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醫生辦公室內。


    慕兮看著不停敲打鍵盤臉色嚴肅的女醫生,心中忐忑不已。


    雲婷當時暈倒,她第一時間打了急救電話。


    在護送的路途中,雲婷曾短暫地清醒過一會。


    她醒來的第一反應就是伸手去抓準備給蘇卿安打電話的慕兮。


    “千萬不要告訴卿安,阿姨求你。”


    慕兮當時的手指都已經放在了撥號鍵上,被雲婷這麽一說,又猶豫著退出了撥號界麵。


    她覺得雲婷今天的一係列舉動都很反常。


    但見雲婷情緒激動,她隻好把滿腹疑問憋了迴去,生怕自己問多了會刺激到她。


    負責為雲婷診治的醫生是一位看起來四十出頭的女醫生。


    女醫生一頭及肩短發,身材勻稱,皮膚白淨,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黑邊框眼鏡,說話時語速很快,再配上她那不苟言笑的表情,很難不讓慕兮在麵對她時心生壓力。


    她想知道雲婷到底得了什麽病,可不管她怎麽問,女醫生都以“非直係親屬沒有病人知情權”迴絕。


    女醫生越是這樣,慕兮心裏就越是忐忑。


    雖然她對雲婷這個長輩並沒有什麽感情,但想到蘇卿安就剩下這一個親人,她還是忍不住擔心起雲婷的身體。


    許是被問得有些煩了,女醫生停下敲鍵盤的手,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歎氣道:“小姑娘,如果你沒什麽事的話,可以去病房陪陪病人,我這邊還有很多工作需要處理。”


    被“趕”出辦公室的慕兮,在門外站了好一會才邁著沉重的腳步離開。


    ——來的時候她沒有注意,臨走才發現,辦公室門旁邊的牆上貼有科室名稱及醫生姓名。


    腫瘤科 主任 雲雙。


    -


    雲婷醒來時,慕兮正拿著手機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和李莫茶通電話。


    原本她隻請了兩節課的假,但因為雲婷的突然暈倒,她無法按時趕迴學校,隻好主動打電話說明情況。


    “謝謝李老師,我明天一定按時去學校。”


    掛了電話,慕兮迴到病房,就見雲婷正睜著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盯著輸液瓶發呆。


    認識這麽久,這還是慕兮第一次見如此頹靡喪氣的雲婷。


    在慕兮的印象裏,雲婷一直都是一副風情萬種嫵媚動人的模樣。


    她走到雲婷床邊,輕聲問:“雲阿姨,你感覺好點了嗎?要不要喝水或者上廁所?”


    聽到動靜,雲婷頓了一下,她扭頭看向慕兮,眸中淚光閃爍。


    “小兮你還在啊,我還以為你迴學校了呢。你——沒告訴卿安我迴來和生病的事吧?”


    慕兮搖頭。


    雲婷鬆了口氣:“那就好,謝謝你小兮。”


    慕兮再次搖頭:“你不用向我道謝,我做這些——不是為了你。”


    雲婷露出一抹苦笑:“我知道,但我還是想謝謝你。謝謝你這些年來對卿安的照顧和關心。要不是有你在,他都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


    雲婷說完,將頭扭向一邊,偷偷抹了把臉上的淚水。


    “小兮,阿姨有點餓,能不能幫我去外麵買點吃的?隨便什麽都行,我包裏有錢。”


    慕兮站在原地沒有動。


    她直勾勾地看著病床上麵色憔悴的雲婷,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問:“既然你是關心卿安的,為什麽不能好好對待他?為什麽要拋下他不管?你現在病了迴到映城又不願意見卿安又是因為什麽?”


    這些問題,慕兮在心裏憋了很久了。


    她今天必須要把這些事情弄明白。


    相識六年,她太清楚蘇卿安每天過得都是什麽樣的日子。


    越是清楚,她越是為蘇卿安感到心疼與委屈。


    “雲阿姨,如果你真的希望我替你瞞著卿安,最好如實迴答我的問題。”


    雲婷卻將臉埋進了被子,聲音哽咽:“小兮你別問了,阿姨求你了……別問了……”


    慕兮咬咬牙,狠下心繼續道:“雲阿姨,如果你不願意迴答我的問題,那我隻能給卿安打電話讓他來醫院見你。”


    “不!不要告訴卿安!”


    雲婷猛地掀開被子從床上坐起,卻不小心扯到了一縷散落的頭發。


    下一秒,大片頭發從她的頭上脫落,露出一顆毛發稀疏的腦袋。


    她不顧手背上紮著的針管,手忙腳亂地想要把假發戴好,卻怎麽也戴不正。


    一番折騰,假發亂作一團,手背上的針頭也被扯得脫落,鮮血溢出,滴灑在雪白的床單上。


    格外刺目。


    慕兮隻看了一眼便感到心裏不適,慌忙收迴視線。


    “阿姨你別亂動,我叫人來處理。”


    慕兮說完就準備轉身離開病房,雲婷卻歎息著搖頭:“不用了,反正藥也掛完了。”


    “那你的手……”


    “沒事,一點點血,不礙事,又不疼。”


    說話間,雲婷掀起衣擺擦了擦手背上的血跡,扯下頭上的假發扔到一旁,又重新躺了迴去。


    見慕兮臉色煞白地僵在原地,雲婷笑著朝她招了招手:“小兮,過來坐,阿姨有話跟你說。”


    慕兮遲疑著走到病床邊坐下,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雲婷略顯光禿的腦袋上。


    “雲阿姨,你……你到底生了什麽病?”


    雲婷露出了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喉間再次發出一聲歎息。


    “肝癌,晚期,醫生說最多還有三個月時間。”


    “怎麽會……”慕兮唿吸一滯,內疚頓時湧上心頭。


    “阿姨對不起,我剛剛……我……”


    “沒關係,阿姨不怪你。”


    雲婷打斷了慕兮語無倫次的道歉,伸手摸了摸她額前的碎發,麵露欣慰,“小兮,阿姨一直都知道你是個好姑娘,卿安能和你在一起,是他的福氣。”


    慕兮抿了抿唇,沒有反駁,也沒有解釋。


    誠然她之前對雲婷有過一些怨念,但此時此刻,她隻想盡可能地安撫雲婷的情緒。


    那些掃興的解釋,就暫時爛在肚子裏吧。


    她想,等雲婷的病情有所好轉,等一切真相水落石出,再解釋也不遲。


    隻是慕兮怎麽也沒想到,說好的還有三個月時間的雲婷,僅僅隻堅持了十二天。


    她終是沒能親口向雲婷解釋那個小小的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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