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驍呆愣著伸手往脖頸上摸去,那滑膩冰涼的觸感,那落在脖子上沉甸甸的感覺,這分明不是頭發,這感覺……是玉?


    肖驍瞬間驚呆了,怎麽可能,他看著這人從頭上薅下來的頭發,他看著這人拿著一撮銀色的頭發圈住他的脖子,可這頭發怎麽就變成了玉?


    “你如今連根死藤都搞不定,還是乖乖的戴著這項圈的好!”銀玉清冷的眸子又淡淡的掃了肖驍一眼說道。


    又是這眼神,肖驍終於忍不了了,眸子裏隨即燃起了熊熊小火苗,定定的說道:“我不知道你到底為什麽覺的我應該有能力去搞定那些奇怪的東西的,但是銀,我不得不提醒你,我不是你們,我隻是個人,一個普通人,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人!”


    “……”銀玉愣住了,他低頭看著眼前的這個人,認真,仔細的看著,這是自下凡見到這顆草後他第一次這麽認真的看著他,人?普通人?


    銀玉從未真正正視過杜衡已經是個凡人的這一事實,他一直覺得杜衡還是原來的那個杜衡,還是那個氣味,還是原來的樣子,還是那顆草,沒什麽變化,隻不過是下來了凡間而已……


    可現在杜衡就這麽瞪著眼睛瞅著他,信誓旦旦的對他說著,他就是個人……


    銀玉迷茫了,他一直覺得杜衡隻是失了神格而已,跟從前並未有什麽不同,可,現在他說他隻是個人……


    對,這棵草現在是個凡人了,真真正正的凡人之軀!


    他不認識死藤很正常,他被死藤纏繞會產生幻覺,被曼德拉捆綁會麻痹,被小妖怪欺負會害怕,在玲瓏塔裏橫衝直撞會找不到方向,這些都很正常,不是嗎?


    因為他什麽都不記得了,他不是以前的那顆草了,他走過了輪迴鏡,他現在叫肖驍,雖然他也喚他銀,但他卻不記得銀到底是誰了……


    銀玉一臉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人,好像突然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肖驍看著銀玉的神情沒來由的一陣心慌,他沒想到他的一句話能招來這人這麽大的反應,他也沒說錯什麽呀,應該沒說錯吧……


    “銀?”肖驍嚐試著喚了一聲。


    這是肖驍第二次在這人的臉上看到表情,第一次那神情閃耀的讓人炫目,而這次卻是迷茫的讓人揪心……


    “銀,你沒事吧?”肖驍又喚了一聲。


    銀玉還是沒搭理他,隻是那盯著他看的眼睛仿佛開啟了透視功能般,盯的肖驍沒來由的心髒突突直跳。


    “銀,肖澤……”肖驍也顧不上去探究這人到底是怎麽了,他怕這大神棍會在這兒一直這麽愣著直到天荒地老,那他們此行的目的可怎麽辦,肖澤還在等著他去救。


    “他在這裏!”銀玉冷然說道,那本就清冷的聲音比平時更冰冷了,那淡漠的態度此時更是如結了冰一般。


    銀玉沒在是神還是人的這個問題裏繼續深思下去,隻丟下這句話扭頭就向白霧裏走去,那不帶一絲留戀的轉身,衣袖堪堪與肖驍伸過來的手擦肩而過……


    肖驍就那麽伸著那隻本想要拉住銀玉的手,呆呆的望著徑直走了的人喃喃自語道,“這是在生氣?”


    肖驍疑惑不解的看著那就快要消失在白霧裏的背影,摸了摸脖子上的玉項圈,小跑著跟了上去。


    肖驍發現這裏麵的怪物好像是劃片分區生活的,像剛才那幾個怪物聚集的地方,就有著濃濃的生活氣息,可一旦走出那片區域,他們就又會重新走進這看不見盡頭的霧裏。


    不知在銀玉的身後跟著跑了多久,就在肖驍覺得在多跑一刻鍾他就會就地躺到的時候,他們眼前的白霧開始逐漸消失,隨著視線變得清明,前方一張看不出是什麽材質的坐塌,就這麽突兀的出現在他們的視野裏。


    坐塌的左右兩邊各雕著一個象征物,左邊是一個瓷白的骷髏頭,右邊雕著一個深棕色的展翅欲飛的鷹。這兩個雕刻物,用料那叫一個考究雕工那叫一個精細,大到骷髏頭的曲線,小到鷹身上的一片羽毛,都雕刻的如真的一般‘栩栩如生’。


    塌的側麵鋪放著一整張不知是從什麽巨獸身上扒下的皮毛,看上去很是鬆軟舒適,讓一路跑過來的肖驍直想不管不顧的就那麽撲上去不在動彈。


    可事實是他不敢,隻要一想到剛剛那幾個商量著要把他蒸煎煮炸了的怪獸,他就覺得這地方四處危機,哪怕是那張看起來毫無威脅很舒適的獸皮毛和坐塌,都仿佛暗藏玄機。


    “出來!”銀玉清冷的聲音對著虛無處嗬斥了一聲。


    “失禮失禮,原來是銀玉神君與杜衡少尊兩位尊神駕到……”一聲油腔滑調的恭維破開虛空,一位黑袍金帶,墨發及腰,手持刃扇,看起來很是貴氣的偏偏佳公子,便出現在他們麵前。


    佳公子一張略顯落拓不羈的臉對著銀玉微微躬身略施一禮道:“這玲瓏塔內突然間神息大盛,小王便猜測定是哪位大人物駕到了,沒成想竟是二位尊神,二位尊神駕臨,小王未能遠迎,還請神君恕罪!”


