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荊咧嘴,皮一下很開心。


    謝雲瀾趕緊站起來,動作麻利的收拾碗筷。


    崔六娘見狀,點點頭,又對其他人說道,“大家吃完收拾收拾,得出去了。


    我叫你們爹去。”


    謝翀把扒皮完成的野味用繩子拴住腳,倒掛在木頭杆子上。


    要是今天路上碰到柏樹枝,便弄些迴來,晚上有空的話,燒上熏一熏。


    空間溫度適宜,不適合直接風幹,主要時間來不及,他隻能暫時這樣掛著。


    洗了手,他換了件半舊不新的外衣,昨天的衣服肯定是不能穿了,畢竟都快被熏入味兒。


    這要是跟家裏人走一起,她們能把自己嫌棄死。


    顧明舒蹲下,輕聲細語的對兒子叮囑著事情,她一邊說,一邊給他整理衣服,眼眶微微泛熱。


    “銘兒,娘在鍋裏給你留了包子和青團,米飯和雞蛋羹也蒸上了,中午按時吃飯。


    碗筷留著娘進來再洗,衣服也是。


    照顧好自己,別下溪裏去玩兒,知道了嗎?”


    希望今晚也能進空間,不然孩子一個人孤零零的,她想著都心疼。


    謝銘乖順點頭,枯黃的頭發開始逐漸有了光澤,小手也開始有了肉感,“娘,你放心,銘兒知道。”


    謝雲霆在旁邊揉揉他發頂,心中同樣充滿牽絆,隻是無法通過眼睛表達出來,“好孩子,馬步紮夠了就去玩會兒。你祖母早上給你買了新鮮玩意兒,你自己搗鼓。


    不許玩火,不許玩水。”


    “嗯!”謝銘努努嘴,伸出小手摸了下謝雲霆眼睛上的布條,呆萌的問,“爹,你什麽時候才能看見銘兒?”


    謝雲霆心中苦笑,臉上卻是揚起一道燦爛的笑容,大掌精準貼在他臉頰上,輕撫幾下,“爹能看見銘兒。


    銘兒的眼睛鼻子嘴巴,爹都知道在哪兒!


    等爹有空,就按照銘兒的樣子雕一個一模一樣木偶給你玩好嗎?”


    謝銘眼睛明亮清澈,承繼了顧明舒的絕佳眼型,隻是小臉太瘦,仍不能完全展開,但已初見雛形。


    他歪著腦袋,思索一番,“那……小姑姑有嗎?”


    他不信。


    小姑姑都沒有,爹肯定是騙他的。


    謝雲霆一笑,捏了下他的小手,聲音醇厚道,“小姑姑當然有了。


    不過不許去翻小姑姑的東西,得讓小姑姑自己拿給你看,知道嗎?”


    “哦,好!”謝銘撓撓頭,半信半疑。


    真的有嗎?那他怎麽從沒見小姑姑拿出來玩兒過呢?


    崔六娘走過來,示意他們該出去了,顧明舒點點頭,捏了把謝雲霆的胳膊。


    崔六娘又看向乖巧的孫子,忍不住蹲下再哄兩句,“銘兒,乖乖在這裏玩兒,過幾天你祖父和四叔給你抓小兔子進來,到時候你就可以和小兔子玩兒了。


    好不好?”


    “好耶!”謝銘一聽這個,立馬來勁兒了。


    “銘兒想要白色的兔子。”


    謝雲霆聽見他雀躍的聲音,不禁好笑。


    看來銘兒更喜歡小動物,如果他眼睛能看見的話……


    “好,到時候什麽顏色都有。”崔六娘笑著應答,摸摸他腦袋瓜。


    顧明舒也不舍的摸摸他小腦袋,抿著嘴角,溫柔道,“那娘去給銘兒找兔子,銘兒自己在家乖乖待著。”


    “好!”謝銘期待的點頭。


    前院。


    拖拖拉拉的枷鎖碰撞聲響起,渾身酸軟疲憊的眾人從雜草上爬起來,個個麵如土色。


    太困了,好累,好餓。


    他們現在一睜眼就有種自己怎麽還沒死的感覺。


    流放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馬棚裏的馬吃著新鮮草料,尾巴愉悅晃蕩,而眾人捧著冷水配饃饃,淒涼的站在旁邊,畫麵慘不忍睹。


    崔六娘一家從柴房出來,路過廚房時,聽見裏麵傳來趙明的打罵和郭氏的哀嚎聲。


    崔六娘唇角微動,轉過頭去,純當沒看見。


    謝翀扶著謝雲霆,顧明舒牽著謝瑜,一家人徑直走過。


    路過前院,她們也未做停留,直接出去了。


    門口的那輛板車,驗證了謝翀的猜想,他揚眉,眼底掠過一抹壞心思。


    謝家人想用車代步,就讓他們先高興一會兒,等找到機會,他就把這車給他報廢。


    “娘,你看見我媳婦了沒有?”盧盎蔫噠噠的走過來,對白氏詢問道。


    白氏搖頭,轉動僵硬的脖子看了下四周。


    郭氏剛才不還在這兒嗎?


