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就是新來的小姐吧?青先生吩咐我帶你到雅閣與眾姐妹們見見,小姐請隨我來。”


    灰裙丫鬟倒是一副笑模樣,她的出現也把冉秋念的話打斷了。


    冉秋念收聲向她看去,頓覺眼前一亮。這人雖然容貌隻算中人之姿,可是那舉手投足的氣質卻是不俗。


    雖然身著灰裙,不飾打扮,但那舉手投足的從容,已足夠讓冉秋念知道她在這山寨之中當是有一定的地位,至少在那兩個仆婦之上。


    知道的東西也一定更多。


    冉秋念注意到她健談的性子,便與她邊走便說起話來:“這位姐姐如何稱唿?”


    “叫我小鵲就是了,可當不起小姐一句姐姐。”


    小鵲笑著擺了擺手,領著人往前麵走。


    “小鵲姐姐,”冉秋念從善如流的改口,眼神微動,把先前問及那兩個仆婦的問題又試探著拋了出來,“這寨子裏的人將我們帶到這兒,還好吃好穿的養著,築雅閣請師父的教習著,究竟是為了什麽?”


    “自然是一樁互惠互利的買賣,以小姐的天資,一入寨子就被分去了天字班,不知惹來多少人的羨慕,將來榮華富貴的日子那是享不盡的,小姐可千萬要珍惜這個機會。”


    小鵲笑嘻嘻的看著冉秋念,冉秋念注意到她眼裏一閃而逝的嫉妒,但很快就被她遮掩了過去,幾乎要讓冉秋念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世上還有這樣的好事?”冉秋念不相信,總覺得有些古怪。


    “小姐去了就知道了,青先生可是很看好你的。”


    小鵲的語氣有些酸,但是對待冉秋念的態度卻沒有一絲的怠慢,很顯然,讓她如此壓抑本性行事周到的,不是冉秋念,而是她口中這位青先生。


    “青先生又是誰?”冉秋念繼續打探。


    “到了,小姐。這裏就是雅閣,青先生就在裏麵等著你,你見了就知道了。”


    不等小鵲作答,她們已經走到了地方。冉秋念無法,隻好懷著滿腹疑惑,深吸一口氣,小心的走入了這座被稱為雅閣的院子。


    到了這裏,小鵲便自覺後退了兩步,低眉順眼的跟在冉秋念的身後,整個人都收斂了起來,她這番姿態,也讓冉秋念的心不由自主的提了起來。


    “小鵲,這人是誰?沒上妝,新來的?”說話的人擰起眉頭,視線落在冉秋念未施粉黛就已足夠美豔的那張臉上,目露嫉妒。


    “新來的姑娘都該送去黃字班或玄字班,往天字班送什麽人?你不是不懂規矩的,這是做什麽?”


    一個畫著精致妝容的姑娘走了過來,冉秋念注意到她的身上同樣穿著月白色衣裳,漆木簪子綰發,麵容嬌媚,頗有些冷傲的氣質。


    原以為這寨子裏有小鵲這樣的姑娘已經是難得,誰知眼前這位天字班的姑娘更是不俗,難怪小鵲這樣的女子在這裏隻能當個婢子。


    “梅姑娘,這位是青先生指名送來天字班的,小鵲也是聽令行事,還請梅姑娘行個方便,青先生還在等著人呢。”


    提到這位青先生,原本還有些盛氣淩人的梅姑娘頓時收斂了一些,她用嫉恨的眼神從冉秋念的臉上刮過,不情不願的後退了半步,把過道讓出來。


    小鵲謝過梅姑娘,領著還有些不在狀態的冉秋念繼續往下走,在主屋前停下,叩響門扉,請應聲出來的婢女通報。


    “青先生讓這位小姐進去。”那婢女不多時出來迴話,小鵲推了推冉秋念,示意她趕緊進去,自己就在門口守著,並不進去。


    “你不跟我一起進去嗎?”冉秋念有些不情願。


    “青先生隻傳了你一個人進去,還不快些,別讓先生久等。”


    小鵲不知是想起了什麽,臉色有些難看,低下頭不去看冉秋念,垂手背對著門口站著,連臉上慣常帶著的笑意也不見了,麵容緊繃繃的。


    冉秋念隻好跟著另一個婢女進了屋,原以為會看見一個能止小兒夜啼的青先生,誰知那含笑看著自己的男子正是先前在甲板上看到的青衣男子。


    他麵貌清俊,身形有些瘦,見人三分笑,看上去是個極好相處的人,可想到那梅姑娘和小鵲提起這人就諱莫如深的反應,冉秋念也便沒有以貌取人。


    “邱小姐,我們又見麵了。”青先生將冉秋念的名字在唇舌間品味了一下,笑得有些意味深長。


    冉秋念在島上用的是化名,隻有極少數人知道這個名字――邱念,這必然是那個大當家的告訴青先生的。


    “青先生,你將我們綁來這裏,究竟是為了什麽?”


    冉秋念開門見山直接問道。


    “小鵲應該已經與你說了不少。”


    麵對冉秋念的質問,青先生並沒有被冒犯的不悅,而是很有耐心的解釋起來:


    “以邱小姐的風姿,隻要稍加培養,能引多少男子為你傾倒?何必守著那點寒酸的銀子,一輩子做個小鎮裏的商人婦?”


