步,惶然哭喊道:“求王爺開恩啊,阿軼是我們李家獨苗,草民年過半百,日後還指望著兒子養老送終。”


    她看到赫連玨此刻隻是低垂著眉眼看著懷中的晏雪初,好似沒有在聽她說話。


    謝氏又爬到杜諄娘腳邊,緊抓著她的衣擺,“諄娘……雖說阿軼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但是你不是也有錯嗎?你若是能為我們李家誕下男丁,他也不會如此……”


    “千錯萬錯都是我們李家的錯,你與聿王妃向來主仆情深。”隨後她苦苦哀求道:“算婆母求你,求求王爺與王妃高抬貴手,放過我們李軼和喬玉肚子裏無辜的孩子吧……求求你……”


    此刻謝氏舍下了自己所有的臉麵去求自己向來看不慣的杜諄娘,坐在公堂之上的男人是傳聞中手段狠辣的聿王爺,就連安陽城的縣令此刻也隻敢站在邊上。


    如果她不這麽求,那聿王爺肯定是不會放過他們李家的。


    杜諄娘特意往赫連玨和晏雪初的方向望去一眼。


    男人的指尖輕輕撫過晏雪初微腫的臉頰,柔聲問:“是不是很疼?”


    他的指尖有著薄繭,輕輕撫摸過臉頰帶著細微的癢意。


    “已經不疼了。”


    剛被掌摑那時,她的臉頰的確是火辣辣的疼,但現在時間相隔許久,她已經不疼了。


    聽了這話的一瞬間,男人的眼底染了幾分心疼之色。


    看到他們二人在公堂之上如此膩歪的模樣,杜諄娘心裏確有幾分欣慰,同時也明白了什麽。


    “現下擺在你們眼前的,隻有和離這麽一個選擇。”


    她厲聲落下話來。


    謝氏怔了怔,最後重重地點頭,“好,那你們便和離!”


    “阿娘!”李軼叫喚著自己的母親。


    那邊赫連玨的目光瞬間挪移到縣令臉上,然道:“煩請縣令擬下一份和離書,讓他們二人速速和離。”


    既然是他的小妻子央求的,他自然是要聽之任之。


    至於報酬,迴去再討要。


    “是,下官領命。”


    縣令不敢違抗,立馬就讓人研墨。


    很快,縣令親筆寫完了和離書,不一會兒就由衙役呈給杜諄娘和李軼麵前。


    杜諄娘看都沒看一眼,徑直在末端寫下姓名,摁下指紋。


    隨後和離書就被送到了李軼跟前,他側首看了眼滿臉決絕的杜諄娘,便拉住她的手跪求道:“諄娘我錯了,我真的知道做錯了。你若是不喜歡玉兒,要不然……要不然我就與她斷了關係……”


    喬玉聽到這話,眉頭上的褶皺越深,胸腔裏憋悶著一口氣。


    杜諄娘冷冷垂眼,居高臨下的睨著李軼,狠絕的甩開他的手,說道:“我嫌你——髒!”


    隨著最後那個字的尾音落下,宛如一塊重石般砸落在李軼的心裏。


    髒???


    他怎麽就髒了?


    在這個天底下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左擁右抱,他帶一個女人迴來怎麽了?


    他不過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怎麽在她的口中,就成了“髒”?


    就在這一刻,李軼覺得自己就是在犯賤,賤到居然苦苦哀求一個女人。


    而今的杜諄娘不受他拿捏,是因為有了晏雪初這個聿王妃當了靠山。


    好啊。


    很好……


    好得很!


    李軼猛地站起身,心底的負氣使得他的眼中都竄起了怒火,直接拿起毛筆寫下名字,“不就是和離麽,誰還離不開誰了,往後你杜諄娘最好別哭著迴來求我!”


    話落他怒氣衝衝的擱下毛筆,拇指摁著朱砂,最後,在和離書上印下鮮紅的指紋。


    他冷冷怒瞪著杜諄娘,就見她臉上沒瞧著絲毫後悔之意,腰板直挺,目光堅定的望著某一處,好似什麽都無法動搖她半分。


    李軼沒想到她竟會是個如此狠心的女人,昔日的夫妻情分在她眼裏算什麽?


    “誰允許你起身的?”


    此時男人威嚴冷冽的嗓音幽幽傳來,嚇得李軼心頭一顫,當即軟了膝蓋重重地跪迴到青磚石鋪成的地麵上。


    從膝蓋處傳來的劇痛,令李軼五官幾乎揉成了一團,可他來不及唿痛,聿王爺冷若冰霜的話語輕飄飄的從口齒間傳出。


    “眼下你們李家的醃臢事已了,接下來,該輪到本王與你好好算筆賬了。”


    這話一出,李軼暗暗地咽了口唾沫。


    “本王不管你因何掌摑王妃,現如今王妃可是本王的掌中寶,容不得任何人欺她分毫,傷她半根頭發,而你……”


    赫連玨冷冷開口,嗓音不覺間裹挾雪霜,俊美的五官泛起瘮人的陰鷙,“敢打她,便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本王的臉上。”


    李軼臉色煞白,此時的他就猶如那砧板上的魚肉,隻有待人宰割的份兒。


    “你好大的膽子呀!”赫連玨冷眸微斂,直接抱著晏雪初猛然起身。


    懷中的小姑娘驚唿一聲,雙臂登時環上他的脖子,隻見他抱著自己走到李軼身側停下,便冷聲撂下話,“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杖責九十。羅陽陪他一起,杖責十五。”


    “冷旭監督。”


    “是。”


    話音一落下,就見赫連玨已然抱著晏雪初走出公堂。


    羅陽哭喪著臉,最後還是沒能逃過責罰。


    李軼目光呆滯,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靈魂,直到衙役搬來刑凳,把他押在上麵,杖重重的落到他身上登時發出殺豬般的淒厲慘叫。


    行刑到一半時,李軼沒能忍住,直接兩眼一翻昏厥過去,待到九十杖徹底的結束,李軼才被衙役從刑凳拖至衙門外。


    謝氏哭得傷心欲絕,最後和喬玉一起把人扛了迴去。


    雀園。


    屋內光線柔和,暖光透過半開的木格窗落到地上,形成斑駁的光影,屋內的正中擺放著一張紫檀雕花桌,桌腿雕刻著精美的花紋,彰顯精致典雅。


    晏雪初握住杜諄娘的手,輕聲地說,“王爺已經讓人去把孩子們都接過來了,順便將你的東西也一並收拾過來,這幾天你就在雀園好好的休息吧。”


    看著杜諄娘眼底的烏青,比從前任何時候都顯得疲憊,晏雪初想象不到,如果自己這趟不來,她和幾個孩子會變成什麽樣子?


    杜諄娘突然跪在晏雪初的麵前,垂了垂眼說:“如果此番沒有小姐,我也不能如此迅速的和離,奴在此跪謝王爺與小姐。”


    就在她要磕頭之時,晏雪初捏住她的雙臂,將她扶起身。


    “我娘當初早已將身契還於你,你已經不是仆人,而是我的親人。”她早已將杜諄娘視作自己的親人。


    “小姐……”杜諄娘眼眶濕潤,頓時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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