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讓項葉不明白的還是那點,華琤嫟究竟為什麽放棄現有的一切而甘願去做那個和親的太子妃?她真的不明白。有些人是無法選擇,或者貪圖利權而自願下鎖,可她為什麽呢,她自小如此仙雲仙雨地長大,名權盡有,她還差什麽呢,要自己往火坑裏跳。


    在項葉沒把這些理出來個頭緒以前,她實在是沒心思多扯別的。況且就方才董棾和哥哥見麵時的樣子,她越發覺得自己原來的猜測怕要成真。而她二人的故事究竟又是從何而來的,又怎會到如此刻骨銘心的地步,既如此深情,又為何不相守?說起來這些複雜事雖與她無關,可因每個複雜的線團後頭,站著都是和自己最親近的人,如果能明白事出何故,便可在其中為她們的麵臨的苦難出一份力。她真心地希望大家都能幸福。


    二人都快走到宮門了,項葉忽地被人叫住。


    她聽見聲兒是簡雲楟,心上的重山一下子變成團雲,煙消雲散,迴頭時已滿眼笑意。


    簡雲楟見她終於鬆下兩分,心裏也歡喜,如今笑得歡快。他旁邊還站著個人,顯然是鄺竒,隻不過易了容,兩個姑娘認不出來。


    簡雲楟上來也不顧旁人還在,就拉住了項葉的手,覺得她手涼,立馬從懷裏把自己備好的暖手綿套給她戴上。項葉眼睛笑得彎彎的。


    董棾見著這一幕,眼都白飛了,隻恨二人膩歪。


    她主動上去朝鄺竒吆喝:“兄台,你還看不出來這二人打算作甚?照我說,我們快攜伴走吧,別礙了人家的良辰,平白最後咽一肚子酸水。”


    說完,她搖著頭就轉身走了。項葉想將人叫住,被簡雲楟攔下,簡雲楟朝她搖頭,輕聲說:“沒事,他會把董棾送到家的。”


    項葉和鄺竒的人皮對視一眼,朝他輕點點頭,表示謝意。


    鄺竒笑得柔暢,和二人告辭,認命地上前去追那惡女董棾。


    這邊才追上,董棾便主動搭話:“兄台,你也是剛從邊疆迴來的?”


    鄺竒看她一眼,被這長長的宮燈照著,她的眼睛有些水。他莫名想到了很久之前,自己還沒去汝州的時候,在華國公府那兒,碰見了她哭。當時哭得真叫一個醜,小姑娘年紀不大,情事經曆倒很多。原來他可能並不在乎旁人的心境如何,多憑自己的好惡做事。可等這迴自己經曆了刻骨銘心之後,再遇著這同樣被情所傷的人,莫名地就有了些同道淪落的親近感。他仔細想了想,這董棾本來好好的一個官家小姐,不缺吃不卻穿不缺地方玩的,本來能美美滿滿地搭個好婚事,就延享清福,多年來卻偏偏要大張旗鼓地流連花叢,把自己的名聲搞臭,好像根本就不想嫁人一樣。原先鄺竒以為她隻是貪玩、性子沒養好,還有些劣根。現下自己愛過了,才知道,當人被逼著硬與所愛生別離時,是斷沒有心思再娶的。既如此,對一應後續自然也就無所在意。


    如今他再和董棾說話,已平和太多,臉上也是帶笑的:“是啊,姑娘,邊疆苦寒,迴來了才有感覺,京城的日子實在太舒服了。”


    董棾偏頭看他,輕笑笑,說:“你們的辛苦自是超常人百倍的。現在仗打完了,你也好好去美酒逍遙幾天,放鬆放鬆。”


    鄺竒說:“酒雖好,難耐酒醉初醒時,實在寂寥。”


    董棾雖不知這人情緒何來,卻覺得他說的屬實就是自己心裏話。玩得再瘋,喝得再足,初醒半蒙那會兒,不想見到的人就定會往自己眼前飄,一詞寂寥,實是不夠。


    她一時沒忍住,便說:“就怕酒多無人管,情深無人問。”


    鄺竒聽完也是苦笑,答:“不怕情深無人知,唯盼生時再相逢。”


    二人恰走到宮門口,那邊的侍衛見到倆人,已經撤開陣,微低頭,待二人過去。


    宮火長明夜露重,心澀更阻不見日。


    董棾一把勾上鄺竒的脖頸,大聲說:“兄台,走,今夜我們不醉不歸!”


    鄺竒看她好笑,卻沒推開,也反勾迴去,和她說:“走,拿壇子幹!”


    燈火往後打哈欠,一溜又到了簡雲楟和項葉身邊。


    簡雲楟問項葉:“冷不冷?”


    項葉搖搖頭,又揮了揮他給帶的綿手套,說:“有這個當然不冷了。”


    簡雲楟笑,又問她:“今夜累不累?”


    項葉擠擠臉,全然放鬆地答:“累,可累了。”


    簡雲楟眼神柔了些,幫她理額上的頭發,他說:“迴去我替你稟了,明日別進宮來了,好好在家中休息。”


    項葉眼睛亮一下,說:“真的可以嗎,帝後可會生氣?”


    簡雲楟握住她手,說:“自然可以。我會告訴他們,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項葉輕輕皺眉,問:“何事?”


    簡雲楟說:“顧好你的心。”


    項葉無端地滿嘴都被喂了蜜,她笑,笑得把頭低下去。


    簡雲楟又說:“葉葉,再等我四年,好不好?”


    項葉抬頭,又假意皺著眉閉眼,拖長聲音哼了一聲,才睜眼展顏答:“也許,再長一點也沒關係。”


    簡雲楟抱她進懷裏,說:“可我舍不得。”


    項葉動動頭,散在眼前的頭發癢,迴:“那你便再盡力些。”


    簡雲楟吻吻她發頂。


    項葉癢得不舒服了,從他懷裏出來,先甩甩頭,惹得他又給她整,她說:“我問你啊,你可要認真答。”


    簡雲楟點頭。


    項葉說:“憑著你對單稷的了解,你覺著,他對溫姐姐是不是真心的?”


    簡雲楟一時沉默,項葉又接著說:“我也並非刻意要疑他心意,隻是覺著這兩日相處下來,他為人謙虛謹慎,並不像個情場中人。怎的今夜忽地見著姐姐一麵,便拖著拉著地不娶不行。我不知道,我隻是覺著,這不像他。”


    簡雲楟答:“初我邀他來,讓他見見再選,便是希望他莫要隻為家國利益,就挑個最清白匹配的成婚。畢竟,這是一生的事,二人之性是否能合,其實遠比那些更重要。今夜他選了華琤嫟,雖不知這其中有幾分真心,可不管從哪方麵看,華琤嫟都確實是這場子裏,最配他的姑娘。她家能給單國的幫助,也許遠多於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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