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璧歎了口氣:“唉,崔唐你真是,幾次三番說要迴去。我知道你有古君子之風,重諾忠義,不離舊主。雖有九天富貴、深淵大禍,不能改變你的誌向。但你我相處這樣久,情深意重,你於我,如手臂、肋骨一般,難道這情誼不能稍微改變你的誌向嗎?”


    崔唐再拱手道:“長老,常言道,人貴有自知之明。我崔唐雖有些計策,但自知不過是小材,小材者不能大用,不過能做些柴門、板凳、窗戶邊罷了。如果用小材去做房梁、大柱,不僅房倒屋塌,那小材也要被折斷。”


    “我輔佐長老立於泰山宗,又好不容易脫身爭鬥風波,來到這爛柯山,又收伏諸峰,大戰蓮花山,至此也算有一方小基業。這一路走來,不可不謂辛苦。但我清楚,能做到如今的局麵,已經到了我才能的極限。若再向上走,我的才能不足以輔佐了。”


    崔唐說到這裏,跪了下來,拱手仰頭道:“若長老強留我、用我,那不是愛我,反倒是害我。到時候若因我的拙劣謀略,弄得房倒屋塌,我雖然九死,心中的悔恨之情也不能減少。”


    周璧忙去扶起崔唐:“你這是做什麽?你要走我不攔你便是。”


    崔唐仍不起來:“長老再聽我一言,再聽我一言。”


    “起來再說不行嗎?”


    “求長老再聽我一言,我再起。”


    “好你說。”


    崔唐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這才說道:“長老,有道是鳥之愛羽,人之愛名,我今日要走,也是有私心,正是為了我的名聲。”


    “憑長老的誌向,今後必將成就大事,憑我的才能,難以承擔,就算今日不走,早晚也要走。我願以一個好名聲結束,今後長老、眾頭領想起我,必會懷念我的好,也可保我後日無憂了。若等到敗壞了再走,人都怨恨我,誰還會記得我的功勞,那豈不是太虧了?”


    周璧點頭:“好,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你我交往一場,我豈會虧了你?快起來吧。”


    他去扶起崔唐,又讓他坐了。


    周璧喝了一口茶,對崔唐笑道:“崔唐呀崔唐,你倒是會享福,我豈不知道尋一座山峰,自給自足,渾然自樂,悠然幾十載?隻是我這手下修士都指著我,如何能走脫?我本想讓你幫我分一分這重擔,你卻自脫身了。”


    崔唐拱手道:“長老恕罪,崔唐性本無能,長老若愛我,不如賜了我這恩典。”


    “好好,那便依你。”


    崔唐忙再跪了,磕頭:“多謝長老。”


    周璧道:“你去了便去,但我爛柯山這銀柯頭領的名頭仍給你留著,今後有什麽難事也盡管來找我。”


    崔唐再磕頭:“長老大恩,永世難報。”


    周璧又去扶他起來,道:“好好,兄弟一場,這是自然的情分,不要這樣客氣了。隻是你去了,我卻煩惱了。”


    崔唐重坐下,朝周璧道:“長老,可是擔心無人出謀劃策?”


    周璧皺眉點頭:“正是。如你所說,大事必要大材,如今蓮花山初定,我們有一番小基業,但今後我們何去何從,我仍是迷惑。我本想著和你商量商量,你又要走了,此等大事和誰參謀?”


    崔唐拱手道:“長老無需憂心。我崔唐平生做事必有始有終,既然我想著要告辭,便早為長老打聽了一位智者,此人才能勝過我百倍,若他能來為長老謀劃,大事必能有所成。”


    “哦?竟有此人,這人是誰,在哪裏?”


    “此人姓梁,名騰,人稱沂水閑龍,家住在徐寧郡沂水旁,魚淵洞天。此人廣知天文地理,通曉兵法戰韜,又熟知人心人性,多有驚天謀略,又胸有大誌,可謂是絕世之才。”


    “那這人的脾性如何?”


    “此人疏狂瀟灑,不拘小節,是個痛快漢子,不喜奉承,直言直語。”


    “好!這脾氣倒是和我們兄弟相合,沒想到竟還有這樣的人才。崔唐你是如何認得這人?他是你的朋友?”


    崔唐笑道:“我見過幾麵,但卻不是朋友,不僅不是朋友,而且近乎於仇人。”


    “啊,這是怎麽說?”


    “不瞞長老,之前長老有腿病之時,此人曾來投靠,不過被我一番言語奚落,讓他灰溜溜地迴去了。”


    “什麽?你既然說此人是絕世之才,你怎麽又如此辱人?究竟是怎麽迴事?”


    “據此人說,他早聽說長老的名聲,有心來投,可尋找不得,正巧遇上杜康頭領,便先投在他的手下,為他出謀劃策,並請他出言推薦。”


    “哦,有此事嗎?聽你這一說,我想起來,杜康是有幾次頗有智謀,難道是這梁騰的謀劃嗎?”


    “正是。杜康和這梁騰相處一段時間,覺得他確實是一個人才,有心向長老推薦,但長老又病,便先向我說,讓我看看。”


    崔唐接著道:“我見了此人,看出此人果然胸有驚天韜略,非同平凡之輩;聽他說話,感覺句句如金,讓人聽不夠。若用他做事,小業必能發展成大業,大業必將拓展到王霸之業,若再有好時機,憑此人爭天下也未嚐不可。正是大器、大璧一般。”


    他又道:“不過我並沒有說一句讚賞他的話,反而對他冷眼相對,罵他‘沂水村夫、井底之蛙,知道什麽大事?’又罵他‘才能如米粒大,隻配河邊釣魚,怎敢妄言天下?’丟了一袋靈石給他,便讓他走。”


    周璧、陸衡聽了都不禁皺眉。


    崔唐又拱手道:“長老想必是心中責怪我了,但還是請聽我兩個理由。”


    “我明知此人為大材,卻逐他走,第一,他來的不是時候。長老當時重病,後營中正空虛,前麵大戰又危急。若此時引得這人來,憑他的才能,掌握後營、翻雲覆雨,甚至犯上作亂、奪了權柄,也是不難。到時候誰能阻止?後悔晚矣。此事無管他為人是忠與不忠,都不得不防。“


    周璧、陸衡聽了,立即明白,都點頭道:“是,崔唐你做的不錯。他確實來的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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