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日就到了賞菊宴,冉秋念便照著帖子上說的時辰,帶上一早備下的禮,搭乘馬車去了洛安郡主的府上。


    冉秋念到得不早也不晚,已有不少世家小姐在花園的宴廳裏等候,三三兩兩聚在一處,閑談些京中趣事。


    “冉小姐,我從後邊看著就覺得是你,一見果真如此,沒想到你一向不愛湊這些熱鬧,今日竟也來了。”


    說話的是武威將軍府的大小姐,與冉秋念一向交好,聞言,冉秋念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輕聲說道:


    “既然洛安郡主送了帖子,我豈有不來的道理?武小姐向來不愛文宴這一套,不是也來了嗎?”


    武小姐聞言苦笑兩聲,可不是,她與安琪珞一向不和,從來都不會出現在同一處宴會上,會讓她們同時破例的,除了宮中宴會,也就洛安郡主這兒了。


    “不知冉小姐可聽說了,洛安郡主的那些傳言?我現在多與你提點一句,你可要記在心上,今日的賞菊宴,你我都是陪襯,見到洛安郡主,還是遠著些吧。”


    連武小姐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好爽性子,提起洛安郡主也隻有敬而遠之的份兒,可想而知這洛安郡主的名聲得有多“響亮”。


    冉秋念自然知道,武小姐不是怕洛安郡主身居高位,而是這身居高位的洛安郡主瘋起來全無顧忌,可不管你是誰家千金,照樣下手狠辣。


    沒有人會不怕一個瘋子,洛安郡主就是京城貴女之間“瘋”的最厲害的那一個。


    冉秋念聽了武小姐的話,雖然很想應下來,可惜她卻不得不與武小姐叮囑的那番話反其道而行,她今日不僅不會疏遠洛安郡主,還會主動靠近她。


    “你放心吧,我心裏有數的。”


    盡管如此,冉秋念還是很感激武小姐的善意提醒,在這樣的場合,大家全都是明哲保身為上,巴不得有哪個不長眼的做出頭鳥湊上去牽製住洛安郡主,讓她們不被盯上。


    武小姐說這些,也是冒著風險的,若冉秋念轉頭把這話透露出去,叫洛安郡主聽見了,武小姐即便是將軍之女,也少不得要被洛安郡主下手報複。


    “你心裏有數就好,林家小姐今日也來,我知道你與她們交好,雖然說洛安郡主的性子,若鬧起脾氣來,也不管這些,但林家小姐的父親畢竟簡在聖心,你多與她們在一處,也多少安心些。”


    武小姐說完,便與冉秋念作別,去了宴廳一角和她的姐妹們一處坐下。


    冉秋念順著她們所在的位置看過去,就見這些姑娘們按照出身,文臣、武將和宗室侯門涇渭分明,各自成一個小圈子,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武官以武小姐為首;文官以林家姐妹為首,她們還未到;最後一撥就是以洛安郡主和安琪珞為首的,與皇室宗親有些姻親關係的小姐們。


    往日洛安郡主不在京城,這為首的就是安琪珞,可現在洛安郡主迴來了,安琪珞也隻有做陪襯的份兒。


    注意到冉秋念看過來的視線,安琪珞不滿的瞪視了她一眼,卻沒想往日那般出言挑釁。


    冉秋念失笑,就連目中無人、囂張跋扈慣了的安琪珞今日也早早的到了,更不用說旁人了。


    倒是柳雲瑤,不知為何不見了蹤跡。


    以柳雲瑤的身份本是夠不著到這樣的場合赴宴的,可她不知使了什麽手段,重新獲得了安琦珞的青眼,正逢洛安郡主辦賞菊宴,以柳雲瑤那愛慕虛榮的性子絕對不會錯過。


    正思量之間,林家姐妹從外麵進來了,冉秋念便隻好暫時放下對柳雲瑤去向的思索,轉而向著林菡珊走去。


    “菡珊姐姐,今日又是你一個人來赴宴?”冉秋念看了看林菡珊的身邊,不見林家大小姐的蹤跡,便笑著打趣道。


    “可別提了,自從那日發生了那樣的事,娘她說什麽也不敢再放姐姐出來了。不過,今日這樣的場合,她不來倒也是好事,洛安郡主那性子……”


    林菡珊點到即止,想來也是知道些什麽的。


    經過了那次繡坊劫匪一事,冉秋念與林菡珊之間的情誼更深了,說起話來也就沒有麵對旁人時的那麽多顧忌。


    “快開宴了,先入席吧,有什麽話迴去再說。”林菡珊帶著冉秋念坐進了宴廳。


    隨著開宴時辰的逼近,眾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仿佛都在顧忌著什麽,漸漸的也就沒人再開口了。


    冉秋念隨著她們,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著手上的茶水,雖然洛安郡主還沒有現身,可她給眾人帶來的陰影卻如影隨形,籠罩在宴廳的上空。


    “你聽說了嗎?這洛安郡主為何突然離京,去金陵修養這麽些年,據說是當眾打殺了朝中大員的千金,所以被貶去了金陵,如今突然迴來,想是因為風聲過去了,那位官員告老還鄉,京中無人再追究這件事情。”


