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圭一路南下,越往南越熱。荀圭一路走一路減少衣服,脫一件就拿去當鋪典當一件,終於,隻剩下一身裏衣一件外套的荀圭,把賣衣服的錢都花光了。


    一場春雨過後,走了個把月,又冷又餓的荀圭蹲在一條小河旁,思考著怎麽才能抓條魚上來烤了吃,生火倒是不用擔心,就算施法失敗,還有個打火機呢。現在春暖花開的時節,大黃的夥食不用考慮,哪兒都有嫩草可以啃,但是荀圭自己確實是餓得不行了。


    畢竟他又不是什麽“三天餓九頓”的野外求生專家,更不可能隨手就從樹上找到一碗野生蓋澆飯,然後一邊吃一邊冒出紅眼特效。


    其實荀圭也不是沒想過,要靠著自己的修為去掙錢。但一來吧,暴露自己的士子身份就為了混口飯吃,對自己來說實在是丟麵子;這二來吧,自己人生地不熟的,隨便找戶人家也怕嚇到別人,也許還會被別人當成騙子。


    荀圭看著水麵,很是惆悵,眼下都快三月了,有錢的出門踏青遊山玩水,沒錢的在翻地育種準備春耕了,自己卻隻能在這裏臨淵羨魚。


    雖說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但問題是買線也要錢啊,直接買漁網那更貴了。看著一旁從這頭啃到那頭的大黃,荀圭不由得感慨道:“我要是你多好啊,直接趴地上啃就行。”


    “兄台何出此言,難道這地上有什麽好吃的不成?”


    荀圭蹲在地上轉過頭,不是不想起身打招唿,實在是餓的不想動了。身後說話之人,穿著綢緞的衣袍,看麵相和自己估計差不多大,挽著發髻抱著手,眼神清澈麵色紅潤。


    “地上隻有馬兒愛吃的嫩草,卻沒有在下想吃的東西。”荀圭無力的說道。


    來人很疑惑:“那兄台為何想趴在地上???啃?”


    “錢沒了,”荀圭咽了口口水說道,“沒錢買吃的,想抓魚,沒有工具。”


    這人更疑惑了:“兄台你配劍如此華麗,坐騎如此俊美,麵相如此富貴,為何會沒錢?”


    荀圭強撐著起身,拱了拱手說道:“你說的都對,但我確實沒錢了。不如你請我吃頓飯,聽我給你說說,我這一路的風餐露宿愛恨情仇。”


    這話就和微我五十看看實力一樣無厘頭,但眼前這位顯然也是個沒溜的,他當即點頭說道:“好啊,在下很有興趣。”


    於是荀圭叫來大黃,和這人一起往不遠處,一片桃林裏走。經過介紹,這位本地人,本來邀請了幾位好友出門賞花,誰知道好友都因為家裏婆娘不讓,沒來成。這位說話間給人的感覺,就是那種別人問他,他會說一句“沒事,我溜達”的那種人。


    荀圭在他的邀請下,坐在坐墊上三兩口吃完了一整盤糕點,這才起身作揖,說道:“多謝兄台一飯之恩,在下荀圭,是從北方來的遊學士子,還未請教?”


    他也起身迴禮,說道:“在下蘇銳,是這天桃縣本地人,今日來此踏青。荀兄請坐。”


    二人又坐下了。蘇銳問道:“荀兄,看你器宇不凡,何以淪落至此種境地?”


    荀圭看了看遠處吃草撒歡的大黃,胡扯道:“這匹馬是我在路上撿的,怎麽也趕不走,我想它和我有緣,於是吃喝都緊著它,不知不覺就把錢花完了。”荀圭又看向蘇銳,說道:“在下佩劍是長輩所贈,不可變賣;賣了坐騎也是有違初衷。所以,我才在河邊看看有沒有機會抓魚吃。”


    蘇銳哈哈一笑,說道:“荀兄真是個妙人,你的坐騎雖好,它卻可以自己覓食吃草,你又何必把錢都花在它身上?”


    荀圭心虛的看了一眼大黃,小聲說道:“在下這也是第一次出遠門,見到這樣的好馬,自然想留住它。要是喂得不好,它跑了怎麽辦?”


    “正是正是。”蘇銳點點頭,擠眉弄眼地說道:“遇到好貨色,的確不可吝嗇銀錢,先留住再做他圖。”


    荀圭心說我懷疑你在開車,但我沒又證據。想了想,荀圭也挑了挑眉,問道:“看樣子,蘇兄頗有心得了?”


    蘇銳笑得眯起了眼,說道:“荀兄,還請稱唿我一聲‘銳哥兒’,酥胸這稱唿,可不適合光天化日之下說啊。”


    說著,他在胸前比劃了一下。荀圭頓時賤笑起來,說道:“春日春光,白日賞花月下賞花,兩全其美。”


    蘇銳笑的更加放肆,答道:“暖風暖陽,她也奏簫我也奏簫,一箭雙雕。”


    荀圭撫掌大笑:“妙啊,妙啊!”


