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識地護住江蕊,看著幺狗的樣子迴想起那天發生的事情,其實按理說幺狗的下場我應該一直記在腦海裏才對,但我卻忘了,現在才想起來。


    看來膝蓋那一棍子對幺狗造成了極其嚴重的打擊。


    不過嚴重到截肢是我沒有想到的,我並沒有完全將他的腿打斷,如果能夠獲得及時的治療是不會到這種程度的,最多是個瘸子,而不會是個殘廢……


    幺狗滿眼血海深仇,盯著我眼睛一眨都不眨,手抓起空蕩蕩的褲管給我看,突然笑了一聲,笑得很是淒涼,“嗬,韓飛,拜你所賜啊!”


    我並沒有任何愧疚和憐憫之心,那種情況下我不可能留手,幺狗每一刀都是衝著取我性命去的,隻能說幺狗運氣不好。


    我沉聲說,“都我嗎?怪你自己,按照當時的傷勢,你完全可以不用截肢的,最多成為一個瘸子,你自己不去治,這也怪我?”


    被我這麽一說,幺狗的臉龐突然變得扭曲和猙獰,看向我的眼神更加痛恨,他身邊一個小弟悲憤地罵道,“光頭那個畜生,說沒錢給狗哥治病,我……”


    幺狗沉聲說,“閉嘴。”


    我聽了心裏很驚訝,我沒想到光頭佬給幺狗治病的錢都不出,我心想光頭佬的資金已經到了這麽嚴重的地步了嗎?


    還是他隻是單純地覺得幺狗已經沒有價值了,不值得了……


    我說,“那你們應該去找光頭佬,是他沒有盡到一個大哥應該盡的責任,來找我幹什麽?”


    幺狗突然很生氣地拍了一下輪椅,衝我吼道,“因為把我傷成這樣的是你!冤有頭債有主!我今天……”


    由於過於激動,幺狗竟然想站起來罵我,但一個踉蹌竟然摔到了地上,他的手下連忙去扶他。


    我看了感到一絲心酸,幺狗曾經就算不說唿風喚雨,稱霸一方,但手底下死忠的小弟不少,生活過得也算滋潤,可現在,過得簡直不如一條狗,連生活自理的能力都沒有了……


    手下一去扶他,幺狗就更加激動和生氣,整張臉都紅了,指著我直噴口水,“砍死他!給我砍死他!”


    我看著他的樣子感到悲哀,他生氣不像是完全出於對我的憤怒,更多的是對手下去扶他的時候對他的一種羞辱,讓他接受不了自己是一個殘廢的事實!


    也許是幺狗明白,以他現在的樣子,過不了多久,身邊這些忠心耿耿的手下就再也不會跟著他了,現實很殘酷,赤膽忠心不能當飯吃,再跟著幺狗,隻會餓死!


    所以,他才會對我如此痛恨,這次再不報仇,以後就更沒有機會了!


    幺狗都不想讓他的手下扶他起來,就推搡著他們砍死我,手下們看到他們的老大這副樣子,表情別提多難受了,我暗叫了一聲糟糕,他們此時都很亢奮,我一個人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何況還帶著一個江蕊!


    但這時,江蕊卻和我說,“你不用管我,你找機會劫持這個殘廢,擒賊先擒王!”


    說完,竟然不動聲色地往我的手裏塞了一把刀子……


    我迴頭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感到很意外,不過很快就釋懷了,江蕊怎麽說也是刺殺過光頭佬的人,如果不是我的錯,光頭佬都已經被她幹掉了,有這膽識並不奇怪!


    我深唿吸了一口氣,攥著刀子冷冷地看著圍過來的幺狗手下。


    突然,帶頭的一個人大吼了一聲“殺!”,一夥人朝我撲了過來,而我看著正在自己爬迴輪椅的幺狗一咬牙,一頭紮進了人群中!


    他們並沒有想到我竟然還敢主動進攻,被我打了個措手不及,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任人宰割的小白了,更不是愣頭青!


    我硬生生殺出來一條血路,直奔幺狗!


