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中午,韋凡正提著兩個食盒沿迴廊向北庫廚房走去。


    剛轉過一道廊角,遠遠便瞧見廊榭上圍坐著三個身著黑袍的年輕人,正爭論得麵紅耳赤。


    那三人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黑色袍服袖口上繡著兩道白邊,應該是書局中負責校對的小廝。


    他們圍坐在廊榭邊,言辭激烈,爭論的聲音隱隱傳來。


    隻聽其中一人說道:“心核能量運轉理應采用逆向驅動,隻有這樣才能在相位場域中產生諧振頻率共振。當共振幅度突破能級臨界點,自然便可驅動外物。


    這一點在奧瑞利烏斯的《場論》中早有詳述。”


    另一人卻反駁道:“不對,逆向驅動雖有其合理性,但對共振的提升幅度並不顯著。


    《秋水集》裏的觀點才更為科學,起始階段固然是逆向,但三周天之後應轉為順時針,以維持穩定效能。”


    第三人聽罷冷笑一聲,插話道:“《場論》固然是奠基之作,《秋水集》的數據支持也無可否認,但這兩者都已落伍。


    最有說服力的研究,非魏靈子今年三月發表在《學刊》上的論文莫屬。”


    他話音未落,便有人譏諷道:“魏靈子?名不副實之輩,提他做什麽?”


    被搶白的那人臉色頓時漲得通紅,氣急敗壞地說道:“哪裏名不副實了?怕是他讓你給提鞋,你都未必配得上吧!”


    先前那人不甘示弱,冷笑道:“這本是學術探討,我不過實話實說罷了。倒是你,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這一句話徹底點燃了怒火,那人騰地站起身來,伸手就要揪對方衣領,另一人見狀趕忙過來勸阻。


    三人你推我搡,吵鬧成了一團。


    迴廊本就狹窄,三人這樣一鬧,徹底堵住了去路。


    韋凡提著食盒,隻得在一旁駐足,默然看著這一幕。


    這時,迴廊邊一座小樓的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從門內邁步走出一人。他滿麵怒色,低聲喝道:


    “你們在吵些什麽?”


    三人愣住,齊齊轉身看向來人。韋凡也不由自主地抬眼望去。


    隻見那人頭戴一頂青色平定巾,身穿一襲黑色圓領青布長袍,衣擺垂至腳麵,寬袖係帶。他大約四十歲上下,個頭高大,四方臉龐,臉色黝黑如鐵,目光炯炯,冷冷掃視著眼前三人。


    三人一見他身上的青袍,頓時噤若寒蟬,麵麵相覷。


    ---書局中以袍服顏色區分級別,黑袍乃是最低級別的抄錄、校對之類,身著青袍則屬於書吏、巡檢等底層管事,更上層尚有白袍與大紅袍,那是屬於高層的管事了。


    此人一身青袍,應該是附近的巡檢管事,三人中有一人似是認得這個男子,忙上前作揖,訕笑道:


    “趙爺,擾了您的清靜。還請您別和我們一般見識,咱們知錯了,這就給您賠不是。”


    那中年男子被稱作趙爺,臉上怒色未退,目光如鷹隼般從三人身上來迴掃過,仿佛要將他們一一看穿。


    三人惴惴不安地站在那裏,連腳尖都不敢挪動半分,心裏揣測著即將到來的責罰。


    趙爺淡淡開口,聲音裏三分怒意倒有七分賣弄:


    “魏靈子雖名聲不佳,其理論卻並非無可取之處。《場論》與《秋水集》行文雖有分歧,最終結論卻大致殊途同歸。你們幾個,與其在這裏紙上談兵,不如親身去試一試,感受體悟,才有真見識。”


    說罷,他彎腰從地上拾起一根枯枝,輕輕一擲,將其拋向空中,隨即冷聲道:


    “看好了!”


