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道人帶著荀圭衝上天,定睛一看就發現了遠處地上飛揚的積雪,雪霧之前,正是狂奔的大黃,正追逐著那一點綠光。


    明月道人拉著荀圭,身形一動,荀圭閉眼再睜眼,已經坐在了大黃背上,而明月道人則是落在地上。荀圭看著越來越遠的明月道人,忍不住叫到:“道長!”


    “你跟著大黃過去,它隻是一匹馬沒法動手!”明月道人叫到,“我得去另一個方向,你抓住之後,就在原地等我???”


    聲音越來越遠,眨眼之間荀圭就被大黃帶出去半裏路。隻見明月道人重新發力,朝著另一個方向衝上半空。荀圭隻好迴過頭,緊緊抱住大黃的脖子,免得自己被摔下去。


    此時陳家莊園裏,下人們亂做一團,看著橫屍當場的自家少爺不知所措。還是陳大娘大喝一聲:“亂什麽!等兩位道長迴來!”


    下人們麵麵相覷,隻好原地等待。隻有管事走到陳大娘身邊,看著陳大娘欲言又止。


    陳大娘跪在牌位前,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怎麽迴事,你陪我等著吧。”


    管事歎了口氣,跪在了一旁。


    再說這邊,荀圭騎著大黃一路疾馳,隻見周圍景色越來越荒涼,那點綠光一路朝著山裏飛去,荀圭不免心裏有些發慌,不過想想自己這一身怪力,還有明月道人那真人境界,荀圭慌,但不完全慌。


    山裏十分安靜,除了大黃的馬蹄聲,就是荀圭自己的唿吸聲。大黃和荀圭都緊盯著天上那道綠光,不知不覺,那道綠光慢了下來。荀圭連忙拍拍大黃的脖子,示意大黃減速。


    綠光越來越慢,最後朝著一片樹林裏飄去。大黃沒法再快跑,隻好停住。荀圭翻身落地,從大黃背上抽出秦王送的寶劍,然後一手牽著大黃,一手在前麵砍斷灌木,開出一條路來。


    荀圭砍著砍著,越砍越快,很快就在樹林裏砍出一條路來,這是他第二次做這樣的事。


    第一次,就是穿越來的那一天,隻不過是砍出一條路,走到了山坡頂上就來到了另一個世界。然而,荀圭砍穿了樹林看見的,還是一片白茫茫雪景。前麵是一小塊林中空地,那點綠光,就在這空地之上搖搖晃晃。


    荀圭歎了口氣,寶劍歸鞘。往前走了兩步,沒發現什麽特別的,這裏的雪比城裏更厚些,踩上去聲音很大。荀圭走了兩步,停了下來。這樣的靜謐樹林裏,腳下踩雪的聲音吱吱咯咯平添幾分詭異。


    想了想,荀圭退了迴去,又把寶劍抽了出來,背靠著大黃警戒。反正這點綠光不動了,自己就等著明月道人過來好了。


    整這麽想著,那點綠光突然抖動起來。荀圭心裏一緊,剛打算翻身上馬,隻見綠光抖了幾下,慢慢地飄落下來,輕輕地落在了雪地上。


    看著空地上這點綠光,荀圭提著劍一動不動。明月道人沒告訴自己這到底是是什麽,自己還是耐心等著比較安全。


    這點綠光終於再沒有動靜,隻是一閃一閃地發著光,像是一隻錯誤的在冬天裏出現的螢火蟲。荀圭摸了摸大黃的腦袋,讓它也保持安靜,小心有什麽古怪。


    等了半天,荀圭隻覺得自己神經緊繃到堅持不住了,這才聽見天空上遠遠傳來一聲“荀公子!”


    荀圭終於放鬆下來,明月道人可算是來了。又是“咚”的一聲,明月道人重重落地,吹出一圈氣浪,卷起滿天飛雪。


    荀圭擦幹淨自己和大黃臉上的雪花,無奈地問道:“道長,你就不能禦劍飛行麽?非得這麽大動靜?”