    路過的野貓叫了一聲,和這兩個發起了春的玩意兒相映成趣。


    蘇銳很熱情地邀請荀圭去他家裏,荀圭厚著臉皮答應了。蘇銳自我介紹說,他父母早亡,現在就自己獨身居住,家裏十分冷清。而他自己隻能守著父母留下的幾十畝上好水田,和一間四進的院子,淒淒慘慘的過日子。


    到了蘇銳家,荀圭左右看了一眼,這圍牆盡頭都出了視線之外了,這院子要是隻有四進,荀圭把院牆啃了!進了大門,大黃被小廝帶著去馬廄刷洗,荀圭跟著蘇銳,一路走過前花園,見識了左右迴廊,前後廳堂,穿過左右廂房,過了中庭大院。在走過一懂三層繡樓之後,來到了後花園。


    後花園也不是很大,無非是半畝地的池塘,水中央有一座二層小樓,上麵有一整個戲班子在唱戲而已。荀圭看了看後院,十分佩服地說道:“蘇兄。沒想的你居然如此的???淒淒慘慘冷冷清清,可你還能安貧樂道居住在此,在下佩服啊。”


    蘇銳長歎一聲,說道:“可不是麽。在下也曾想娶個老婆,為我這家增添一些人妻???人氣,熱鬧一下。哎呀,她們都嫌我家清貧,不願意啊。”


    荀圭陪著蘇銳在池塘???湖邊坐下,立馬就有下人在身後身側擺上屏風,在二人中間放上案幾,擺上瓜果茶點。荀圭聽著遠處樓台上的戲腔,端起茶杯問道:“蘇兄,在下雖然清秀,但確實是個男子。”


    “噗???”蘇銳一口茶水噴了個幹淨,在侍女小心的給他擦幹淨嘴,撤下案幾,重新上了零食茶水之後,蘇銳才點指荀圭,說道:“我在我們這裏,胡說八道也算是出了名的,沒想到今天遇上了你!”


    荀圭嘿嘿一笑,說道:“不是就好啊,在下也怕蘇兄你,是個喜歡走後門的。”


    蘇銳愣了:“走後門,我不是帶你走正門???”看著荀圭的表情,蘇銳恍然大悟,笑罵道:“好你個荀圭,你怕不是遊學,而是被家裏長輩攆出來的吧?”


    荀圭心說這下穩了,就是要這種自以為是的揣測,才不會對自己的身份產生懷疑。荀圭假裝扭捏,小聲說道:“讀書人的事,能叫被攆走麽???遊學,遊學罷了。”


    蘇銳哈哈大笑:“好好好,遊學,遊學。那麽遊學而來的荀公子你,眼下身無分文,打算以何謀生呢?”


    荀圭心說這確實是個問題,想了一會,荀圭看著遠處的戲台說道:“蘇兄,你對戲有沒有興趣?在下會寫話本,賣給你如何?”


    蘇銳一下子來了興趣:“哦?荀兄,我這戲班子唱的,可是最新的《白蛇》,在下還特意把唱詞改做了本地方言???你的話本,能比這《白蛇》還要好?”


    荀圭心裏吃驚,我說這戲詞怎麽聽著有些熟悉,但又不完全熟悉呢,原來是方言。但荀圭沒有暴露,而是想了想說道:“這???在下沒那個能耐。那麽請問蘇公子,有什麽營生,可以推薦在下去做呢?”


    蘇銳有些失望,但還是說道:“沒有也無妨,營生???對了荀公子,你可是儒生?”


    荀圭點點頭:“是。雖然沒有拜過名師,但也懂得不少經典。”


    “好好好,天下竟有如此巧事。”蘇銳高興起來,“眼下縣衙正缺一個縣丞,我與你十分投緣,不如你來給我做這個縣丞吧!”


    “給你?”荀圭有些懵,“難道你是???”


    “不錯,本縣正是這天桃縣的縣令。”蘇銳笑了,“眼下縣衙裏正需要一個縣丞,我也曾去請過本地有名的讀書人,可他們都覺得我,呃,不夠穩重,都不願意來幫我。”


    荀圭心說你這隻是不夠穩重?你這純粹就是過河劃船不用槳,全靠一股子浪勁兒。但荀圭還是很“驚喜”地說道:“在下何德何能,與縣令不過相識半個時辰,竟能得縣令青眼相加?”


    “哎,你這麽說話就沒意思了。”蘇銳擺擺手,“我就是看你和我對脾氣,才要你做我的佐官。你要也這樣死板,我就不找你了。”


    “別啊,難得我們如此臭味???意趣相投不是?”荀圭叫道,“我走了幾百裏路才遇上了你,那我們兩個不正好是狼狽,不是,相得益彰麽?”