    盧老大聽見這話,打了個哈欠,“興許在茅廁呢,讓她快點,免得等會兒官差發火了。”


    今日盧家整體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樣,沒一個人有精神,周身都散發著淡淡的衰氣。


    尤其是盧老二!


    他昨夜斷了一條胳膊,現在左臂袖子裏空蕩蕩,麵色蒼白,腳下虛浮,整個人像是喪失鬥誌的鬣狗,垂頭喪氣。


    而白氏昨晚腹痛了一夜沒睡,今早起來,兩個黑眼圈都快掛到顴骨位置了。


    這時,趙明把捂著肚子的郭氏從廚房拉過來,丟在盧家人中間,眉宇間滿是狠戾,“你這臭娘們,以後要是再敢胡說八道騙老子,當心老子撕了你的嘴。”


    郭氏摔在地上,頭暈眼花,幹嘔兩下,瘋狂搖頭。


    “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她怎麽知道崔六娘挖的是什麽有毒的商陸,隻是不想讓她得好處而已,誰知還白白挨了一頓打。


    盧家人疑惑的看著這一幕,不知郭氏做了什麽,瞧她這副驚恐的模樣,別是背著他們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吧。


    趙明往她身上啐了一口,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啟程了,啟程了,還睡什麽睡,想死是吧。”


    “把枷鎖給帶上,別磨磨唧唧的。”


    謝雲逸扶著行動不便的老侯爺出來,邀功似的指著門口那輛板車,“祖父,您看,有了這東西,您就可以歇著,不用親自走路了。”


    老侯爺一喜,往日坐慣了馬車和轎子的人,頭一次在一輛小破車麵前失態。


    車,是車!


    “祖父,我先扶您上去。”謝雲逸殷勤又體貼,重新展露往日那種春風拂麵的謙謙君子之色。


    老侯爺高興的點頭。


    謝老四伸了個懶腰,不屑的撇了下嘴角,老老實實戴上枷鎖。


    他這個侄子,慣會揣摩心思,不過也好,至少不用他親自扶著老爺子,他也樂得鬆快。


    經過蘑菇中毒一事,謝雲逸醒悟不少,昨夜和謝家人商量了一番。


    他們隻有先熬過流放之路,順利抵達邊境,才能找到機會重新站起來。


    所以今早,他天不亮就出門買了一輛板車和可以長期存放的幹糧。


    盧氏有些迫不及待,等老侯爺躺在光禿禿的板車上後,她也跟著爬上去。


    天呐,她的腿終於可以歇歇,疼死她了都。


    老侯爺、盧氏、謝老三都被安置在板車上,謝雲逸、謝雲章幾兄弟商量好了,他們必須輪流推板車。


    陳氏牽著兒子,微蹙眉頭,低頭詢問,“濤兒,你想坐車嗎?”


    “想!”謝濤脫口而出。


    可他見車上都沒位置,坐不下了。


    陳氏也知道,不滿的瞪了謝雲逸一眼,心中不滿。


    祖母精神抖擻,手腳健全,根本就不需要坐車啊。


    濤兒這麽小,病才剛好,本就不該走路的。


    謝雲逸顧著和謝雲章拉扯誰先當牛,不,誰先推車,根本沒顧及陳氏的眼神。


    謝濤雖然想坐車,但也不願意和臭烘烘的謝老三坐一塊兒,他扯了下陳氏的袖子,嫌棄的搖頭,表示算了。


    最後,謝雲逸身為長兄,還是被迫第一個推車。


    繩子套在肩膀上,他頂著其他人異樣的眼神,厚著臉皮用力一推。


    沉重的板車紋絲不動……


    怎麽迴事?


    謝雲逸再次使勁兒,臉都憋紅了,板車依舊一動不動。


    陳氏見不得這般愚蠢的人,趕緊開口指揮,“雲章,你們別站著,幫你大哥推一把啊。”


    他們就這樣幹看著?