    明月道人不以為意,:“我這是震懾宵小!哎我說你,在這裏一言不發,也不知道背誦一些經典,你差點就被那群孤魂野鬼迷住了你知道嗎?”


    荀圭汗毛倒豎:“你說真的?”


    明月道人看了看荀圭:“我沒事騙你幹什麽?我說,你真不知道,誦讀經典能激發浩然正氣,護持自身?”


    荀圭和大黃對視一眼,這一路就沒消停過,他上哪兒知道去?


    明月道人伸出手來,晃了晃手裏的物體:“對了,你看這是什麽。”


    荀圭看過去,隻見明月道人倒提著一直渾身灰白的大老鼠,看樣子已經被打死了。荀圭忍不住吐槽道:“昨天打死一個大黑耗子,剛剛死了個小老鼠,你這又抓了個大白老鼠,道長,你捅了老鼠窩啦?”


    明月道人很認真的點點頭:“沒錯,確實是一窩老鼠。你還別說,像這樣一窩都成精了的,的確少見。”


    荀圭不明所以,指著那點綠光說道:“那這玩意是什麽,它一路飛到這裏就不動了。還有,你自己可以找過來,又何必讓我和大黃追來呢?”


    明月道人提著大白老鼠,隨手一揮,隻見積雪被吹開之後,露出來的地麵頓時翻湧起來,綠光之下的土地向兩邊分開,漸漸地,露出一具白骨。


    荀圭壯著膽子走上前一看,登時驚叫道:“這是誰?他怎麽會在這裏?”


    明月道人一指:“我不想碰屍骨,所以讓你們來幫著搬咯。那什麽,我先走了,你們跟著來啊!”


    荀圭剛要抗議,隻聽嗖的一聲明月道人瞬間起飛。荀圭恨得牙癢癢,隻好忍著不適,脫下自己的鬥篷,把白骨卷了起來,然後扔到了大黃背上。白骨被搬動的時候,那點綠光突然消散了。


    大黃也許對生死沒有概念,並不抵觸。荀圭看著綠光消散的地方,懶得多想。隻是對大黃說道:“走吧大黃,咱們迴去吧。”


    然後大黃馱著白骨,荀圭提著劍走在前麵開路,走出了樹林。


    走到了樹林外,看著來時的小路,荀圭想了一下,把白骨往前挪了一下,然後自己也騎到了大黃背上。荀圭右手握劍,左手按住白骨,說道:“大黃,跑起來!”


    大黃頓時撒開蹄子,沿著來時的路狂奔起來。荀圭按著白骨免得它掉下去,但心裏不由得一陣陣發慌,想起了剛剛明月道人說的念誦經典的事,荀圭把劍橫在胸前,大聲念到:“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


    話音剛落,荀圭隻覺得剛剛一直感受到的不明目光全部消失,林子裏再也沒有先前那種安靜到令人心慌的氣氛,終於多了幾分生氣。除了馬蹄聲外,荀圭終於聽見了幾聲積雪從樹枝上滑落的聲音。


    安心了不少,荀圭低下身子,被大黃一路帶下了山。


    又是一路疾馳,終於迴到了陳家莊,荀圭讓大黃在演武場停下,先休息一陣。荀圭左手一抓,把白骨提在手中,右手持劍大步流星地往裏走。


    走到前廳,剛剛滿屋紅綢已然全部換了白布。荀圭輕歎一聲,走到香案前,緩緩放下白骨。此時卻看見那身新郎官的衣服裏麵,竟然躺著一隻大白老鼠。


    荀圭“咦”了一聲,往明月道人看去,卻見他手中還提著一隻白老鼠。荀圭忍不住問道:“道???到底是怎麽迴事啊師兄。”


    明月道人把手裏的白老鼠,放在地上的白老鼠身邊。看了看一旁坐在椅子上,一臉驚恐的陳大娘,說道:“陳大娘,你是想自己聽,還是要所有人都聽一聽?”