    幺狗看到我朝他衝過去大驚失色,但失去了一條腿的他根本沒有任何反抗之力,隻能無力地給我一拳,卻碰都碰不到我,我從背後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刀子頂在他的脖子上,兇狠地說,“都他媽給我住手!”


    幺狗的手下紛紛停手,咬牙切齒地看著我,這都讓我得逞了,實在是氣不過啊!


    我冷笑了一聲,擒賊先擒王,亙古不變的真理……


    我眼看著這些手下還蠢蠢欲動,不肯罷休的樣子,手裏微微用力,刀子一下就把幺狗脖子上的血給刮出來了,我很有分寸,見見紅就好了,嚇一嚇他們就好了,我肯定都不會下死手殺人的,幺狗這撫摸樣已經沒卵用了,以後再也找不了我的麻煩了。


    我先讓江蕊過來,無論怎麽樣,我都要保證江蕊的安全,然後和幺狗說道,“讓你手下放下武器,走!”


    但幺狗死死地咬著牙關,就是一個字不說,而他的手下也在試探著靠近,我有點急了,吼道,“你他媽想死是不是?”


    然後又低聲和他說,“你應該找不給你醫藥費的光頭佬,是他把你害成這樣的,出來混的,誰身上不帶點傷?他出錢給手下人治療是他作為一個老大的本分,隻要你接受治療,最多是一個瘸子,瘸子還少見?西區的老瘸能混到比光頭佬更強,你也不會失去一切!”


    我說這麽多,其實就是想讓幺狗讓手下人別亂來,而且,我說的也是實話!


    但聽我說完失去一切這四個字,幺狗瘋了,他突然大叫了一聲,嚇了我一跳,連忙控製住他,刀尖頂著他的喉嚨。


    但幺狗卻喊道,“兄弟們!我們下輩子再做兄弟!我死了,務必幹掉韓飛!”


    說完,竟然抓住我的手往他的脖子狠狠紮了進去……


    這一刀紮在大動脈上,幺狗脖子上的血就像是水龍頭開水一樣往外噴,濺的我全身都是,一片血紅……


    我懵逼了,下意識捂住幺狗脖子上的傷口,想叫人叫救護車,但一抬頭卻看到幺狗的手下滿眼通紅朝一邊吼叫著朝著我衝了過來。


    “他殺了狗哥!砍死他!!”


    我還不肯定丟下幺狗,瞪著他說,“你何必呢?!”


    幺狗張開嘴,嘴巴裏全是血,咕嚕咕嚕地我也聽不清他說什麽,隻是一個勁地問他為什麽……


    如果不是江蕊把我拉走,我已經被砍死了。


    我像是行屍一樣被江蕊拉著跑,腦子一片空白,也許是擔心幺狗,他的手下沒有追我和江蕊多遠,我們就安全了。


    我和江蕊繞進一個小巷子,蹲坐在一個樓梯口休息,我還是搞不明白為什麽……


    江蕊臉色有些蒼白,拍了拍我的臉問我,“你沒事吧?”


    我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說,“幺狗為什麽想死?”


    江蕊喘著氣說,“可能是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了吧,落差太大,接受不了。”


    我揉了揉臉,我知道是這個原因,但隻是因為這個嗎?


    “連命都可以不要了嗎?”


    江蕊歎著氣說,“你說的,有些東西比命重要……”


    我看了她一眼,剛想反駁她,江蕊卻突然往我身上倒下,我連忙抱住她,“你怎麽了?”


    我摸到她的背後濕漉漉一片,抬起手一看,本來手上幺狗已經幹涸的血又染上了一層江蕊的血!


    我頭一陣刺痛,想起來了,剛剛救我的時候替我擋了一刀!


    她救了我一命!