    “嘿嘿嘿???”蘇銳笑了起來,“這就對了嘛,以後你就住我這裏,我也不要你房租,一日三餐我也包了,每個月再給你十兩銀子,怎麽樣?”


    “荀圭見過東主。”荀圭起身作揖。


    “好啊好啊,來人!”蘇銳扶起了荀圭,向一旁叫道:“設宴!本官要與,我特意從千裏之外請來的縣丞,暢談國事!”


    ??????


    吃飽喝足,荀圭在東廂房的高床軟枕上睡了個爽。


    酒席宴間,荀圭問過蘇銳。蘇銳說了,越國沒有什麽不得在祖籍地域為官的規定。反而因為越國各地宗族勢力強大,隻有本地大家族都認可的人,才能安安穩穩的做縣令。蘇銳的爹就是上一任縣令,病故之後,這邊一合計,還是蘇家人繼續做吧,大家都習慣了,反正不會少了朝廷的賦稅。


    然後朝廷就同意了,都不用蘇銳去國都陽城麵見國君,接受任命;朝廷那邊派了個太監來這邊傳旨,蘇銳在自己家接了旨,直接原地當官就地上任。


    這也就是七品的蘇銳,為什麽能直接任命八品縣丞的原因。反正朝廷也懶得管,工資都是縣令開的,迴頭去吏部補一張告身,也就是官員證件,就行了。


    第二天一早,荀圭在一幫侍女的服侍下,洗刷穿戴,和蘇銳說著段子吃完早飯之後,兩人一起來到縣衙。


    縣衙不大,一個前院一個大堂一個後堂而已;至於牢獄,也不過兩排土坯房,總共才二十個監室。衙門裏兩個捕頭二十個捕快,在大堂興致缺缺的拜見了新上任的荀圭之後,瞬間就不知道哪兒去了。


    蘇銳坐在縣令的正位上,左手邊擺著荀圭小一號的辦公桌。荀圭看著冷冷清清的縣衙,不由地問道:“蘇兄???縣令???東主?為何這裏這麽安靜啊?”


    蘇銳靠著椅背,把腳放上了桌案,閉著眼睛說道:“家裏有事都去找自家族老了,誰閑的沒事來縣衙啊?”


    荀圭突然想起了那句“講茶大堂才是真縣衙。”就是不知道那裏,有沒有隻吃了一碗粉卻被冤枉吃了兩碗的小六子。


    耳邊傳來了蘇銳的唿嚕聲。荀圭歎了口氣,心說這也不關自己的事,自己初來乍到,能掙份工錢就不錯了,縣令都不做事,自己這個縣丞就沒理由出去找事做。


    摸了摸身上上等絲綢做的深褐色官服,扶了扶頭上的梁冠,荀圭也閉上了眼,靠著椅子睡了。


    “太爺!出大事了!”


    一聲驚唿,瞬間驚醒了磨洋工的二位官員,蘇銳一個鯉魚打挺:“何事喧嘩?不知道擾人清夢很不禮貌麽!”


    荀圭也迷迷糊糊的,定睛一看,說話這位不是捕頭之一麽,他姓???鄭。


    蘇銳揉了揉眼睛,問道:“鄭捕頭,何事如此驚慌?”


    鄭捕頭麵色驚恐,顫抖著拱手說道:“太爺,我們縣裏???鬧妖怪了!”


    蘇銳一聽,又閉上眼躺了下去,嘴裏說著:“胡說八道,我們這窮鄉僻壤的,那個妖怪沒事來我們這裏。”


    “是妖怪不是匪徒啊???”鄭捕頭麵色難看,“太爺,你還是去看???”


    話音未落,蘇銳的鼾聲又響了起來。鄭捕頭湊近看了一眼,確定蘇銳睡著了之後,轉過身來,小心翼翼地對著荀圭說道:“縣丞,要不您???”


    荀圭看著鄭捕頭,這一臉驚慌滿身大汗的,確實像是受驚之後一路狂奔的樣子。荀圭想了想,我好歹也是個士子境,沒理由小妖精對付不了啊。於是荀圭站了起來:“我跟你去。”


    “哎!那我先去為您把馬牽來。”鄭捕頭麵色輕鬆不少,轉身就跑了出去。


    荀圭跟著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想:以前就什麽事兒都沒有,自打去了青城山,一路走到哪兒都是怪事,難不成是青城山壞了我的運氣?


    霧石道人、清風道人、明月道人、青鬆子齊齊打了個噴嚏。他們很奇怪,自己這樣的修為,難道還會受寒傷風?


    而荀圭已經騎上了大黃,跟著前麵騎馬的鄭捕頭,一路向城外西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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