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在仙君廟坐到天黑,見果真在無人來添香祈福,這才心情愉悅的朝小村莊走去。


    今日一過,那座仙君廟就不用在費心了。這傳聞隻要一放出去,往後在有點什麽不好的事情,自然就會怪罪到那仙君廟頭上去。一次不拆,二次不拆,遇到的事情一多,那些村民還能不去拆了它?


    隻是那土地,要如何才能將他尋出來呢?地仙喜在地底下窩著,連府邸都蓋在地下,靈息本就難查,若在故意隱匿,可就更不好了找了,他又不會尋蹤陣,這還真是個難題!


    來的路上,他已經將這婦人乍見兒子醒來,惶惶不安的恐睡心情給預算上了,一路不緊不慢,不慌不忙,一邊探尋著土地的蹤跡,一邊搜尋著邪物的氣息,慢悠悠再悠悠的走著過來的,沒想到,都月上樹梢了,這母子倆竟然還未安睡……


    杜衡一臉黑線的站在炕前,瞧著那婦人又一次將睡著的男孩喚醒,恨不能一個昏睡訣打過去,讓她安生一點才好。


    第三次了,光他進來這一會兒就瞧見三次了,你到底是讓人家睡,還是不讓人家睡啊?一遍遍的喊,孩子還睡個鬼啊?偏那孩子好脾氣的很,一遍遍的被吵醒,都隻軟綿綿的笑一笑,然後在婦人的催促下,在乖乖的閉上眼睛!


    杜衡重重的歎了口氣,靠著床沿坐了下來。他心知這婦人是在害怕,不光這婦人,任何一個人都無法坦然麵對這種情形。


    兒子一覺睡了半年,且生命體征越來越弱,眼看就要去找閻王爺報道了,突然又醒了過來。是人都會驚慌,擔心會不會是迴光返照,懷疑事情的真實性,各種憂慮都會冒出來,如何還能安眠?!


    他能理解,氣惱也隻不過是羨慕罷了,羨慕這男孩有一個愛他,在意他的娘親。而他,雖為神族卻無父無母,唯一的父尊還身殞了,如今就連他最在意的人,對他也是不聞不問,露了下臉將他訓斥了一通,甩甩衣袖便走了,還真是……


    男孩又一次被婦人略顯驚慌的語氣喚醒,聲音軟軟糯糯的道,“娘親放心,小澤不會在睡過時辰了。”


    婦人點了點頭,笑著道,“娘親知道,娘親相信小澤!”


    拜托,再有三個時辰天就要亮了好嘛,還能不能睡了,這母子!


    男孩見婦人隻口頭上應著,仍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又道,“就算小澤忘記醒來,大哥哥也不會忘的,他一定會來喚醒小澤的!”


    婦人一愣,隨後抬手摸上兒子的額頭,柔聲問道,“大哥哥?小澤說的可是隔壁阿婆家的哥哥?”


    男孩烏溜溜的眼睛盯著婦人道,“不是隔壁的哥哥。昨日夜裏,有一位大哥哥來看小澤,他說是來救小澤的,小澤今日便醒了。”


    婦人經兒子提醒,忽地想起兒子唇上的那抹瑩綠,摸了摸兒子的頭發,柔聲問道,“小澤可記得,是個什麽樣的大哥哥?”


    男孩很認真的點了點頭,道,“記得,是個很好看的大哥哥!”


    杜衡本來還緊張了一下,不過聽見這迴答,頓時便放下了心,心裏還暗暗的讚揚了一句,孩子你真棒,記性真不錯!


    婦人看著兒子有了血氣的小臉蛋,笑著道,“原來是個好看的大哥哥喚醒了小澤,小澤可曾謝過那位大哥哥?”


    男孩眼睛晶亮的道,“有,小澤有跟大哥哥道謝。”


    婦人眉眼間盡是溫柔,低聲道,“小澤真乖,小澤是個善良的孩子,就連好看的大哥哥也喜歡小澤呢!”


    男孩笑的眉眼彎彎道,“嗯,小澤也喜歡大哥哥。”抬起軟軟的小手捂上婦人的眼睛,道,“娘親快些睡吧,不要擔心小澤啦!”


    婦人由著兒子的小手捂在她臉上,笑著道,“好,娘親睡,小澤也快些睡吧!”


    杜衡微微側頭瞧著終於安分下來的母子,心中泛起一股悵然之意,這種被人捧在手心,被人緊張,被人在意的感覺,他,從未有過!


    自他有意識起,身邊便隻有銀玉,雖然後來又認識了妣修,也有了父尊,但他最在意的一直都是銀玉,可銀玉呢,他最在意的又是什麽?


    若有一天,他也如這男孩一般長睡不醒,魂識不穩,生息漸弱,銀玉會擔心他嗎?會在他病重時守著他嗎?


