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聲音,是三房的鐵栓,七歲的娃子。


    “來了!”


    方雨桐吱呀一聲,打開院門,給他遞了一把零嘴兒,“迴去吧,我們今兒晚上,就不過來了……”


    “啊?”


    鐵鏈是個不會說話的,嗡聲嗡氣地說道:“我阿娘說,中午還剩了好些菜呢,叫你們來幫著吃完,明兒要去我阿婆家……”


    方雨桐嘴角抽了抽,瞧這話說的,多得罪人。


    大過年的,誰家還能沒兩碗剩菜?


    就非得來你家吃這倆剩菜?


    不過,她也沒太往心裏去。


    這會兒的她,更多的是擔心陸文且和爹娘他們。


    也不知啥時候能迴來?


    “這麽晚了,你趕緊迴去吧,你阿娘若是問起來,你就跟她說,你雨桐姐不喜歡吃剩菜。”


    鐵鏈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地笑笑,問道:“說得也是,你們這邊殺了新鮮的雞,當然看不上我家的剩菜了。”


    “啥新鮮的雞?”方雨桐一頭霧水。


    “我都看見了,還想騙我!外麵一大攤血呢,不是殺了雞,難道是殺了人不成?”


    “你個臭孩子,大過年的胡說些啥,瞧我不打你屁股!”


    方雨桐氣得揚起了巴掌。


    猛然間,又想起大姐迴來的事兒……


    剛才,她好像確實是聽到大姐小產啥的。


    阿娘跟阿爹爭執的時候,還說出了好多血之類的話。


    她眉眼一瞪,對鐵栓揮了揮手,“這麽晚了,你趕緊迴去吧,不然剩下那點子好菜,都被別人吃完了!”


    一聽這話,鐵栓果然急了,哪還管的上她這個堂姐,扭頭就往迴跑……


    把他打發走,方雨桐出了院門一看,鐵栓那小子沒撒謊,果然是一大攤血跡。


    一滿碗水,隻怕都潑不濕這麽大一塊地方。


    竟然鬧得這麽大?


    她的心揪了揪,驟然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攏了攏衣裳,轉身進了院裏。


    正要關上門,就看見自家男人駕著馬車迴來了。


    “雨桐!”


    陸文且看到媳婦兒出來,想到老丈人在院門外留下的那一大攤血跡,心都漏跳了半拍。


    心裏正發毛的方雨桐,聽到他的喊聲,猶如看到了及時雨,抬腳邁過門檻,快步朝馬車奔去,揚聲問道:“你們終於迴來了!咋樣?縣太爺在沒在?有沒說啥時候開堂?”


    “籲!!”


    馬車剛停下,陸文且縱身一跳,就下了馬車,“雨桐,你先跟我進去……”


    對上男人凝重的神色,方雨桐心頭又是一緊,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侵襲而來。


    她猛地掀開車簾,看著空蕩蕩的車廂,失聲問道:“阿爹阿娘呢,他們咋沒迴來?”


    “還有大哥,不是跟你一起去的嗎?他們怎麽沒迴來?!”


    “走!你先跟我迴去,我到裏麵慢慢跟你說……”


    陸文且扶著她進了院裏,還把院門給插上了,牽著媳婦兒就進了灶房。


    “到底怎麽了?你快說呀!”


    方雨桐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住地催促著男人開口。


    陸文且閉了閉眼,長歎出一口氣道:“雨桐,你先別急,阿娘,阿娘她受了點兒傷……”


    “受傷?”


    方雨桐心道:果然是出事了。


    她緊緊抓住自家男人的胳膊,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怎麽受的傷?”


    “傷在哪兒?”


    “嚴不嚴重?”


    陸文且扶住她的肩膀,輕輕搖頭,迴答道:“她被你姐拿石頭砸到了頭……”


    “傷得不是特別重,就是有點暈,大夫說盡量不要挪動,便留她在鎮上休養幾天,你哥在那兒陪著她……”


    “唿!”


    聽到隻是受了點傷,方雨桐大鬆了一口氣,“那就讓她多養養,咱們明兒就迴去,陸家村離鎮上近,讓牛媽給她燉點兒有營養的吃食,好好補一補……”


    “那,那個……”


    陸文且清了清嗓子,麵對這樣的媳婦兒,他著實不知如何開口,老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說道:“阿爹,阿爹他,他……”


    “我阿爹?”


    方雨桐一愣,“他又咋了?”


    陸文且擼了一把臉,略有些頹廢道:“他也被你姐拿石頭砸了。”


    “也砸了?!”


    方雨桐很是吃驚,“不是說我姐小產了嗎?那她哪來那麽大力氣,把我阿娘砸傷了不說,還砸傷了我阿爹!”


    陸文且都不忍去看媳婦兒的眼睛,咬了咬牙根,說道:“不是傷了,唉!他死了……”


    “死,死了?!”


    方雨桐都以為自己幻聽了,一臉地不可置信,又重複地問了一句,“你說,我阿爹他死了?!”


    “被我小產後的大姐,用石頭砸一下,就給砸死了?!”


    這怎麽可能?!


    相比起方老婆子離世時的悲傷,這會兒的方雨桐,更多的是震驚。


    話說,方雪梅她是頭野牛嗎?


    戰鬥力這麽猛?


    “聽你哥說,砸了不止一下。”


    陸文且也覺得荒唐。


    出事的時候,他正好不在。


    當時,老丈人端著飯去給那醜女人吃,丈母娘絮絮叨叨地跟著一起去。


    他想著等下要趕好一會兒的路,就去茅廁方便了一下。


    等他從茅廁出來,就看到這兩口子雙雙倒在地上,老丈人頭上,還在不住地往外呲血。


    那醜女人渾身是血,就像紅了眼的殺神,正一臉瘋狂地哈哈大笑。


    後麵站著滿是怔愣的大舅哥。


    眼看那瘋女人,又朝大舅哥舉起了石頭,他啥也顧不上,快步衝上前,一拳就把她捶暈了。


    陸文且吞了吞口水,接著複盤道:“可能是血流的太多了,也可能本就砸壞了腦袋,走了不到十裏路,阿爹就斷了氣,我在前麵趕車,原本是不知道的,是你哥放聲痛哭,我才反應過來。”


    “我停下車,進車廂裏一看,阿爹他確實沒了氣兒……”


    “阿娘原本醒了,可一聽阿爹沒了,她白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你哥氣得‘哐哐’狠捶了你姐一頓,就這,也沒能把她弄死,咳咳……”


    “我想著活人要緊,就連阿爹一起拉去了醫館,好在阿娘是救下來了……”


    “我問你哥,要不要救你姐,你哥說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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