    冉秋念正安安靜靜的喝著茶,等著洛安郡主現身,誰知道身後忽然有人悄悄杵了杵自己,壓低了聲音湊過來說起了閑話。


    說的竟然還是洛安郡主的閑話,冉秋念有些無奈的看了一眼這有些分不清時宜的姑娘。


    這姑娘雖然壓低了聲音,可宴廳裏本就沒什麽聲響,這邊的動靜,除了冉秋念,還有不少人都聽到了。


    “這位姐姐說笑了,坊間傳聞最是不得信,馬上就要開宴了,姐姐不如先想想一會兒如何在飛花令上拔得頭籌,今日是賞菊宴,這飛花令的題眼必然與菊有關。”


    冉秋念認出這姑娘是朝中新貴盧大人家的千金,盧大人是這兩年剛從京外升遷調迴京城的,盧小姐對洛安郡主的事所知不多,也實屬正常,可冉秋念也不能就這樣看著她闖禍,便好心扯開了話題。


    可惜冉秋念好心幫她,盧小姐卻沒有反應過來,她沒有見識過洛安郡主發瘋時候的樣子,又在家裏十分得寵,便養成了一副天真爛漫的性子,說起話來口無遮攔。


    “宴會上玩幾圈飛花令,不過是聊以消遣的遊戲,哪用得著太過上心?我看妹妹你有些眼生,難不成也是與我一般,初來乍到的?我原還想跟你問問清楚,洛安郡主是不是真的……”


    冉秋念幾乎有些無奈的看著這口無遮攔的盧小姐,她已經注意到不遠處幾個交情淺的姑娘紛紛對這邊露出了看好戲的眼神。


    林菡珊也聽出了不妥,正要出言製止盧小姐繼續說下去,洛安郡主的聲音便傳了過來:“我是不是來的有些不是時候?”


    洛安郡主今日一身粉裙,頭上簪著京裏最時興的釵環,金銀玉石好不貴氣,可她那刀子一般的眼神卻讓屋子裏原本還有些嘈雜的聲響瞬間全都收了起來。


    盧小姐也被嚇得住了嘴,驚疑不定的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宴廳裏的洛安郡主,心中有些打鼓,也不知道自己剛才說的那些話究竟有沒有被洛安郡主聽到。


    下一刻,冉秋念就見到洛安郡主徑直走到了盧小姐的麵前,輕聲問道:“你是誰家的千金?我久未迴京,京中變化甚大,許多姐妹都認不出來了。”


    冉秋念一聽洛安郡主說話的語氣,便覺得心下一沉,這丫頭每每說起話來溫聲細語,不是盤算著什麽惡毒的主意,就是在麵對齊若雲的時候,很顯然,此時是前一種情況。


    可盧小姐卻根本看不出來洛安郡主的心思,隻以為郡主真的隻是想要認識一下自己,便頗有幾分受寵若驚的站了起來,對著洛安郡主行禮迴道:


    “家父是大理寺卿盧鴻直。”


    “大理寺卿?”洛安郡主隻聽了這半句,便直接打斷了洛安郡主的話,語氣態度瞬間就改變了許多,“什麽時候,區區一個二品小官出身的,也敢隨便議論本郡主了?”


    洛安郡主的聲音不大不小,可語氣裏風雨越來的冰寒卻將盧小姐的一張臉都給嚇得蒼白無色,她這會兒才想起來之前打聽到的關於洛安郡主的重重傳言,後悔起自己方才的口無遮攔起來。


    “我,我沒有……”盧小姐結結巴巴的說道,想要為自己辯解一二,可洛安郡主卻充耳不聞。


    “既然盧小姐並非誠心來次參加我的賞菊宴,那洛安也就不多留了,來人,把盧小姐給本郡主趕出去。”


    “郡主,郡主息怒啊,郡主息怒,我不是有意的……”


    聽罷洛安郡主的話,盧小姐臉色更加蒼白,若是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被洛安郡主的家丁直接從王府丟出去,她日後還如何在京城立足?


    冉秋念看著盧小姐被洛安郡主派人強行趕了出去,張了張口。


    “今日眾姐妹都是誠心來賀郡主迴京之喜的,盧小姐無心之失也是因為聽了不實傳言,並非有意,還請郡主高抬貴手,好叫那些流言蜚語不攻自破。”


    萬籟俱寂之間,這為盧小姐說情的聲音如此突兀,令人側目,冉秋念也有些怔愣,皆因這聲音並非是她發出,而是一旁靜默良久的林菡珊。


    盧小姐雖然與她們交情不深,可兩家的父親卻多少有些同僚之情,林菡珊身為這些小姐中領頭之人,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洛安郡主發落盧小姐。


    “你是林家人?”洛安郡主看著勸阻自己的那個膽大包天的姑娘許久,不確定的開口問道。


    林菡珊走出幾步,與洛安郡主攀談,勉強壓下了洛安的怒火,沒有再堅持把盧小姐給趕出去,可她看著盧小姐的眼神卻有些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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