    冉秋念被青先生話語裏描述的場麵嚇到,她麵露嫌惡:“原來是強搶人去做那等風塵女子,我便是死,也絕不受這種侮辱。”


    “邱小姐想岔了,讓你去做風塵女子?未免太過暴殄天物。”


    青先生失笑,搖搖頭:“隻有黃字班那些不成氣候的姑娘,才會被送去青樓,物盡其用。邱小姐這般的尤物,我可舍不得送到那種地方白白浪費。”


    青先生說起這些被送來山寨調教的女子,那副談論貨物的口氣,讓冉秋念深惡痛絕。即便他對自己似乎另眼相看,可依舊是用一副“奇貨可居”的口氣。


    “照青先生這麽說,我應該對你感激涕零了?”冉秋念諷刺道。


    “我知道邱小姐一時之間還有些難以接受,可你見過其他的姑娘之後,就能明白這是一樁穩賺不賠的買賣。”


    青先生一臉篤定。


    “雅閣接受調教的那些姑娘,大多是貧苦人家的女兒,吃不飽穿不暖,命好些的,也最多配一個粗野漢子繼續周而複始的苦日子。時運差些,就是被賣去與人為奴為婢。”


    “可現在她們卻隻需要付出一點點代價,就能跟了達官顯貴,享受數不盡的榮華富貴。這難道不是一樁頂劃算的買賣?”


    許是這些話已經說了不下幾百次,青先生描述的這些美好畫麵誘人的很,若冉秋念也隻是一個貧苦人家出身,沒什麽見識的農家女子,或許還真會產生一點兒動搖。


    但不知為何,盡管腦子裏一點兒過去的記憶也無,在冉秋念意識深處,這些富貴榮華帶來的誘惑,總顯得有幾分可笑。


    “我若是抵死不從,又能如何?”冉秋念抿了抿唇,打斷了青先生喋喋不休的說教。


    “那就隻能送去黃字班從頭調教,雖然可惜,但相信邱小姐在勾欄院裏待過之後,或許就能明白後悔的滋味。”


    青先生輕笑,但說出的話卻讓人背脊發寒。


    冉秋念不再說話,像是被他嚇著了一般。青先生見敲打的差不多了,就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一塊牌子,遞給婢女。


    婢女雙手接過,走到冉秋念身邊,低頭給她在腰間係上,冉秋念眨了眨眼睛,沒有動彈,任由她把那牌子係好。


    “係上牌子後,過去的名字就不能用了,往後你的新名字就是桃,豔若桃李,很襯你的姿容。先去見見天字班的其她姑娘吧。”


    青先生擺了擺手。


    冉秋念轉身離開,低頭的瞬間,瞥到腰間牌子上一個鐫刻的桃字,隱在一叢盛開的桃枝上。


    “恭喜姑娘,被賜了桃字,之後在這天字班算是站穩了腳跟。”小鵲迎上從主屋裏出來的冉秋念,注意到她腰間的牌子,忙笑著恭維道。


    “這名字有什麽玄機嗎?”冉秋念撥弄了一下腰上的牌子,不懂就問。


    “天字班都是以花為名,地字班以飛禽為名,萬不可混淆的。”小鵲解釋道。


    “飛禽?鵲也是飛禽,這麽說,小鵲姐姐以前也是雅閣地字班的姑娘?”冉秋念一臉驚訝。


    “不錯,隻是我不爭氣,沒能選拔合格,好在學到的本事還算拿的出手,就留在寨子裏給天字班的姑娘做婢女,打理一些日常事務。”


    說到這裏,小鵲還有些慶幸,沒合格的那些女子,大部分都是不知被送去了哪裏,或許是勾欄院,或許是達官貴人家為奴為婢,隻有少部分被選中留在寨子裏,她就是其中之一。


    對此,冉秋念不做迴答,她心裏有些沉重。


    這個山寨每年都有這麽多貌美女子被送來調教,合格的不合格的,這麽多人,若是全都流散到各地,幾年下來,怕是積累到一種可怕的規模。


    他們煞費苦心做出這樣的事來,究竟所圖為何?冉秋念不敢深想。


    “這麽些年,從未聽說有人能夠一來就分進天字班的,這不是在打我們的臉嗎?憑什麽她什麽都不用付出,就能享受天字班的待遇?”


    三五個嫋嫋婷婷的姑娘湊在一起,梅姑娘的聲音不加掩飾的傳入了冉秋念的耳中,小鵲有些為難的看了一眼神色未變的冉秋念,小聲解釋道:


    “那是梅姑娘,性子一貫是傲氣的,也頗得青先生的寵愛,所以行事多有張揚……”


    “我倒是不知,這種事情也是值得爭搶的。”


    冉秋念秀眉微蹙,頓時有些不願意和這些已經沉底墜入被青先生描述出來的那些美好景象,不願意醒來的可憐女子交談。


    但已有人注意到這邊過來的冉秋念和小鵲二人,紛紛轉頭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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