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於羽山,靈識開於羽山,靈識初開之時身邊隻有銀玉,銀玉走後身邊隻得虯龍,他所知的那點世間事,也全是聽羽山周圍的生靈們講的。


    他不知這神格的份量究竟有多重,他隻是隨銀玉前來,覺的坐在銀玉身邊會安心一些,不至於緊張,如此做竟是犯了那麽嚴重的錯誤嗎?


    這是杜衡靈識得開後第一次迷茫了,或許他應該學習的不是道法自然,而是應該先搞清楚眾生等級?


    杜衡悶悶不樂的迴了法台之上,看著仍在與三尊暢道的銀玉,又看了看他身旁的那張蒲團,卻是怎麽都邁不開步子,他轉身看了眼台周那些空下來的蒲團,隨意尋了一處坐了過去。


    沒一會兒一位小道君手拖一本道經走到他麵前,笑盈盈的衝他道,“銀玉神君許是還要與三尊論上幾柱香,少尊可先翻看此道經解解悶。”說完又衝他躬了躬身方才退下。


    他很願意相信這位小道君並無惡意,至少不似林中那些仙君般對他有嘲諷之意,可他看不懂這本道經也是真的,或許除了了解眾生等級之外,他還需先識文斷字。


    杜衡最後也沒去翻那本道經,銀玉也如小道士說的那般又論了幾柱香後,方才結束了與三尊的暢談。


    “臭石頭,神族是什麽樣的?”杜衡站在雲團之上緊緊的捏著銀玉的衣袖悶聲問道。


    “神者是集世間萬物之息而生,是以神之息可生萬物,也可毀萬物!”銀玉從容的說道。


    “那不是集萬物之息而生的呢?像我這種呢?算是神族嗎?”杜衡有些緊張的問。


    “你既得了父尊血脈,便是該有此緣法,自然也是神族。”銀玉說的一派自然很是理所應當。


    杜衡心裏一陣歡喜,那些壓在心頭上的石頭全都嘩啦啦的落了下去,任是眾生都說他不配又怎樣,臭石頭說他是,那他便是!


    銀玉未帶他迴雲桓殿而是來到了銀河之下,杜衡便知這臭石頭定是今日與那三尊論道有所得,急於入定修煉了,忙問道,“臭石頭,我能不能見一見父尊?”


    銀玉抬手將銀河之上的靈氣牽引過來,在他們的上方聚起一個靈氣漩渦,又走到蒲團處坐定後,方才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父尊閉關之時不喜被打擾。”


    “你可知虯龍被父尊送到何處去了?”杜衡急忙又問。


    銀玉想起了那天在果林裏聽到的那兩個小仙使的對話道,“你問的可是天族王孫妣修?”


    杜衡驚訝道,“天族王孫?虯龍竟是天族的王孫嗎?”


    “若你問的是他,他已被父尊送迴了天族。”銀玉說完便閉上了眼睛,不再理會杜衡。


    杜衡見這臭石頭的模樣,心知是問不出什麽來了,這些日子的相處,他深知這臭石頭一旦入定,出境界便不知是什麽時候了。


    便也隻能認命的坐在銀玉旁邊的蒲團上,開始打坐修煉,但他的定性卻是連銀玉的萬分之一都不及的,剛入定沒半柱香的時間便睜開了眼睛,心中十分不解的想著銀玉的話。


    他已知今日在法會小竹林裏嘲諷他的那些仙君是天族的,若是天族王孫那合該是天帝的孫子,可為什麽他初見到虯龍時,他卻是一身的傷呢?


    而且虯龍當時是極不願迴來的,若真是天族王孫沒道理不識得父尊,為什麽會拒絕跟父尊迴來呢?


    杜衡越想越覺疑惑,越想越坐不住,側目看了一眼已經入了境界的銀玉,他決定獨自去天族瞧瞧,打探下到底是怎麽迴事!


    杜衡出了神界,一路多番打聽下才終於尋到了天族所居的天帝山雲巔,不曾想天族的仙使仙娥們一個個的,一聽他要尋天族王孫,立時臉色大變,急急的閉緊了嘴神色慌張的溜走,不在與他言說了。


    這便讓杜衡更奇怪了,天族王孫又不是什麽洪水猛獸,這天族仙者為何忌憚至此,統統閉口不言?


    琢磨半刻後,他決定不在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打聽,隻端的是一派閑散模樣,在這天族領地到處走走轉轉,說不定這樣反倒能探聽到。


    果真也如他猜想的那般,沒轉一會兒就見兩個身穿宮粉衣裙的小仙娥款款而來,兩個仙娥一個手拎果籃,一個手端茶盤,小聲低語道,“不知這清心果與定神水是否能有效用?”


    拎果籃的小仙娥低聲歎道,“王孫入魔太深,這果子與仙水怕隻是杯水輿薪!”


    端茶盤的小仙娥語帶不解道,“說來也怪,這王孫素日裏最是溫雅和順,怎會忽然與天帝鬧的這般僵,竟一怒咬死了兩位族老?”