    陳大娘深唿吸幾次,說道:“還是讓所有人都聽聽吧,若不是道長你們出手,我解釋不清,恐怕隻有一死以證清白。”


    荀圭看了看廳裏四周,一眾下人都躲在遠處瑟瑟發抖。荀圭大聲說道:“有我師兄和我在,你們怕什麽,都過來聽著!”


    下人們還是不敢動,荀圭隻好揮了揮手裏寒光閃閃的寶劍,下人們這才圍了過來,隻是離香案還有好幾步遠。荀圭知道這是他們的心理承受極限了,於是對明月道人說道:“師兄,還請說明吧。”


    “嗯。”明月道人點了點頭,“這事兒雖然有點複雜,但說起來也不算太複雜。首先是這隻老鼠。”明月道人一指死在牌位上的小老鼠,對陳大娘說道:“陳大娘,這就是你那朋友。”


    陳大娘眼眶又紅了。明月道人接著說道:“你小時候遇見了她,你們一起去野地裏找吃的,算得上是同生共死的交情,她怎麽會偷你家的糧食呢?昨晚那隻大黑老鼠,是你認錯了。”


    陳大娘忍不住起身,兩隻手捧起小老鼠,眼淚似斷線珠簾一般滑落,卻是說不出話來。


    然後,明月道人一指地上兩隻大老鼠對著所有人說道:“昨晚那隻大黑老鼠,就是這兩隻白老鼠的孩子。這兩大一小,兩白一黑,其實是一家子,都是成了精的鼠妖。”


    說著,明月道人手一揮,昨天那隻吃了一劍的黑耗子,被扔到了地上兩隻白老鼠旁邊,把圍著的下人們都嚇了一跳,紛紛退後幾步。


    荀圭沒動,隻是在心裏想著:“他果然有儲物的法術或者寶物!我得想辦法學來,這藏錢多方便,省的藏在馬鞍下,指不定哪天大黃跑路,我就得破產。”


    明月道人指著這三隻鼠妖,笑道:“果然,一家子就是要整整齊齊。”然後他又看向陳大娘,問道:“陳大娘,你還記不記得,你爹娘死前,你弟弟有什麽異常舉動?”


    陳大娘還捧著小老鼠,聽見這話不由得陷入迴憶,想了一下才說道:“倒也沒有什麽不同,隻是???”


    “隻是他經常夜不歸宿,一去就是幾天,對吧?”明月道人說道。


    陳大娘一愣,接著驚訝地問道:“對對對,確實是這樣。”一旁的管事也說道:“道長這麽一說,我也有印象,少爺那段時間卻是經常一去就是幾天幾夜,說是出去???玩,但又沒從賬房拿走哪怕一文錢。”


    “畢竟它們想要的是你陳家全部家產,又怎麽會因為一點小錢亂了陣腳。”明月道人指著地上鼠妖說道,“那時候,你家少爺已經被掏空了內髒,是鼠妖在他身體裏操控。一出去就是幾天,是因為鼠妖要去往陰氣重的地方,維持你弟弟的肉身不腐。”


    “什麽?小弟他?”陳大娘驚叫出聲。明月道人頓了一下,對荀圭說道:“師弟,將陳少爺屍身,給陳大娘看看吧。”


    荀圭十分無奈,要不是自己沒有法力,怎麽也輪不著自己幹這活兒。荀圭蹲了下去,解開披風,拉開了早已腐爛的衣物,露出了陳為的白骨。明月道人一直白骨胸部:“你看,胸口骨骼盡斷,鼠妖就是躲在你弟弟心髒位置,操縱他的身體。”


    陳大娘淒厲地叫了一聲:“小弟!”然後雙眼一翻暈了過去。身旁的管事連忙扶住,把陳大娘放到椅子上之後,管事定了定神,說道:“道長,你繼續講吧,迴頭,我轉告我家大小姐。”


    明月道人點點頭,接著說道:“後麵的事可以簡單帶過,這鼠妖操控著你家少爺身體,在晚上,於你家已故的老爺夫人麵前,顯出原形,嚇死了他們。然後,第二天,它再賊喊抓賊。”


    管事歎了口氣:“老爺,夫人,過世已經一年了???對了,道長”管事又問道,“這妖孽害死了我家老爺夫人,為何又借口遊學躲了出去,今日才迴來?”


