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文也沒有……”


    “啥?!”


    方鐵柱捏著拳頭,兇狠地問道:“你再給我說一遍!擱我家耍無賴呢!”


    “有有有!都在雪梅身上,好像還有一兩錢銀子……”


    這點兒銀子哪夠?


    “嗬嗬,沒事兒,方家都是厚道人,說一聲就成。”


    金郎中心裏倒是也沒太在意,擺了擺手說道。


    方木匠是出了名的疼女兒,二兩銀子而已,啥時候給都行。


    “等等!”


    見金郎中提起藥箱,就想要走,劉氏出聲道:“金郎中,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既然他們沒銀子,我們也無能為力,這參片你拿迴去吧……”


    若是大女兒沒偷自家銀子,這二兩銀子她掏也就掏了,畢竟是一條人命。


    可家裏的銀子,都被那不孝女敗光了不說,還倒欠了小女兒十兩銀子的外債。


    現如今,還有娶兒媳婦這茬等著要花用。


    本就不算闊綽的家庭,哪兒還有銀子,給這不孝女霍霍?


    “阿娘!!”


    小貨郎不可置信地叫了一聲。


    他沒料到,頭一次見麵的丈母娘,會這麽摳搜,雪梅好歹也是親生的女兒,竟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去死不成?


    “別叫我阿娘!沒名沒姓的,連你是哪兒人我都不知道,可擔不起你這聲阿娘。”


    “她既然被你買了去,就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跟我們方家再無瓜葛。”


    “把她抬迴來,已經是看在生她養她一場的情分上,偷了我四十兩銀子還不夠,又想算計到我們頭上,我告訴你,沒門!!”


    “你們兩個,都給我聽好了,從今往後,休想再叫我掏一文錢!”


    “鐵柱,咱們迴去!”


    劉氏放了兩句狠話,就拉著兒子離開了。


    “阿娘!”


    小貨郎淚如雨下,悲憤地大叫一聲。


    丈母娘說的話,為啥他好些都聽不懂?


    啥叫偷了四十兩……


    啥又叫買了去?


    躺在稻草堆裏的方雪梅,眼角溢出一滴眼淚,虛弱地出聲道:“你……你別叫她,她本就偏心……”


    “雪梅?!”


    小貨郎一臉驚喜,抬手幫她把臉上的泥土擦去,“你能說話了?”


    方雪梅緩緩地點了點頭,抬起手輕輕碰了碰小貨郎那疲憊中,還難掩俊朗的臉,有氣無力道:“我……我想我就快死了……”


    “不會的!我不許你死!媳婦兒,娃子沒了咱們還可以再要,隻要你還好好的,就能越來越好……”


    小貨郎拚命地搖頭,又抓住即將離去的金郎中,懇求道:“好郎中,求你行行好,救救我媳婦兒吧……”


    “我們有銀子!對!有銀子……”


    他鬆開郎中的手,又去方雪梅身上扒拉,幾個兜全掏了一遍,掏出兩塊小到不能再小的碎銀子,上麵還沾著暗紅色的血跡。


    “您看,我就說了有銀子吧!趕緊給她抓藥,好嗎?”


    方雪梅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手忙腳亂的男人。


    沒想到,他對自己居然是真心的。


    他是真的害怕自己就這麽死了……


    和他一起生活的這段時間,雖說經常能感受到小貨郎對自己的遷就和關心。


    但被漠視了太久的方雪梅,那深入骨子裏的不配得感,還是不太敢相信,自己能被人這般珍惜。


    霎時間,感動的淚水就流了一臉。


    金郎中歎了一口氣,又放下了藥箱,說道:“那我給她開一點三七粉,再配兩副補氣血的溫補藥一起吃,雖說不能和人參這種天材地寶相比,但也不失為一劑良藥……”


    “謝謝!謝謝……”


    小貨郎大鬆了一口氣,沒有絲毫猶豫,就把手上僅有的這兩小塊碎銀子,塞進了金郎中手裏,嘴裏不住倒著謝。


    “唉!”


    金郎中略顯嫌棄地收好銀子,開始抓藥,“三七粉用溫水送服,其他的藥,得用瓦罐來熬,小火慢熬半個時辰,熬完的藥渣也先別倒了,明兒再接著熬一頓,飯後服用……”


    小貨郎接過藥,都顧不上送金郎中,就往老丈人院門口衝。


    可惜,院門已經被方正田插上了門插。


    “砰砰砰!”


    “阿娘!您開門呐!”


    “阿爹!阿爹,我是您女婿,求求您快開門……”


    院子裏麵,劉氏看了一眼自家男人那張陰沉的臉,就不太敢去開門。


    心裏,其實也不太願意去開。


    方鐵柱聽得心焦,坐立不安地在地上來迴走動,見阿爹阿娘都不出聲,便粗著嗓子問道:“喊啥呢?有事就說,有屁就放!”


    不知怎的,小貨郎委屈的眼淚,就流了出來。


    不知道是替他自己,還是替虛弱到奄奄一息的媳婦兒。


    不行!現在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媳婦兒還等著藥罐和溫水救命呢。


    他擦了擦眼淚,定下心神道:“我,我來借個藥罐……”


    方正田正要說啥,不想陸文且這個小女婿,就“吱呀”一聲,打開了院門。


    “進來吧。”


    “謝,謝謝大哥……”


    小貨郎打量了他一眼,以為他是自家大舅子,真誠地感謝了一句。


    又扭頭去看老丈人和丈母娘,哀求道:“阿爹,阿娘,不管你們認不認我,雪梅卻到底是你們親生女兒啊!你們總不能不管吧?”


    陸文且單手托著下巴,點點頭道:“管!咋能不管……”


    “我就知道大哥你是個好人,還,還有……我們已經幾天沒吃啥東西了,能不能……啊!!”


    就在小貨郎一臉感動至極,想要接著再提要求的時候。


    陸文且一招,就將他放倒了。


    “大哥,快拿麻繩過來!你們不是說要送他們倆去官衙大牢嗎?可不能叫他鑽空子跑嘍!”


    方鐵柱的腦瓜子就有些懵,但還是老老實實地撿起地上的麻繩,朝他遞了過去。


    方正田一愣之後,就上前幫忙綁手腳。


    話說,街溜子就是街溜子,心硬如鐵。


    他雖沒管大女兒的打算,但因著小產這事兒,把她送去官衙的念頭,也隨之消散了。


    不想小女婿還記著這一茬呢。


    陸文且能不記得嘛!


    她方雪梅的娃子沒了,自個兒的娃子,卻還好端端地在媳婦兒肚子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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