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烈日灼炎,燥熱的空氣裏沒有丁點兒風氣吹過。


    布索姆·布拉德肖蹲在草坪上,戴著手套的雙手正一刻不停地拔起雜草。雖然被曬得口幹舌燥,但她尚有心情慶幸著。


    好心的貝克夫人送給她一頂翹邊的遮陽帽,讓她不至於整個人被曬得又紅又黑。


    “布索姆,布索姆!”小男孩像是完全感受不到頭頂上的大太陽,淌著汗從遠處跑過來,“院長找你。”


    整片草坪上就剩下最後一叢雜草了,布索姆聽見男孩的叫喚也沒停下動作,反而加快速度幾下拔了個幹淨:“院長病著呢,確定她找我?”


    “我看到有位女士被她迎進辦公室了。”阿謝爾止不住地點頭,最愛玩鬧的年紀一點兒都閑不下來。他嘴上把偷看到的情況告訴布索姆,隨即又伸腳在布索姆堆得整齊的草垛上踩了幾下。


    蹲了太久,布索姆起身的動作有些搖搖晃晃。


    看在阿謝爾沒有把草垛踩散的份上,她拍幹淨手套上的草屑,大步朝院長辦公室所在的樓房趕去前,順手把遮陽帽蓋在了阿謝爾的腦袋上。


    布索姆走得很快,身後阿謝爾的嘟囔聲很快就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她越來越快的心跳聲。


    原本加速卻漸漸躊躇的腳步讓布索姆頓在了緊閉的辦公室門外,她猶豫著不敢抬手敲門。


    阿謝爾說“有位女士”,有什麽女士會和她有關呢?


    貝克夫人很少主動來孤兒院找她,從公學輟業後也不可能有老師尋找到孤兒院來。或許是對麵街口麵包店的女主人?布索姆有去問過用幫工換麵包的可能……


    還有一種可能——布索姆一直在期待著的——家人。


    布索姆憋著一口氣,敲開了辦公室門。但很遺憾,她看著那位麵容嚴肅、眼神複雜的中年女士,實在沒有感受到來自血緣上的共鳴。


    長得也不是很像。布索姆微微低下了頭,不想把自己的失落表現得太明顯。


    “這位就是——布拉德肖小姐?”女士穿著得體的長袍,雖然樣式古怪,而且在炎熱的夏日穿著實在悶得慌,但這顯然不是此時應該被關注的重點。


    布索姆沒有急著開口,孤兒院的院長,剛病倒沒幾日又強撐著接待來客的韋爾奇夫人已經走到布索姆身邊,攬著她的肩膀應下了:“是的,布索姆是姓布拉德肖沒錯,這孩子被遺忘在孤兒院的門口,隻有自己的名字記得很牢。”


    中年女士像是有些接受不了,聲線顫抖:“隻記得自己的名字了嗎?”


    “是,別的都不記得了。”韋爾奇夫人遺憾地歎息,“我帶她去過醫院,醫生說也許是腦部受到過重創,也可能是極大的刺激所導致。”


    話落,中年女士很久沒有說出話來,久到布索姆站得腳都有些發僵了,她才輕輕吐出一口氣:“忘了也好……該說正事了。”


    正事?布索姆上次聽到這個詞,還是孤兒院實在負擔不起她的學業,韋爾奇夫人紅著眼告訴她要輟業的那個夜晚。


    那麽這位女士口中的正事又是什麽呢?布索姆抬起頭,心底倏地怦怦直跳,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莫名的悸動。


    像是有什麽重要的時刻要來臨了。


    “遲來的自我介紹,我是霍格沃茨魔法學校的現任副校長,米勒娃·麥格,你可以叫我麥格教授。”麥格教授認真地將一封厚重的羊皮紙信遞到布索姆的手上,“這是你的錄取通知書,我很榮幸成為你的引領教授,布拉德肖小姐。”


    布索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視線在信封和麥格教授之間來迴切換:“不好意思,麥格……麥格教授,我應該是聽錯了,魔法學校?”


