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驍被銀玉拉著離開了蔥聾山,一路緘默,直到聽到一陣淙淙的水聲,才發現他們已經到了忘川。


    別過頭,掠過銀玉看過來的視線,目光轉向了閃著細碎光芒的河麵,少頃後,見銀玉將橋架了起來,二話沒說,自顧自的走了上去。


    並非他要與銀玉使氣,而是最近發生的事兒,每一件都讓他極為不爽。先是混元陣,後是聽香橋,隻要與杜衡有關的,銀玉皆閉口不言,這讓他如何能不氣?


    是他與自己說,杜衡與他,在他眼中並無不同。既如此,為何不將劫緣一事與他說清楚,反倒是厘之瑤一出現,就由一位高高在上的尊神,搖身一變成了媒婆?


    若他真對自己無意也便罷了,重點是,他清楚明白的知道他的心意,更有聽香橋為證,既如此,為何還要把他推出去呢?


    就這詭異的行為,要說這中間沒事兒,打死他都不能信!


    可這中間到底有什麽事兒,銀玉又為何如此反常,他又一概不知。心裏清楚明白的知道此事與他有關,卻又什麽都不知道的心情,簡直糟透了。


    銀玉也知曉他在生氣,一路上嚐試著與他說了幾次話,不是被他頂迴去,就是被他晾起來,後來約摸是沒了辦法,也便閉了口。


    兩人就那麽一路沉默著走完了那座橋,剛一下橋,就見一襲黑衣的暝迎了過來,恭敬的朝他們行了一禮,道,“暝,見過銀玉神君,”轉向肖驍,“杜衡少尊!”


    銀玉看他一眼,問道,“妣修可在府上?”


    暝垂頭道,“迴神君,殿下未在府中。”頓了一頓又道,“日前,龍九子希雲曾來府中尋殿下,後又將殿下請去了彌離天做客,至今尚未歸來。”


    肖驍看暝一眼,搶在銀玉前頭,說道,“冥王的人緣還真是不錯。前些時日我們在魔宮做客時,便聽魔君讚誇冥王政績,說他罪疑惟輕,功疑惟重,不僅是冥界的標榜,更是一眾仙家的典範。看來冥王不僅與彌離天的龍九子相熟,與魔族的君主關係也匪淺啊!”


    暝聞言眸子顫了一顫,解釋道,“少尊怕是誤會了!六界未分前,殿下曾受過魔族的恩,近日與魔族來往頻繁,實是因為魔君有所求,而殿下也是為著還當年的恩情,實在談不上什麽交情!”


    肖驍做恍然大悟狀,道,“哦,原來是這樣啊,如此倒是我誤會了。”又道,“本來我還納悶,一提起魔族,天君就一副腦仁疼的模樣,為何冥王倒與魔族關係如此緊密,原來是另有隱情啊!”


    斜了暝一眼,見他一副恭敬到無可指摘的模樣,眼珠一轉,做好奇狀,問道,“我雖與冥王相識時日不長,但瞧他行事風格,深覺他應是個清淨無為的儒士。不知當年冥王是受了魔族的什麽恩,以至於與魔界的來往,數百年都不曾間斷,甚至連兩族間的恩怨都顧不上避諱?”


    暝抬眼看他一眼,立馬又垂下,恭敬道,“少尊怕是誤聽了,殿下是數月前被魔君請去聖都的,按凡曆算來,也就數年光景,並非少尊說的數百年!”


    肖驍心下一動,麵上卻不動聲色,做疑惑狀看向銀玉,道,“數年嗎?我怎麽記得那侍女說的好像是數百年啊?”


    銀玉見他終於肯跟自己說話了,也樂的配合他,道,“宴上歌舞樂聲嘈雜,約摸是聽錯了!”


    肖驍借坡下驢的點了點頭,道,“若是如此我也就不擔心了!”朝暝使了個眼色,意有所指的道,“畢竟天、魔兩界的關係如此,若冥王與魔君關係過於密切,難保天君不會多想。今日我說這番話,也是擔心冥王,沒有別的意思!”


    暝識趣的道,“屬下替殿下謝過少尊好意,待殿下歸來時,定將少尊心意告知殿下!”


    肖驍麵上打著哈哈道,“都是些小事兒,不用這麽客氣!”心裏卻照著銀玉教他的日月晷換算著各界的時間。


    冥界的數月前,約摸就是魔界的七、八年前,正跟瀍洛迴聖都的日子對上號!證實了這件事,也讓他對自己的推測更堅定了幾分。現在隻需找出那個手持血玉的人,這件事情就能告一段落了。


    抓住了魔君,再將幫他裏應外合的那人一並拿下,六界的這場災難也就能避過去了。


    轉頭看銀玉一眼,道,“既然冥王不在府上,我們也不好過多叨擾,”轉向暝,道,“改日再來探望冥王,告辭!”