    “你是誰?”這六界之中除了那時杜衡拉著他時不時去造訪的天界與冥界外,能識得銀玉與杜衡的生靈應是不多了,更何況這個魔物還被鎮壓在玲瓏塔內。


    偏偏佳公子聽到這話臉色一沉,瞳孔劇烈的收縮著,聲音冷冷的帶著些許唏噓說道,“神君事忙,不記得小王也是有的。魔族君主瀍淵君乃家父,小王乃瀍淵君的第三子,瀍洛,千年前在魔界,小王有幸曾與神君和少尊有過一麵之緣……”


    魔界的天空是暗紅色的,就好像是夕陽落下時的餘暉定格在了整片天空之中。那仿若有流火掩埋的大地泛起帶著紅光的裂痕,把踩在上麵行走的生靈映照的紅彤彤的,遠遠瞧去仿若行走在火焰之上。


    一位身穿淺綠色錦衣,墨發及肩的小公子,追在一位銀衣玉帶,銀發及腰的清冷公子身後念叨著,“我們不能繞過魔界先去冥界嗎,這六界間的結界千年如一日的牢固,每百年我們還都要來巡視一遍,也從不曾發生過什麽大的意外,晚個幾日再來魔界又不會怎麽樣,我還有事情要去向妣修討教…”綠色公子手裏捏著一珠曼珠沙華的根莖,嘟嘟囔囔著跟在銀衣少年的身後,無精打采的往前走著。


    “你可自去冥界,我並未阻攔。”銀衣公子沒有迴頭,淡淡的說道。


    “……”綠衣公子聽罷抬頭怒瞪了前麵那人的背影一眼,蔫蔫的垂下了頭。


    他當然可以自己去,可若是他自己去了,前麵這人不知道要在魔界逗留多久呢,難道要他在冥界辦完事後在巴巴的迴來找他?那多沒麵子呀,妣修一定會嘲笑他的。


    可不迴來找他,誰知這人要何時才會從魔界離開,那他豈不是會有很長時間都見不到這人?


    綠衣公子想來想去覺得怎麽都不劃算,隻得閉上嘴默默的跟在這人身後。


    “你放開我,我不要跟你迴去,我根本不認識你,你快放開我,救命啊……”一陣淒厲的唿救聲在這魔界萬物寂靜的黃昏中顯得格外清晰。


    “銀,前麵有聲音欸,我們過去看看!”本來蔫搭搭的綠衣公子聽到這唿救聲立馬來了興致,嗖的一聲,便沒了影子。


    在魔界即將昏暗的天空下,皸裂的大地上,猩紅的山岩邊,一位黑袍金帶墨發及腰,額頭上方頂著兩個凸起的小小的角的男魔,正一臉怒氣的鉗製著一位錦衣華服相貌甚是嬌俏可人的女魔……


    女魔滿臉驚恐的一邊唿救,一邊拚命掙紮拍打著麵前的男魔,看的出這女魔的反應讓這位貴氣的男魔很是惱怒,他憤怒的抬起閑置的另一隻手,高高的舉起,卻又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麽,用力的攥了攥拳,把手垂了下去。


    男魔隱忍著熊熊的怒氣就這麽鉗製著女魔的胳膊讓她無法逃離,女魔也不放棄的用另一隻未被鉗製的手胡亂拍打、撕扯著男魔,拚命的想要逃離,兩隻魔就這麽互不相讓的僵持著……


    “你倆也這麽折騰了好一會兒了,到底打算怎麽著?是你讓她逃呢,還是他帶你走呢?好歹給個說法吧!”綠衣公子蹲在山岩上捧著臉瞧著眼前的兩人,他已經在這兒欣賞了好一會兒了,總也等不見有個什麽結果,實在忍不住了,隻得開口詢問。


    互相僵持著的兩個魔好像這會兒才發現這兒還有個第三方。


    男魔不在縱容女魔胡鬧,一把拽過女魔藏到他的身後,銳利的眼睛危險的眯起,“你是誰?”男魔那仿佛會發射x光線的眼睛對著綠衣公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後吃驚的問道:“你是神族?”


    男魔身後的女魔卻是在聽到神族這兩個字後激動了起來,大聲的喊叫道,“神君救命啊,神君救救我,這個魔頭把我從凡世擄來關在此處,不準我外出,不準我迴家,神君救命啊,神君,救我!”女魔一把鼻涕一把淚,聲嘶力竭的控訴著男魔的惡行。


    “閉嘴,誰準你胡說八道!”男魔一改方才的忍讓,嚴厲的嗬斥著女魔。


    “我沒胡說,是你,就是你把我從凡世劫持到這個鬼地方,你快放開我,我要迴家!”女魔仿佛突然有了依仗般又開始了拚命的掙紮。


    “凡世?”綠衣公子一聽這話來了興趣,“你分明是魔族,為何會在凡世被劫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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