    下一刻,韋凡陡然瞪大雙眼,心髒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收緊。


    隻見趙爺的手中綻放出一道光芒,那光如漣漪般擴散,空中的枯枝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托住,穩穩地懸浮在半空,未曾落下分毫。


    這熟悉的感覺,直衝韋凡的腦海,仿佛要穿透他的意識。


    “看見了嗎?對共振頻率的掌控便是如此。關鍵在於三周天之後……”


    趙爺的聲音迴蕩在迴廊間,講解著能量運轉的法門。


    然而,韋凡的耳中已經聽不到這些話語。


    他隻覺得腦海深處突然一陣劇痛,像是有什麽東西被喚醒,又像有什麽鎖住的存在在拚命掙紮著,試圖破土而出。


    他的視野變得一片模糊,青光與白霧交織成漫天的流影,而在這片迷茫之中,那種隱約的覺醒感卻愈發強烈,仿佛原先白茫茫的記憶深處某個被掩埋的秘密,正從無邊的沉睡中緩緩蘇醒。


    過了許久,趙爺似乎已經將自己的講解說完。那三個黑袍小廝麵露尷尬,一邊賠笑一邊向後退去,順著迴廊朝韋凡這邊走來。


    路過他身旁時,三人偷偷抬眼瞟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出名的韋傻子,也不多言,灰溜溜地消失在迴廊盡頭。


    趙爺望著三人狼狽逃竄的背影,一臉地得意。


    正準備迴屋,卻發現迴廊上還有一個人呆呆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他眉頭一皺,厲聲道:


    “那個小子,你還杵在那裏幹什麽?傻站著看熱鬧呢?”


    韋凡聞言,像是從夢中驚醒一般,連忙低頭,匆匆向前走了幾步。


    當他走到趙爺身邊時,卻頓住了腳步。


    他猶豫了一瞬,終於還是迴頭,試探著開口問道:


    “趙……趙爺,剛才您……那是怎麽做到的?”


    趙爺聞言,像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直勾勾地盯住他,上下打量了片刻,隨即嗤笑一聲,沒好氣地說:


    “書局現在怎麽盡找些飯桶來,還會問出這種傻問題?


    心核內轉,心能外顯,你這都看不明白?”


    韋凡聽得愣住,腦海中更是一片白茫茫,隻覺這些詞句陌生得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他喃喃道:


    “何為心核?何為神能?又如何外顯?”


    趙爺聞言,雙眼微微瞪大,上下掃視韋凡好幾遍,像是在審視什麽稀有物種,隨即搖頭,眼中盡是不滿:“小子,你這是在逗你趙爺玩呢吧?


    人人皆有心核,有心核便能產生神能,有了心能,便可以外顯。


    這和吃飯喝水一樣自然的常識,你不明白?


    你這腦子是被火燒過,還是摔過了?”


    韋凡微微抬頭,神情複雜,卻認真點了點頭。


    趙爺看他一臉迷茫,明顯不像是在說笑,竟一時有些怔住了。


    片刻後,他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隨即再也忍不住,仰天大笑起來:


    “哎喲,原來還真是個傻子!”


    他說著,再也懶得理會韋凡,轉身迴屋,“嘭”地一聲用力拉上了門。


    留下韋凡一人呆立在原地。


    .....


    趙爺關上門,剛要舒一口氣,就聽見靠窗那頭有人問道:


    “趙九齡,外頭怎麽迴事?”


    聲音像拂過琴弦般柔韌,餘韻如絲,牽繞在耳中。


    趙九齡一怔,臉上竟帶著幾分謙卑,低聲道:


    “小姐,沒事,就是幾個蠢人爭吵,都被我攆走了,擾了您的清修。”


    窗邊的女孩緩緩放下手中的書卷。


    她的眉目清麗,容貌透著一種極致的幹淨與利落,嘴角微微上揚,弧度精確得令人心動,平靜的神色中又有幾分漫不經心。


    趙九齡還在抱怨:“另外還有個傻子,竟然不知道心核、心能是什麽,傻到這種程度,不知道他家裏塞了多少銀子才進的書局——”


    “你話太多了。”


    她懶洋洋地丟下一句,又重新撿起書卷,靠迴椅背,神態鬆散得好像什麽都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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