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澤抱著劍便迴了畢烏峰小院落,取出香案,將劍端正地擺在案上,又不知從何處尋來三柱香。


    將香插入香爐中,挺直腰背盤膝靜靜地望著爐中香火燃盡,心湖寧靜。


    自到太初界以來,薑澤心頭一直縈繞著慌亂的心緒,極度缺乏安全感。


    如飄蕩在汪洋中的一葉孤舟,隨時可能被暗湧掀翻。


    直至劍入手那刻,薑澤心中方有一絲明悟,他才終於明白自己缺少什麽,


    一隻槳。


    對!就是一隻槳!


    手中的劍,便是那隻槳。


    有此劍,便可護己身,護親友,護心之所念。


    有此劍,便可逢山開路,劈波斬浪,斬盡四方之敵。


    有此劍,便可,斬妖,除魔,衛道,蕩天下不平。


    有此劍,便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


    待最後一縷青煙散盡,薑澤將劍取下,細細摩挲。


    “往後,你便叫折光!”


    鏘的一聲拔劍出鞘,寒光耀目。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


    薑澤提劍舞了一段太極十三式,隻見場中劍光折躍,時而翩若驚鴻,時而迅疾如電。


    掛、撩、抹、帶、崩、絞、截、穿、斬、削一連串動作一氣嗬成,鬆沉自然,勁力順達,劍招連綿不斷,瀟灑飄逸。


    這太極劍還是薑澤大學期間,隨師父彭雲之學的。


    劍舞中的薑澤心境逐漸安穩。


    折光並不是多強橫的法寶,但此刻讓他的心有了立錐之地。


    此心安處即是吾鄉。


    舞罷,薑澤小心翼翼地用衣袖擦拭劍身,才發覺小依端著簸箕立一旁。


    小依早些時候便來了,看了良久,她察覺到薑澤身上有一種莫名的改變。


    其勢,與此界不再抵觸,逐漸契合、相融。


    這是絕大多數跨界之人終生都難度過的心劫,一輩子在對故鄉的無盡懷念中歎息逝去。


    隻有度過心劫,從內心接納這個世界,才能為此界天道所容,修煉不再有額外阻滯。


    “劍不錯,隻是劍法過於花哨,不似戰鬥技法,一眼望去全是破綻,倒像陸不凡這種紈絝練的。”小依若有所思的評價道。


    “確實不是戰技,這套劍術乃我家鄉老人強身健體之用。”薑澤並未反駁,自己太極劍本就學藝不精。“小依你也懂劍?”


    “那是自然,霖離姐練劍時我得在一旁候著,見得多了,自然也能看懂一點,霖離姐的劍法那才叫一個奔若驚雷,一劍三影。”小依傲嬌的說道。


    “咦,你何時也學會了大乘寺老和尚的開光之術?”小依瞥見練功場上的香爐香案,挖苦道。


    “這是一種儀式,懂不懂?人生不一定活得多精彩,但一定要有儀式感!我以後可全仰仗它們了!”薑澤十分鄭重揚了揚手中的劍。


    這可是他人生第一把武器。


    劍仙一小歩?想想都有點小興奮。


    小依不再搭理他,將簸箕擺在練功場可以曬到陽光的空地,裏邊裝著前些天從靈藥閣領的藥材,攤開曬一曬防止發黴。


    薑澤盤腿坐在練功場,將折光橫在膝上,仔細摩挲折光。


    不用心盤之境探查的話,與尋常製式長劍無異,察覺不到劍身摻雜的紫金,料想紫金含量也不會太多。


    劍脊靠近劍柄有一處細微的劃痕。


    折光劍摻雜了紫金,尋常兵器剮蹭不會留下痕跡,應該是段大叔所說的陣師起手失敗刻下的陣紋。


    雖然有些惋惜,但如果不是陣紋雕刻失敗,折光又怎能落到自己手中呢。


    “小依,以我的地位,能進入藏經樓借閱典籍嗎?”薑澤問道,月神宗有很多地方他都沒權限進入,隻能先問過小依。


    薑澤想找找看有沒有如何成為陣師的典籍,或許有機會將折光修複?


    “進是能進,不過隻能在一樓翻閱,不可將典籍帶出。”小依自顧自的翻動藥材,陽光烘烤著有些潮濕的藥材,整個練功場都彌漫著清香。


    “行,那我去藏經樓一趟,午飯就不用管我了。”說罷薑澤便起身,將劍放在裏屋便出門趕往位於井木峰的藏經樓。


    有了之前對月神宗二十八星宿方位布局的了解,薑澤順利找到了藏經樓。


    為防止典籍被蟲蛀,整座藏經樓皆用沉香木搭建,散發著溫和、沁人心脾的馨香。


    與煉器閣的繁忙嘈雜不同,藏經樓安靜典雅。


    如果將煉器閣比作嗓音嘹亮的西北大漢,那麽藏經樓便是溫婉的江南女子。


    進入藏經樓同樣需要登記,守門弟子坐在門外書案旁津津有味地翻閱書籍。


    “這位...”未等薑澤開口,弟子便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看了一眼薑澤胸前的金底雲紋,取出內門本宗登記冊和筆輕輕推到他跟前。