    “你沒聽錯,霍格沃茨魔法學校,專門教導英國小巫師學習魔法的地方,所有年滿十一歲的小巫師都會收到錄取通知書。”


    麥格教授包容地看著反應不過來的布索姆:“我知道這對你來說一時很難接受,但你本就該生活在充滿魔法的家庭裏,你是一個巫師。”


    一頭霧水的布索姆沒聽出來麥格教授的言外之意,她能感受到肩膀上韋爾奇女士的手輕輕拍了拍她,但她對魔法的了解從來都隻在孤兒院的那幾本童話書上。


    從沒人告訴她真的有魔法的存在!


    “由於時間問題,我會在八月的第一個周六接你去采買入學需要的物資,具體隨附在錄取通知書裏,你可以好好看看。”麥格教授作為副校長,今天已經在這裏耗了不少時間了。


    日頭漸沉,剩下的時間不夠她帶著布索姆去對角巷再把她送迴來了,隻能另約時間。


    一部分事宜麥格教授已經跟韋爾奇女士單獨交談過,相信這位善良的孤兒院院長會幫助布索姆接受現實。


    麥格教授對韋爾奇女士點點頭,又衝布索姆一笑,抬步就要走出辦公室。


    “請等一下,麥格教授。”布索姆急忙喊住她。


    看著迴過頭目露疑惑的麥格教授,布索姆咬咬牙問出口:“請問,霍格沃茨包吃住嗎?”


    需要交學費的公學是不包吃住的,還要額外花好多錢購買學習用品。布索姆不覺得以孤兒院現在的條件,能供她去上一所魔法學校。


    這是一個讓麥格教授都愣在當場的問題,已經疲憊地扶住桌子的韋爾奇夫人有些慚愧地低下了頭。


    孤兒院近些年接收了不少被棄養的孩子,不論年齡大小和身體健康與否,韋爾奇夫人可以說是來者不拒。雖然孩子們都重新擁有了棲身的地方,壓在韋爾奇夫人肩膀上的擔子也愈來愈沉重了。


    這也是布索姆輟業的原因,比布索姆大一些的孩子也都出去幫忙做工,賺錢亦或換些吃的迴來,都是為了減輕孤兒院的負擔。


    麥格教授緩和了嚴肅的眉眼,微微彎下腰,和倔強地抬著頭的布索姆對視:“不用擔心,霍格沃茨是免費提供師生住宿和餐飲的,對於條件艱難的小巫師,霍格沃茨也有專門的資助。”


    “您可以叫我布索姆,麥格教授。”布索姆恍過神來後唯一的心事有了著落,整個人都看著舒展了不少。她努力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我非常願意進入霍格沃茨上學!”


    努力接受與主動應承,無疑麥格教授想要看到的是後一種結果。


    “布索姆——”麥格教授悵然開口,用一種布索姆看不懂的眼神注視著她,“雖然由我來告訴你有些冒昧,但……你的生日在春天,3月29日,花開的季節。”


    麥格教授在夕陽的映輝下離開了,布索姆代替韋爾奇夫人送她到門口。看著脊背挺直的女巫大步離去,布索姆緩緩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戴著帽子的阿謝爾一下跑到布索姆身邊,才五六歲的小男孩兒直接拽住了她的衣擺:“布索姆,你在發呆想什麽?那位女士不是你的家人嗎?”


    他們好多孩子都以為是布索姆的家人來接她了。


    布索姆懷著笑容搖頭:“那是我未來上學地方的教授。”


    阿謝爾沒有上過學,不過經常聽布索姆說起學校裏的事情,知道上學對他們這些孤兒來說,是一件非常值得期待的事情。


    對求知還處於懵懂階段的阿謝爾隻純粹地為布索姆高興起來,卻不知道,布索姆不單單是為了又可以上學這一件事高興。


    十一歲的小巫師可以收到錄取通知書,而她又出生在那樣一個春意盎然的季節裏。


    1965年3月29日,這就是她出生的日子。


    終於,除了布索姆·布拉德肖這個名字,她對喪失的過往又把握住了一小點。


    沉浸在喜悅中的布索姆,完全沒有懷疑過麥格教授為什麽會知道自己的生日,她隻當是巫師的一些魔法手段,就跟麥格教授能精準無誤地來到威爾士,找到這家孤兒院中的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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