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周圍靜謐一片,唯有風扇轉動的嗡嗡聲在屋內不停地響著,慕兮躺在床上毫無睡意,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想翻身又不敢動。


    她騙了安瀾。


    她睡覺其實一點都不老實,而且睡眠質量極差,一丁點動靜都能將她吵醒,然後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可她現在不敢翻來覆去惹安瀾心煩。


    一想到安瀾剛剛跟她講述的那些,慕兮就氣憤不已。


    她不明白安瀾明明那麽善良乖巧的一個女生,為什麽會攤上那樣的家庭,甚至還遭受了校園暴力。


    她想起兩人初識時,班上有位同學因為心髒病突發入院,學校特意為他組織各個班級進行捐款。


    當時慕兮本著關愛同學的想法,還騙慕祁說自己要買學習資料多問他要了兩百塊錢。


    結果等班主任抱著募捐箱走進教室時,慕兮才發現自己塞在褲兜裏的毛爺爺不知道是被人偷了還是掉在了什麽地方,總之空空如也。


    慕兮又心疼自己的錢,又害怕自己一毛不拔會被人嘲笑摳門沒愛心。


    她正準備扭頭問蘇卿安該怎麽辦時,安瀾忽然伸手往她桌兜裏放了一把硬幣。


    “我隻有這麽多了,你湊合一下吧,捐多捐少都是一片心意。”


    安瀾的聲音聽起來怯怯的,臉上的表情還有些不好意思。


    慕兮看著那一小堆閃爍著光澤的硬幣,差點感動得哭了出來。


    捐款結束後,班主任私下裏找了慕兮一次,將她丟失的兩百塊錢還給了她。


    原來,她的錢是在她上廁所時不小心掉了,被班上另一個女生撿到了。


    這一幕,正好被安瀾看到了,安瀾勸說她將錢還給慕兮,女生不肯,安瀾隻好將此事告訴了老師。


    雖然老師並沒有當著全班同學的麵揭發那位女生,就連慕兮都不知道是誰撿了自己的錢,但安瀾這種告密的行為還是讓她在班上成為了一個口碑極差的人。


    除了慕兮,幾乎沒人願意跟她一起玩。


    也是自那次以後,安瀾這個沉默寡言的同桌直接升級為了慕兮的二號“鐵子”。


    兩人熟悉之後,慕兮才知道安瀾平日裏根本沒什麽零花錢,偶爾想買點學習資料或者日常用品,還得利用周末學校放假出去做兼職賺點小錢。


    兩人做同桌的那一年,慕兮總是會隔三差五地買一堆零食,然後裝作吃不下那麽多,推給一旁的安瀾。


    得知兩人迴家的方向一致,慕兮還經常幫安瀾帶早餐。


    安瀾雖然內向,不會講什麽好聽恭維的話,但慕兮知道她不是那種愛占便宜的人。


    每次輪到兩人值日打掃衛生,安瀾總會早早地來到學校提前將衛生做好,等慕兮叼著包子火急火燎衝進教室時,連個丟垃圾的活都沒得做。


    就連上體育課長跑時,安瀾都會放慢腳步跟著慕兮的節奏跑。


    慕兮體能差,每次長跑成績都墊底,免不了被體育老師罰。安瀾跟著她一起墊底,自然也會被罰,可她卻沒有半句怨言。


    越是迴想安瀾的好,慕兮就越是難以接受她在新學校裏,僅僅因為性格孤僻不願意加入所謂的幫派就被人孤立,到最後發展為明目張膽的暴力事件。


    她那頭原本烏黑濃密的及腰長發,便是被人強行剪掉還錄下了她痛苦掙紮的視頻。


    更令人憤怒的是,她的家裏人本根不出麵為她討迴公道。


    甚至覺得她很丟人,一度想要她輟學出去打工。


    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下,安瀾嚴重抑鬱,所以才會選擇輕生。


    “瀾瀾,沒事的昂,都過去了。無論發生什麽,你一定要向前看,不可以再做傻事了知道嗎?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你不要懲罰自己,該接受懲罰的是他們。”


    慕兮抽了抽已經泛酸的鼻子,翻身麵向安瀾緊緊握住了對方的手。


    “瀾瀾,你千萬不要再為那些人渣難過,當時你轉學太突然我們都沒有留彼此的聯係方式,但老天這不是又安排我們再次重逢了嗎?而且我們三個這次都考進了思源中學,有我和卿安在,我們會保護好你的。相信我!”


    慕兮的話給了安瀾很大的鼓勵,她緊緊握著慕兮的手,眼圈泛起了濕潤。


    “慕慕,謝謝你。”


    安瀾實在說不出什麽好聽的漂亮話,隻能用最簡單的話來表達自己的真實想法。


    她都沒敢告訴慕兮,當時她所穿的校服褲子口袋裏,有一封裝在密封袋裏的遺書。


    她本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縱身一跳的,卻沒想到誤打誤撞地被慕兮救了下來。


    那一刻,安瀾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幸運。


    她慶幸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慕兮,又怕她看到如今頹廢喪氣的自己會因此對她產生嫌棄和厭惡。


    所以,在她認出救下自己的人是慕兮時,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躲避。


    但好在,她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慕兮一如既往地善解人意,也一如既往地待她好。


    將遺書撕碎丟進馬桶按下衝水鍵的那一瞬,安瀾在心裏認真地向過去的自己做了告別。


    她想,曾經的安瀾或許已經死在那片湖中了。


    -


    次日清晨,慕兮正在夢裏與阿飄上演著緊張刺激的追逐大戰,枕頭下的手機忽然鈴聲大作,直接將她從噩夢中拉脫。


    慕兮被手機震得腦瓜子嗡嗡響,她煩躁地將手機從枕頭下摸出,艱難地掙開困澀不堪的眼睛瞄了一眼屏幕,見是鬧鍾便順手關掉,準備繼續找阿飄大戰三百迴合。


    閉上眼睛的瞬間,慕兮突然想起:之所以定這個鬧鍾是因為今天約好和蘇卿安一起去派出所補辦身份證。


    前幾天蘇卿安過生日,慕兮為了彰顯自己作為鐵子的絕對仗義,答應起早陪他爬山看日出。


    兩人出發前一晚,慕兮突發奇想:淩晨起床不如直接熬到那個時間,等迴家再補覺。


    實際上,她是看小說太入迷不想睡覺。


    結果就是,在臨近約定出發的時間時,慕兮一不小心睡著了,並難得睡得很沉。


    蘇卿安左等右等等不到人,打電話也沒人接,敲門也無人應。以為她出了什麽意外,焦急中選擇了打電話報警。


    當慕兮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自己床前站著兩名身穿製服的警察叔叔時,差點一個激靈從床上滾了下去。


    她很慶幸自己當時為了出門方便早早地就把爬山要穿的衣服換好了,不然她可能得換個星球生活了。


    日出計劃失敗,慕兮連忙幫著出主意。


    “幹脆我們去看日落吧,玉辰山的日落聽說也很漂亮。”


    出門後,慕兮想到兩人放假之前辦的身份證正好到期可以取了,於是便順路取了身份證。


    結果兩人剛爬到一半就遇到了強降雨,被淋了個透心涼不說,兩人還沒來得及記熟號碼的身份證也不知道掉在了哪個犄角旮旯。


    計劃一而再再而三地泡湯,慕兮也不好意思再幫忙出主意了。


    兩人老老實實地迴了家,老老實實地窩在家裏看電視。


    想到因為自己的過失讓蘇卿安過了一個“終身難忘”的生日,慕兮說什麽也不好意思再放他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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