    “簽字,禁止帶出,禁止上樓。”弟子輕聲說道。


    薑澤依言照做,隨後弟子點點頭,收起登記冊便埋頭繼續翻書。


    或許被弟子的氛圍感染了,薑澤輕輕推開藏經樓的門,生怕吵到他人,裏麵雖有不少弟子,但入耳僅有書頁翻動的沙沙聲。


    樓內正對門寫著一個巨幅大字---靜。


    下方張貼了一樓方位簡圖,各個書架按名目依次分類排布,一一畫在圖上,方便子弟尋找目標典籍。


    所有書架都滿滿當當地擺著了書卷,除牛皮卷、羊皮卷、紙質書冊外,甚至還有捆著的古樸竹簡。


    薑澤按圖索驥,在見習區域找到《玄道大陸圖誌》後,快步走向存放陣法書籍的書架,果然在那找到了相關書籍。


    《陣法簡要》、《初級陣法基礎》、《陣師,從入門到精通》、《陣法入門》、等等。


    薑澤抽出《初級陣法基礎》以及《陣師雕紋,從入門到精通》兩書,找了個無人的位置坐下,周圍弟子也沒過多關注這個新人,各自翻閱著自己手中的書籍。


    《玄道大陸圖誌》,裏邊十分詳細地記載了玄道大陸勢力劃分,各個帝國的地理分布、氣候環境、管轄範圍、風物圖誌等等。


    書中夾著一張超大的玄道大陸簡要地圖,紙質泛黃,上邊標注了無數未知危險區域,以及已知的生命禁區,比地球環境複雜百倍。


    反複翻閱幾遍後,薑澤記住了大部分信息,也將地圖一寸一寸印在腦海中。


    《初級陣法基礎》主要講述了何為陣法,以及陣法的分類、用途,效果,諸如聚靈,蘊靈、攻擊,防禦,隱匿,幻陣,甚至召喚等等,皆有提及。


    後篇講到陣法如何繪製,需要何種陣法核心以及如何構成節點、紋路,所需材料等。


    此書講解十分細致,但沒有編入一個可用的陣法,可見陣法稀缺。


    讀過《初級陣法基礎》後,也算是對陣法有大致了解了,薑澤翻開《陣師雕紋,從入門到精通》,大致講述了如何從一個普通弟子成為陣師。


    簡而言之就是投入資源多,用來練手的材料多;熟悉陣法,真氣凝練且操控入微。並沒有什麽實用幹貨。


    不過薑澤在最後一頁翻到一個初級蘊靈陣法,書中細致講述了陣法起筆,刻劃規律,如何處理節點,如何置入靈石、寶物充當核心。


    書中著重提到,陣法刻劃不可有絲毫偏差,失之毫厘則謬以千裏。


    所以照書上所說,折光劍毫無疑問屬於報廢品。


    薑澤仔仔細細將三本書反複通讀幾遍,靠著記憶力將書原原本本背了下來。


    此時,藏經樓也敲響了鍾聲,還未迴味便過了四五個時辰,藏經樓還有一刻鍾就閉樓了。


    薑澤將書籍放迴原處,雖然書中有用的東西不多,但詳細描述了如何刻劃一個合格的初級蘊靈陣法,也足夠他入門了。


    藉著月光迴到院落,薑澤便鑽入書房,迫不及待嚐試刻劃初級蘊靈陣。


    苦於沒有練習材料,薑澤隻得將一遝牛皮紙平鋪在書案上,隨後取出段大叔贈送的雕紋針,入手冰涼,針尖寒光攝人。


    薑澤緩緩輸入真氣,隻見雕紋針針尖冒出寸芒,忽長忽短,如風中之燭在飄搖。


    “這可不行。”薑澤搖搖頭,如今對真氣的掌控還十分稚嫩。隻能勤加練習,至少達到入微境界。


    雕紋針的工作原理和鉛筆差不多,以真氣為鋒將材料刻出凹痕,針芯的秘銀也隨著針尖移動附著在刻痕之中。


    薑澤忽然想起小時候母親教他的練字方法,便用真氣催動雕紋針在牛皮紙上默寫白天翻閱的兩本陣法書籍,剛寫上半頁,真氣就無以為繼了,隻得停下來調息恢複真氣。


    就這般寫寫停停,不知真氣枯竭了多少迴,直至東方現出魚肚白,方寫好其中一本。


    薑澤放下手中的雕紋針,右手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一時間竟不靈便了。


    苦笑著伸了懶腰,晨間的清風吹動牛皮紙一頁頁翻動起來,字跡從歪歪扭扭自己都無法辨認,到稍微規整隻是偶有擦破紙張,後來漸漸得心應手,最後兩頁甚至可以寫出小幾號的工整字體。


    這便是一步步成長的真實寫照,薑澤操起雕紋針,再度輸入真氣,隻見針尖透出穩定筆直的氣芒,似雕紋針本體延伸出的一部分,與初練時判若兩人。


    隻要照這般訓練下去,直至能在米粒上刻出清晰可見的字,便可嚐試在牛皮紙上刻劃陣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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