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望山村。


    屋外寒風凜冽,方二丫一行人早早就把門窗都關嚴實了,可是還是有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風吹進來。


    二丫熟練地撿起一把稻草,堵住了四處漏風的窗隙。麵上卻仍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看向窗外,外頭風雪已經大到有些嚇人了。


    忽然,外頭屋子傳來“咯吱”的推門聲,二丫趕緊從床上爬了下來,便瞧見王君梅滿身風雪地從外頭迴來了。


    二丫趕緊將抵住木門的重物挪開,放她進來。


    堂屋的門一開,外頭的風雪就跟瘋了似往屋子裏倒灌。


    王君梅和方二丫二人費勁巴拉才將門重新抵了迴去。


    待合上門閂後,二人皆鬆了口氣。


    感受著身後木門“噗噗”的震動聲,二丫趕緊上前替王君梅撣去蓑衣蓑帽上的積雪,又拉著她來到自昨夜起就沒斷過的爐火旁。


    王君梅嘴唇凍得青紫,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手下明媚溫暖的火光跳躍著,過了良久,她這才感受到被凍得僵硬的身體漸漸迴暖了一些。


    二丫目光急切又帶著希冀地望向她:“君梅姐,有看到夏丫的蹤跡麽?”


    自從夏芽昨夜未歸,二人的心就像掛在了樹梢上,久久不能平息。


    尤其是昨日半夜山裏突然傳出了接二連三的狼嚎聲,二人更是擔驚受怕了一整宿未睡。


    尤其是二丫,自昨日起,她的眼皮就一直跳,心緒也定不下來。既害怕夏芽在山中的安危,又擔心狼群下山。好不容易捱到了山裏頭的動靜停歇,天也快亮了。


    二人一琢磨,決定冒雪去山腳下看能不能找到夏芽的蹤跡。


    但是曾家那兩兄妹一夜未醒,屋裏頭還得有人守著。


    於是王君梅便自告奮勇出去找人。


    王君梅捧著碗熱湯,唿出一口寒氣,搖了搖頭。


    “你說得那幾處地方我都去看過了……”別說夏芽了,連個活物蹤影都沒見著。


    二丫慌了神,急得在不大的堂屋裏直轉悠,嘴裏不停念叨著,“夏丫一定是出事了!”


    王君梅的心中同樣也是沉甸甸的,那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也不想往壞處想,可是……


    王君梅透過縫隙,看向門外。


    想起她迴時,外頭風雪大到遮住了她的視線,一路上幾乎什麽都看不清。


    “不行!我得上山去找夏丫!”一旁,二丫下定了決心,說著,便要去取牆上王君梅脫下來的蓑衣。


    “你不要命了!”王君梅一把奪過她手裏的東西,低吼,“現在上山無疑是送死!”


    東西被搶走,二丫便要上手去搶,眼裏還含著一泡淚,倔強道,“可是夏丫還在山上!”


    “那也……”王君梅話未說完,便被二丫打斷了。


    “我得去找她!”二丫想起記憶中數次猶如神兵天降的夏芽,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我隻有她了!”


    王君梅看著眼前和她胞弟差不多年紀的二丫,心軟了軟,低聲哄道,“二丫,等風雪小一些,我們再一起上山找她,你看行麽?”


    二丫正想說話,緩了一夜的眼皮子卻再次突突直跳起來,腦海中,一股危機感霎時湧現。


    身上雞皮疙瘩狂起,她一下止住了哭腔,滿臉驚慌地四下環顧了一圈,最終將目光落在簌簌落下的牆皮上。


    二丫盯著那處不斷下落的牆皮,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扯住王君梅的衣袖,問道,“君梅姐,你有沒有覺得……”


    “什麽?”


    王君梅沒聽清,下意識貼過去。


    結果下一瞬,本就搖搖欲墜的木門“轟”地一聲斷裂開,大股大股的風雪灌了進來,門板脫落,猛地朝她們砸來。


    “小心!”王君梅瞳孔驟然一縮,一把推開二丫。


    木板撞到肉體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王君梅悶哼一聲,不受控地往後倒飛出去。


    腳下的爐子被掀翻在地,上麵的爐火瞬間熄滅,銅鍋裏溫著的熱水四濺,卻在極速下降的溫度中“嗤”地化作一縷縷白煙,消散無形。


    二丫剩下的話瞬間被吞沒在唿嘯的風雪聲中。


    大風拚命地往屋子裏灌,堂屋的門隻剩下半扇仍掛在門框上,風聲唿嘯下,木門哐哐拍打著牆麵。


    二丫後背撞到了牆上,悶悶地咳嗽了一聲,抬眸一看,卻見將她推開的王君梅正生死不知地被門板壓在了地上。


    “君梅姐——”二丫撕心裂肺地叫了一聲,衝了過去,眼淚再也忍受不住奪眶而出。


    隻是她才走兩步,便感覺周圍突然天旋地轉起來,她看了眼腳下的大地。


    大地似乎在震顫。


    “這怎麽可能?”二丫驚唿一聲,人卻不受控製地一頭朝地上栽去。


    倒地後,二丫的感受較先前更加明顯了,她感覺手底下的大地正劇烈顫抖著,似乎有什麽龐然大物從這片大地上經過。


    二丫微垂的睫毛顫了顫。


    就在此時,頭頂上方忽的發出一聲細微響動聲,她像是察覺出什麽,抬頭去看,意識存在前的最後一幕便是視野中轟然倒塌的屋頂。


    同一時間,望山村中,倒塌的房屋並不單單止這方家一處。許多年久失修的屋舍皆盡數折在了這場持續不斷的暴風雪中。


    而在距離望山村大約七八裏地的官道上,一批身著黑色布甲的騎兵正急速穿過青山鎮,朝著更大的城池進發。


    而在他們身後,一座座城池被攻破,無數人的慘叫聲、哀嚎聲夾雜在刀劍交鋒的兵器碰撞聲中,仿佛陷入人間煉獄。


    夏芽徹底掌握這具身體的第五天,北境的最後一道防線——雲城,破了!


    而在望青山的一處“風水寶地”上,一無所知的夏芽將最後一鍬土蓋在了麵前的小土堆上。


    頂著越來越大的風雪,夏芽找了處避風的位置,點燃了手裏三柱清香,插進了土堆前的小雪包中。


    若有似無的青煙徐徐升騰至半空,盤旋了一會兒,便被風吹散了。


    另一邊,柳三一邊打著噴嚏,一邊兢兢業業地往坑中丟紙錢。


    坑中,火光明滅不定,坑底已經堆積了一層黑白斑駁的灰燼。


    忽然,不知從哪兒刮來一陣風,將他手裏的白色紙錢吹散了一地,就在柳三著急忙慌彎腰去撿時,風又卷著那些外圓內方的紙錢唿啦啦吹上了半空,紛揚的紙錢與空中的飛雪交織在一起,很快不分彼此,一同飄向更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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