    拎果籃的小仙娥聞言忙警惕道,“切莫胡言亂語,快快走吧!”


    王孫在內殿現了龍身,一怒咬死了兩位天族族老的事情已經傳遍天帝山,奈何天帝一意孤行偏要維護王孫,下了禁令不許族中議論,是以小仙娥才急急攔住了同伴,生怕她所言被哪位仙君聽了去,自己遭魚池之殃。


    杜衡看著兩位走遠的小仙娥,心裏暗暗想著,莫非他們說的入了魔的王孫就是虯龍?他雖不懂小仙娥們所言的入魔是指什麽,但也明白虯龍約莫是做錯了什麽事情被天帝關起來了。


    於是搖身一變現了本源,一陣風般的追了上去,一路躲在草叢花圃中,尾隨著兩位小仙娥找到了虯龍被關押的地方。


    這是一處頗為偏僻之所,遠離雲巔的靈氣繚繞,位處天帝山上的一處老參夾道,繞過彎彎曲曲的石壁岩後,進入一個被布了結界的山洞之中,也幸得杜衡草本就有日行千裏之能,跑的夠快才不至被阻於結界之外。


    他裝做自己是天帝山上普通的一株杜衡草,老老實實的豎在洞沿,看著兩個小仙娥走入洞中,向著盤坐在圓石台上的男子行了禮,將果子與瓷瓶放在石桌之上,收走了空的果籃與瓷瓶,又行一禮退了出去後,方才慢慢向中間那處石台靠近。


    石台之上的男子身穿一襲青色玄紋衣袍,烏發披散,走近方才發現他的手腳處都扣著粗重的鎖鏈,鎖鏈另一端深深的埋入石台深處,不像外力楔入倒像是由裏向外生長而出。


    男子抬起眼皮掃了一眼桌上的果子飲露,嘴角挑起一抹諷刺的笑,站起身扯動出一串叮當碰撞的聲響向著石桌處走過去。


    杜衡這才看清了男子的模樣,立刻驚喜的大聲唿叫道,“虯龍!”喊完又覺不妥忙綣起葉子捂住嘴,小心朝四周觀望。


    虯龍聞聲一怔,愣愣的轉頭朝四下尋去,這才瞅見那棵躡手躡腳的朝他走過來的杜衡草。


    虯龍先是一愣,後又擰起眉頭,冷然問道,“你是誰?”


    杜衡聞言也是一怔,不過這次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深知是他周身的氣息變了,虯龍才不識得他,忙朝虯龍招展開枝葉小聲道,“我,我呀,羽淵邊上的杜衡草,當時我差點被靈氣噎死,是你救了我!”


    虯龍好像想起了杜衡所言,嘴角扯起一抹冷笑道,“救了你?你以為我是在救你?”


    這棵杜衡草會這麽想卻是虯龍萬萬沒想到的,他當時飛過羽山不過是因為忘川已被天將守死了,他無法在將生靈送去那處為他吸納天地之息,方才轉道去了羽山,正巧碰上了它這個現成的靈氣罐子而已。


    因他當時傷重,無法一次將這棵草體內的天地之息吸納幹淨轉給崇伯的仙軀,一番抽取後又擔心它就那麽死了,這才吸取了它的靈氣後又為它輸送了些神獸之息。


    初時他以為這棵草是開了靈識,不慎入了羽山被羽淵的天地之息灌至爆體,不曾想,它竟是棵修天地靈氣的草,心下好奇它是如何將天地靈氣吸納入體的,這才留了它一息。


    偏是天不遂人願,沒等他將這棵草的傷情治好,詢問上一兩句呢,他便被父尊抓了迴來,害的他廢心為崇伯拚湊出的五一神軀也被天帝粉碎了去。


    “我從未救過你。”虯龍掃了杜衡一眼冷冷說道。


    “哎!”杜衡長歎了一口氣,搖身一變化出了神形,心裏暗暗想道,他最近怎麽總遇這種失憶的橋段,先是不識得他,再說不記得他,也不知這到底是誰出了問題。


    他這隨意的一化形卻是看愣了虯龍,隨即驚詫道,“你竟能化形了?這氣息,父尊?”虯龍隨即怒瞪著他問道,“你是神族?你是父尊的血脈?”


    問完之後又心生疑惑,父尊這萬萬年裏從未結過連理,何來血脈,可這棵草身上又的確是父尊的氣息。


    “我不是父尊的血脈,隻是機緣巧合之下承了父尊的血脈。”杜衡走到石桌前坐下,隨手拿了一顆清心果用衣袖擦拭了兩下,哢嚓咬了一口,含糊道,“父尊抓了你之後把我也帶迴了神界,我在神界閑逛之時差點被薑瀾仙君的四不象撕扯著吃了,奄奄一息之時得父尊以血脈為引,賜下神格,這不,就成了現在你看到的這副模樣了!”杜衡手拿著果子伸展了下胳膊向虯龍展示著,狀似隨意的說道。


    虯龍聞言冷哼一聲道,“假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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