    問題一個接著一個的冒出來,每一個都沒有答案,又或者說,他不敢給自己答案……


    側耳聽著漸漸平穩下來的唿吸聲,重重的吐了口氣,扶著床沿站了起來,終於熬到這對母子睡著了,明明一個昏睡訣就可以解決的事情,真不知他這麽折騰到底是為了什麽?!


    抬手聚起一團靈息覆蓋到男孩身上,將他的魂魄,元氣皆查看了一番,確認這小子生命體征皆無恙,這才徹底安心了。


    成了,這件事終於算是了了,接下來就是去找那邪物跟土地的下落了。就在他捏起法訣準備離開時,忽聽那男孩如夢囈般的說了句,“大哥哥,謝謝你!”


    他轉身低頭看了男孩一眼,輕笑道,“你倒是有良心,知道了,小子!”


    男孩好似真的聽到迴答一般,嘴角扯起一抹滿足的笑,沉沉的睡了過去。


    九龍山之所以叫九龍山,正因為這座山脈是由九個村莊圍繞起來的。


    而這九個村莊分別為臥龍莊、睡龍村、盤龍寨、潛龍堡、驚龍崗、藏龍窰、夢龍橋、浮龍溝、騰龍崖。這一圈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左不過都在九龍山腳,認真計較起來每一處卻也有一二十裏。


    這麵積加距離,若真想尋一縷氣息,說易也易,比如銀玉,左不過一唿一吸間便得結果。說難也難,比如杜衡……


    俗話說,術到用時方知淺,劫至破境才知難,此話說的真是太特麽有道理了!看著九龍山腳下的一處處村莊溝寨,他頭一次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陣法的重要性。若他精通陣法,不說九天尋蹤陣,就是普通的追蹤陣,也不用一寸地一寸地的尋了!


    這便罷了,最讓他憂心的還是那邪物察覺他的存在,會跟在他身後繞圈,於是每尋完一處,都會用靈息聚出一個幻影守著那處村莊。


    可九龍山有九處村莊,他每聚一個幻影,修為都會減弱一些,如此一來,尋找的速度也就隨之變,且越慢越耗費心神。


    這也罷了,隻要能找到那邪物與土地,耗費點心神也沒什麽大不了。可眼瞧著他都尋了快一個月了,別說邪物了,連個鬼影子都沒找見,這算是怎麽迴事?!


    就在他又一次空手而歸,且心力交瘁又疲又累的癱在仙君廟裏時,竟是破天荒的察覺到了地靈的氣息,也顧不上累了,一個閃身便追了上去……


    竟然,真的是那個被他一記鐵砂掌,哦不,一記震地訣,炸成重傷的土地!!!就見他以凡人之身現世,正鬼鬼祟祟的躲在樹後觀察著什麽。


    他毫不猶豫的甩出一記縛仙術,將土地與那棵樹牢牢的綁在了一起。


    土地本就靠吸食孩童的元氣才得以保住性命,會中招一點都不意外,意外的是他瞧清楚來人後,本還有些驚慌的神色卻是瞬間平靜了下來。


    杜衡叉著腰弓著背氣喘籲籲的走過來,道,“好你個土地老兒,你挺會躲啊,沒死你倒是出來呀,躲著算是怎麽迴事?你說你,平日裏打打洞也就算了,竟還學會了藏起來,你真當自個是老鼠啊,知道小爺找你多久嗎?”


    土地鄙夷的瞧了他一眼,道,“堂堂神族少尊,欺辱我一介地仙,可還曉得羞恥為何物?”


    杜衡一怔,登時便來了氣,瞪眼瞧著他,怒嗬道,“你這老頭,怎麽說話呢?誰欺辱你了?”


    土地垂眸掃了眼身上的束縛,嗤了一聲道,“沒想到睜眼說瞎話也是少尊的看家本領,法術未解,老夫受困,少尊竟能當著人麵便否認,果然好定力!”


    杜衡臉色一赧,霎時沒了底氣,摸了摸鼻子,反駁道,“要不是你躲藏著不出來,我能綁你嗎?”


    地仙朝他冷哼一聲,道,“少尊要抓我一介地仙,不過動動手指,又何必惺惺作態。”別過頭去,豪氣道,“廢話少說,我既受製於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杜衡好笑的道,“我殺你剮你做甚?”


    土地神色一滯,隨後臉漲成豬肝色,怒瞪著他道,“難不成少尊是要折辱小仙?”


    杜衡見狀更是無語了,索性也不陪他繞了,開門見山的道,“聽著,老頭!我不殺你也不剮你,更沒工夫羞辱你,我這次下界是來向你賠罪的,本來還帶了些果子和藥草,結果給弄丟了。既然是在你這九龍山丟的,我就當是送到你手上了,這事就揭過不提了。”


    拱手朝土地彎腰一拜,正色道,“那日用法訣打傷你之事,實屬無心之失。我本意是想喚你出來,因著未修習喚仙訣,這才想以法訣將你震出來,萬沒想到那記法訣竟是打到了你身上,對此深感愧疚,特來向你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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