    暝聞言朝他們躬身行一禮,恭送他們離去,少頃後直起身子,注視著杜衡的背影,心中暗道,這杜衡少尊下凡一趟,別的未見大改,戒備心倒是重了不少。也不似從前那般信任殿下了。


    他今日來冥界,並未直接提出疑問,而是以這種半嚇半唬的方式逼他開口。可見,不僅僅是懷疑魔君,連殿下他都懷疑上了,此事怕是會對殿下的計劃有礙,還需盡早告知殿下才好。


    肖驍與銀玉並肩走在橋上,腦子裏好一通拉扯後,才說服自己以大局為重,開口問道,“如何,可有在冥界搜尋到血玉的氣息?”


    銀玉道,“並未。”


    肖驍看他一眼,道,“沒有?”又垂頭喃喃自語道,“難道是我想多了?”


    銀玉又道,“我並未搜尋血玉的下落。”


    肖驍轉頭看向他,不解道,“為什麽?難道你覺得魔界這事兒跟冥王無關?”


    銀玉道,“若真是妣修所為,他不會將血玉放在冥界。”


    肖驍愣了一瞬,道,“也對,哪個賊會把偷的東西帶在身上呢!更何況,現在也沒有證據證明這事兒與冥王有關!”


    這話倒是有些出乎銀玉意料了,前世杜衡跟妣修交情甚厚,一有什麽事兒就往冥界跑,就差卷鋪蓋住在冥界了。怎的輪迴鏡走一圈,與妣修的羈絆反倒沒那麽深了呢?


    略一思忖後,問道,“你為何懷疑妣修?”


    肖驍道,“因為偶然。這世上不存在偶然,所有的偶然事件,都有必然條件的支持。但冥王,卻三番五次的出現在我們的視線裏,你不覺得這也太巧了嗎?”


    理了理思緒,開始一條一條的敘述,道,“第一,肖澤出現在玲瓏塔裏,這件事的本身就很不合理!”


    依他這段時間對六界的了解,知曉魂魄為鬼的難處。什麽鬼怪動動手指就能結束人的性命啊,全是扯淡。


    魂魄若想影響凡人,首先要跟凡人共情,要求你與他的心情同步,感他所感,受他所受,如此魂魄才能影響人。


    但凡心智堅強一點的凡人,就不會被魂魄所控!


    那段時日,在銀玉的幫助下,他已經脫離了肖澤的共情,且肖澤已經在凡世盤桓了許多時日,早已虛弱不堪,如何能有力氣一夜之間跑到蔥聾山去?


    以前,他覺得這件事就是個偶然,但現在卻不那麽認為了,因為那件事才是所有事情的源頭。


    若肖澤沒有去玲瓏塔,若他求銀帶他見到了肖澤,若他們順利的將肖澤送去冥界,後麵的一切事情都不會發生!


    那麽,能把肖澤魂魄打散,又能將他送去玲瓏塔的會是誰呢?惡鬼?厲鬼?不是,那段時間,他與銀玉找遍了整座市區,並未見著任何邪惡鬼怪!


    既不是邪祟,他能想到的,也隻有在凡界來去自如的冥界了。而冥界有此能力的必定是高位者,一般渡魂使是做不到的。所以從這一點來看,冥王很可疑。


    銀玉沉思片刻,補充道,“此事的確疑點頗多。”


    肖驍得到了認同,繼續道,“第二,在蔥聾山出現的那兩個妖族!既然他們不是從臨界門去的凡界,唯一能通行的便隻剩冥界的黃泉路。把妖族由黃泉路送去凡界,沒有冥界高位者的允許,渡魂使絕對不敢這麽做!”


    銀玉提醒道,“黃泉路隻容魂識通行,本源身是無法通過的。”


    肖驍撇了撇嘴,道,“我們不知道,不代表他們走不出去,事在人為!”又道,“就如血玉,在孤王將它拿出來之前,你有想到有人會這麽幹嗎?”


    銀玉被這話問的一時無語,隻得道,“可還有其他疑點?”


    肖驍道,“自然是有的!束蘊的鳳凰琴,冥王很可能知曉那兩根缺失的琴弦是什麽材質!”


    銀玉問道,“為何如此認為?”


    肖驍道,“冥王曾與我們說,他因將鳳凰琴送予了束蘊十分自責,曾去找羲皇賠禮。”頓了一頓,道,“一般人賠禮道歉會怎麽做?除了誠心的說對不起之外,還要賠人家的東西,你覺得冥王動過這個念頭嗎?”


    隻要如此想過,肯定就提起過,隻要提過,勢必就會談及物件的原料,材質等等。雖然不知為何冥王沒有賠給羲皇一把新的琴,但不能因此就排除這個可能。


    銀玉明白他這麽說,針對的是哪件事,於是問道,“你懷疑雷極殿的天雷?”


    肖驍道,“不止天雷,無皋山識海集成的霧,我也懷疑!”因為巧合,過於巧合的事情,極有可能就是人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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