    明月道人低著頭看著三隻鼠妖,沉聲說道:“因為它們也知道,殺人償命!所以操控你家少爺的鼠妖出去躲藏,躲避報應,等你家老爺夫人投胎。另外兩隻則是潛伏一旁,趁你們不注意,搬空了你家糧倉。”


    荀圭想了一下,問道:“糧食被搬走,還找得迴來麽?這一窩鼠妖,和陳大娘認識的那隻小老鼠,又是什麽關係?”


    明月道人看向了糧倉方向:“搬走的糧食,其實就在糧倉下麵的地庫中。其實陳家老爺和夫人,一直沒去投胎,他們一直守著糧倉。因為有他們的執念在,鼠妖怕引動二老的怨氣,觸發殺人的因果,也不敢把糧食搬得太遠。”


    接著,明月道人轉頭看著暈倒的陳大娘說道:“這是老鼠,其實早就死了。它隻是一隻普通的老鼠,盡力活著也活不了太久。隻是,她之前正好撞見了陳少爺遇害,於是她絕食而死,把自己的身體讓給了陳少爺的魂魄。”


    明月道人又看向荀圭,慢慢說道:“昨日我在大黃身上下了一道法術,就是為了找出陳少爺。小老鼠身上那道綠光,也就是陳少爺的魂魄。隻是長居鼠身畢竟不合天道,所以,我們找到了他屍身的時候,他就???魂飛魄散了。”


    管事長歎一聲,臉上的皺紋好像又多了不少。他看著周圍的下人,厲聲說道:“少爺已然投胎轉世去了,你們都隻準這麽說,明白了嗎!”


    下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不該迴話。誰知,管事竟然“撲通”一聲跪下,哭著哀求道:“算我求你們了,求你們了。”


    “管事,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啊管事???”“我們答應你,保證不會讓小姐知道。”下人們紛紛避開這一跪,都答應了下來。


    明月道人歎了口氣。這才伸手,扶起了管事,說道:“起來吧。”然後對著所有人說道:“事情就是這樣。你家少爺被鼠妖附身,害了你家老爺夫人。鼠妖搬走的糧食就在糧倉地下,你們快去搬出來吧,不然受潮發黴了就沒用了。”


    管事揮揮手,頓時一幫精裝小夥子們衝著糧倉去了。然後,管事對著明月道人和荀圭彎腰作揖,說道:“二位道長,多謝二位道長為我陳家除妖,不過,不過老朽還有個不情之請???”


    荀圭看這樣子也知道他要說什麽,歎了口氣接話道:“你去置辦東西吧。我師兄和我來做法事。”


    管事深深一揖道謝,急忙去準備了。


    明月道人看著管事離去,看這荀圭說道:“荀公子,我是來除妖的,不是來做法事的。況且,除妖的錢都還沒收呢。”


    荀圭白了明月道人一眼,隨意拱手道:“明月真人,還請幫學生一把。”


    明月道人眉頭一挑:“你小子,叫一聲真人就讓我白出力?我可得多分錢???”


    荀圭又翻了個白眼:“多分錢?那我本來還想念《度人經》的,還是算了吧?”


    明月道人連忙深深作揖,情真意切地說道:“這次的酬勞請荀公子都拿去。還請一定要念一念這篇經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在下來此尋仙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魚自遠方來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魚自遠方來並收藏在下來此尋仙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