    我趕緊打了120,摟著江蕊哼著氣道,“沒事的沒事的,你不會有事的,看著我看著我……”


    江蕊笑了笑,摸著我的臉說,“別緊張,我不會這麽容易死的,死,我也要死的有意義……”


    聽她這麽說,我冷靜了下來,深唿吸了兩口氣,趕忙幫她做緊急止血措施,然後陪她說話,等救護車來,去醫院……


    到醫院,江蕊被推進了手術室,我在外麵焦急地等待。


    我坐立難安,身上的血讓我看的很惡心,讓我直想吐,又想到幺狗死在我的懷裏,我胃裏更是一陣惡心,跑到廁所一陣狂吐……


    我至今都不敢相信,我殺了人……


    算我殺的嗎?


    不算吧,我是正當防衛。


    可是幺狗實實在在地死在了我的懷中……


    我一閉上眼睛全是幺狗脖子噴血的畫麵,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麽沒了啊……


    對於幺狗,除了是一個痛恨的敵人之外跟他沒有任何別的關係,關係最好的一刻也許是上次勾著他的肩在趙月麵前裝好朋友的時候……


    我重重地歎了口氣,沒什麽好說的,也許對幺狗而言,這已經算是很體麵的離開方式了。


    以前就有很多人好奇,道上的混子到老了以後怎麽樣了?


    不知道你有沒有被問過這樣的問題,你上學時候班裏成績最好的學生和最壞的學生後來都怎麽樣了?


    網上總有人侃侃而談那些成績墊底的學生後來多麽多麽牛逼雲雲的。


    其實大部分都是假的。


    事實是根本沒人記得成績最後的那個學生怎麽樣了,甚至是誰,長什麽樣都忘記了。


    而年輕時道上的混子也差不多,大部分也都沒什麽人認識。


    他們的選擇也不多,隨著年紀的增長,到中年,還能在道上混的,隻會是勢力小有規模的,身上背了血債的人,大部分人後來都會選擇工作,進廠等等,養家糊口。


    再也沒有年輕時候的意氣風發和熱血……


    要麽就是死路一條。


    而幺狗已經差不多三十歲了,還殘廢了,在道上這種完全沒有人性可言的黑暗世界,不可能指望那幫手下還能跟著他。


    這真的很現實,那些人還跟著他幹什麽?給他端屎把尿嗎?


    而一個殘廢到社會上能做什麽……


    也許極限就是活下去吧……


    所以幺狗選擇了結束自己的一生。


    想到這裏,我稍微釋懷了不少,我認為我幫了幺狗。


    與其追憶幺狗,不如想想怎麽彌補江蕊。


    想到這裏,我歎了口氣,又是彌補,我欠了江蕊多少……


    我洗淨了臉上和手上的血,把鮮血浸染的衣服脫了,重新迴到手術室的門口,剛坐下想給梁成打個電話,手術室的門就開了。


    我連忙跑過去,醫生和我說江蕊沒有生命危險,就是失血過多暫時昏迷,休息幾天就可以醒來,我鬆了口氣,沒事就好……


    看著江蕊進入了病房,我在外麵也給梁成打了電話,將事情跟他說了一遍,梁成聽完沉默了,過了半晌才開口,“我懷疑我們中出了一個內鬼。”


    我精神一怔,“內鬼?”


    我聽到梁成點煙的聲音,“上次你在醫院被砍我就懷疑了,一次是巧合,兩次……我不相信是巧合。”


    我聞言心裏也起了懷疑,梁成說的不無道理,我說,“那怎麽辦?”


    “當然是抓他出來了,光頭佬這麽難,他和光頭佬聯係的次數肯定很多,放心,這個內鬼藏不住的。”


    我點了點頭說,“好,我知道了。”


    我攥了攥拳頭,這個內鬼我不會放過他的,媽的,真他媽差點讓他害死……還不是一迴!


    “對了,”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我殺了幺狗,他抓住我的手刺自己的脖子……”


    梁成對這個並不在意,隻是說,“你剛剛說過了,沒關係,有人來找你實話實話就行了,幺狗巡捕局常客了,犯了不少事,巡捕那邊不會深究的。”


    我聞言放心了不少,我還想說什麽,卻看到走廊盡頭走來一夥穿著製服的人,帶頭的人是趙月……


    我說,“差老來了。”


    便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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