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許願樹前,慕兮隨機選擇了一根看著比較順眼的樹枝,準備把自己的許願牌掛上去。


    然後悲催地發現,自己壓根夠不著那根樹枝。


    慕兮四下張望,想要找夏燃來幫自己掛許願牌,身後突然傳來了蘇卿安的聲音。


    “想掛在哪裏?我幫你掛吧。”


    慕兮伸手指了指那根被自己選中樹枝,迴頭道:“我想把許願牌掛在那裏。”


    許願牌掛好,蘇卿安看著緊緊挨在一起的兩塊許願牌,唇角微微勾起了一絲弧度。


    恰時微風輕起,絲帶飄逸搖曳,鈴聲清脆悅耳。


    看著身旁頎身玉立的少年,慕兮心裏忽然生出了一絲感慨。


    ——這幾年身邊若是沒有蘇卿安的陪伴,自己會不會變得孤僻陰暗都未可知,遑論後來遇見的那些真心待自己好的人。


    “謝謝你,卿安。”


    許是慕兮的神情與語氣太過懇摯,蘇卿安的表情顯得有些愕然。


    慕兮連忙解釋:“我……是說,謝謝你剛剛幫我掛許願牌。”


    說完,慕兮掏出手機假裝要給許願樹拍照,動作迅速地繞到了樹身的另一側,卻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


    “誒?燃燃?”


    見撞到的人是眼眶濕潤泛紅的夏燃,慕兮連忙追問:“燃燃……你怎麽哭了?發生什麽了?”


    夏燃一抽鼻子,揉了揉眼睛,露出一抹極為勉強的笑來:“沒事,風把沙子吹進眼睛裏了。”


    慕兮自是不信。


    依照夏燃以往的脾氣,就算是被沙子迷了眼,也會罵罵咧咧地吐槽兩句。


    她這副樣子,顯然是遇到了什麽傷心之事。


    “燃燃?你到底怎麽了?”


    見夏燃手裏拿著一塊發黃發黴的心形許願牌,慕兮忍不住問:“燃燃,你手裏拿的這是……”


    “沒……沒什麽。”


    夏燃看了眼不遠處站著的蘇卿安,後者心領神會。


    “你們聊,我去看看邵文他們。”


    蘇卿安說完,徑直走向了不遠處的商店。


    夏燃這才長長鬆了口氣。


    “其實我執意要來爬山一是為了彌補自己的一個遺憾,二是為了來取迴它們。可惜我的那塊找不到了。”


    夏燃將手裏的許願牌遞給了慕兮,然後自顧自地走到路邊,選了處落葉厚的地方,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口中還不停吐槽:“什麽狗屁許願樹,一點都不靈,垃圾。”


    盡管許願牌上的字跡褪色模糊得厲害,但慕兮還是勉強認出了上麵所寫的內容。


    ——願我們家小夏常歡愉,歲無憂,早日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攝影師。


    落款人是蘇寂辭。


    看著許願牌上龍飛鳳舞的潦草字跡,慕兮怔住了。


    她一直以為夏燃和蘇寂辭之間隻是在鬧著玩,並沒有什麽感情。


    “燃燃,你和蘇寂辭……”


    慕兮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詢問。


    她突然想起,自從夏燃轉學,蘇寂辭在學校便沒了動靜。


    起初她並沒有留意到這點,畢竟兩人之間並不熟絡,也不在一個班級。


    後來無意間聽班上的人閑聊時提到了蘇寂辭,她才知道他原來早就不在思源念書了。


    至於蘇寂辭去了哪,學校裏沒人知道。


    慕兮將許願牌還給了夏燃,並挨著她坐下,安慰道:“燃燃,你有什麽心事都可以說給我聽。說不定我能幫上你什麽呢。就算幫不了,你說出來心裏也會舒服許多。”


    夏燃將許願牌收進背包的夾層,然後扭頭一臉認真地看著慕兮,問:“小兮,你說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什麽感覺?”


    慕兮沒料到夏燃會問這樣的問題。


    她下意識地就想起了許意南,臉頰不由得一熱。


    “大概就是……見到對方會覺得很開心,分開了會覺得很想念,當他生病時會很心疼 ,還會時不時地感到自卑?”


    慕兮如實說出了自己對許意南的感受。


    夏燃聞言,眼睫微顫了一下,又問:“那你會在明知與對方不可能的情況下,堅持喜歡下去,並為此努力嗎?還是選擇放棄,不去打擾對方?”