    她就說不該帶三叔一家子吧,瞧瞧,一個個就跟睜眼瞎一般。


    而且昨天謝雲傑還因為蘑菇中毒太深,成了一個說話都不利索的傻子。


    她男人真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在謝雲章他們的幫助下,板車終於滑行起來,謝雲逸倒也不笨,走了一段就找到推板車的技巧。


    不得不說,他幹苦力還是很有一套。


    見謝家突然多出一輛板車,盧老大帶著枷鎖,急急忙忙的跑過來,眼眶烏青的對謝雲逸請求道,“雲逸啊,你二舅爺昨天受了傷,你能不能帶他一個?”


    唉,老二犯了錯,可終歸是他親弟弟,他又怎麽忍心看著他拖著還滲血的胳膊,親自走路呢。


    正好,今日雲逸找了輛板車,老二要是坐上去,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不等謝雲逸開口迴答,盧氏咋咋唿唿的聲音傳來,“老大,你說什麽,老二咋了?”


    老二什麽時候受傷了。


    盧老大一聽,拘了一把辛酸淚,趕緊可憐兮兮的對盧氏開口,“大姐,昨夜……老二不小心碰到驛站其他人的東西,被他們不分青紅皂白的打了一頓,非說老二偷東西,還強行砍了老二的一條胳膊。”


    盧老大滿口胡言,張嘴就來,他覺得已經出了驛站,就是撒謊也不會有人知道,他說的小聲,別人也不會聽見。


    盧氏氣的鼻翼煽動,滿臉震驚,“什麽?他們是什麽人,竟敢這樣對老二,你怎麽不攔著一點啊。”


    她說著,伸頭探腦的往後麵看去,果然見盧老二一側袖子空蕩蕩,整個人也落魄的不行。


    豈有此理,什麽人敢如此囂張。


    她昨天太累,晚上睡得沉,竟一點都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麽。


    盧老大苦不堪言,抹了抹眼淚,指著自己烏青的眼睛,聲音沉悶憋屈,“大姐,你不知道,根本攔不住。


    你看我臉上的傷,也是他們打的。”


    盧氏這下可心疼壞了,又瞧見盧老二一人行走,無人攙扶,趕緊對閔氏高聲唿喝起來,“老二他媳婦,扶著你男人一點啊,你幹什麽吃的。”


    閔氏皺眉,掀起眼簾跟看陌生人一樣瞧著她,隨即又當做沒聽見的模樣,低頭繼續走。


    她一雙兒女則是一左一右貼著她,絲毫不關心盧老二。


    盧氏見狀火冒三丈,磨了磨牙,對盧老二的心疼已經快彌漫到每一根頭發絲,“雲逸,你快停下,放將你二舅爺一起捎上啊。”


    謝雲逸聽得一臉晦氣。


    讓他捎誰?盧老二?做夢吧。


    老侯爺不讚同的皺眉,剛要開口就聽陳氏話語怪異的說道,“祖母,要不您就好好在車上躺著,要不您就下來自己推車。


    為了照顧您二老,夫君這般瘦弱的人,都親自推車了,您沒見夫君臉上的汗水嗎?


    盧家是盧家,謝家是謝家,您要是再混為一談,就別怪我說話難聽了。”


    且不說這車坐的下不,光是盧老二那一個人的大體格,就能把這小破車壓垮,連帶她男人也的骨頭也得斷上好幾根。


    祖母可真會慷他人之慨。


    合著推車的人不是她,就可以無所顧忌。


    “你個小蹄子,你胡說什麽呢,反了天了你!”盧氏麵色赤白交加,一想到自己被一個晚輩給抹了麵子,她就氣不到一處來。


    老侯爺能動的一隻手推了盧氏一把,額頭上深沉的皺紋加重,“安靜點,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莫不是你真想下去走!”


    盧老二是斷了手,不是斷了腿。


    雲逸媳婦說的對,再者盧家情況比他們好多了,大可以讓盧老二的兒女照顧他,憑什麽要讓雲逸出力。


    她真是人老糊塗,親孫子還沒有弟弟重要嗎?


    盧老二麵色不虞,暗戳戳的斜了陳氏一眼,裝模作樣的長歎口氣,“算了,大姐,我不願意讓你為難,我去扶著老二就行了。”


    那你還不快去!


    陳氏瞧見他的眼神,心中沒好氣啐了一口。


    祖母老眼昏花,連外祖父的這點小伎倆都沒看出來,當真是白活這幾十年。


    盧氏又想展現自己的權力,又不想親自出力,麵對家中人都不讚同的情況,她腦中天人交戰。


    一個是自己走,一個是坐車,她摸了摸自己的腿,猶豫半天,還是選擇善待自己。


    老二隻是沒了手,腿還在呢,堅持一下吧。


    她這把老骨頭,沒老二身子結實,或者等她休息好了,可以跟老二換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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