    慕兮抿了抿唇,腦海中快速閃過許多自己在狗血言情小說裏看到過的橋段,並把那些劇情代入到自己和許意南身上,然後給出了一個還算中肯的迴複:“如果對方確實值得,那麽我願意為此努力。就算最後真的不能走到一起,起碼我努力過了,我對得起這份喜歡。


    “而且,不去嚐試怎麽知道不可能?但如果這個過程中,我會給自己和對方的生活帶來太多負麵影響的話,我大概會選擇放棄或者把這份喜歡埋埋藏到心底吧。”


    “這樣啊……”夏燃歎了口氣,眼圈再次變得濕潤,“那如果對方得了不治之症,你還會選擇堅持嗎?”


    慕兮聞言心裏一沉。


    難道是蘇寂辭……


    短暫的愣怔後,慕兮還是給出了自己的迴複。


    “如果真是這樣,我更不會放棄。我會陪伴對方走完他剩餘的時光。生死是大事,能不留遺憾最好。”


    “這樣啊……”


    夏燃再次歎氣。


    慕兮隱隱猜到了壓抑在夏燃心頭的事,想要安慰卻不知該如何開口,隻好嚐試著問:“燃燃,能具體跟我講講你和蘇寂辭之間的事嗎?或許我能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幫你分析一些問題。”


    -


    夏燃是在去年深秋的一個周末和蘇寂辭一起爬得玉辰山。


    原本夏燃是想一個人去山上拍楓葉,順便散散心,蘇寂辭知道後非要跟她一起。


    夏燃當然是拒絕。


    蘇寂辭向來是懂死纏爛打的。


    在各種理由都用了個遍都被拒絕後,索性開始撒潑。


    “我跟你一起是為你好,哪有女生獨自一人爬山的。你沒看新聞嗎?好多獨自一人去爬山的女生最後都失聯了。學校裏的人怕你那是因為你爸是校長,外麵的壞人可不在乎這些。


    “我告訴你,你要是不帶上我,我就告訴你爸你租房的事,讓他把你房子退了,斷你零花錢。說不定你爸一怒之下還會把你送出國,讓你去感受幾年異國風情。”


    夏燃向來討厭被人威脅,但蘇寂辭這次確實拿捏住了她,隻好鬆口答應。


    正是深秋,玉辰山上的楓葉紅遍了整座山頭,煞是好看。


    夏燃一路上都在忙著取景拍照,根本沒時間搭理蘇寂辭。


    蘇寂辭也不計較,他全程替夏燃背包,並不時給她遞水和零食,還一個勁地誇她照片拍得好。


    中途休息時,蘇寂辭接了通電話,夏燃在一旁等得無聊,便開始留意路上的野花。


    她發現林子深處的斜坡上開了一大片的曼珠沙華,便招唿都沒打一聲就一頭鑽進了林子。


    然後在即將靠近那片花海時,光榮地被地上的枯枝爛葉絆倒了。


    原本她是可以及時抓住手邊的雜草減少緩衝的,可為了保護自己的寶貝相機,她沒能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身體滑出去半米遠的時候,夏燃隻是在心裏暗自慶幸:還好,鏡頭沒磕到。


    可當身體不受控製地翻了個麵並開始加速翻滾的時候,夏燃的一顆心瞬間提了起來。


    她下意識地大聲唿叫蘇寂辭的名字,並拚命去抓身邊的雜草和樹枝。


    幸運的是,她成功抓住了一把根莖牢固的雜草停止了翻滾。


    不幸的是,她人已經滾到了一處峭壁邊,膝蓋以下的位置都處於一種懸空的狀態。


    夏燃不敢迴頭去看峭壁的高度,隻用力地抓著自己的“救命稻草”。


    她還想再叫蘇寂辭的名字,就聽到地麵傳來了一陣急促又慌亂的腳步聲。


    接著,蘇寂辭那張寫滿了擔憂與害怕的臉便出現在了她的視線。


    那是夏燃自認識蘇寂辭以來,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仿佛他才是那個身處險境的人。


    “小夏別害怕,我拉你上來。沒事的,你別緊張。相信我。”


    蘇寂辭一邊安撫著夏燃的情緒,一邊快速打開背包從裏麵取出了一捆登山繩。


    他將繩子套在一棵碗口粗的鬆柏上,又將繩子的一頭拴在了自己腰間。


    蘇寂辭的動作很快,前後用時不超過十秒。


    夏燃正想提醒他小心腳下的落葉和樹枝,對方的手便已經伸到了她的眼前。


    “小夏,抓緊我,我拉你上來。”


    蘇寂辭的手骨骼感很強,手掌寬大,手指修長,她以前還嫌棄說他的手不知道牽過多少姑娘了,是一雙不幹淨的鹹豬手。


    所以她一直都很抵觸與他產生肢體接觸。


    但當“鹹豬手”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腕並順利將她從峭壁邊拉起來的那一刻,抵觸的情緒霎時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讓她用語言無法形容的溫暖。


    好似他掌心的溫度滲透她的了皮膚,並隨著血液流動到了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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