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秋念給自己斟了茶,又吃了幾塊糕點,蕭殷才出聲說道:“多少吃兩塊也就夠了,這個時辰不宜進食過多,當心積食。”


    她晚膳吃的不少,糕點又多甜膩,見蕭殷這般說了,冉秋念倒也沒任性,乖乖放下手裏的糕點,隻喝了口茶,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你們兄妹感情倒是深厚。”齊若雲見冉秋念和蕭殷相處之間這般融洽,頗有幾分感慨,他亦是有幾個庶出的姐妹,可彼此之間卻生疏客套的比外人還不如。


    那些人見了他,不是畏懼就是討好,齊若雲一向是懶得理會,也不屑於將那些庶出姐妹看做自家人。


    冉秋念當然知道齊若雲骨子裏的涼薄脾性,聞言隻是笑笑。


    “小公爺可要用幾塊糕點?”


    冉秋念知道蕭殷晚膳過後從來不會再吃東西,所以隻問了齊若雲一人。


    齊若雲自然也是不吃的,而且他向來不喜歡甜膩的吃食,冉秋念依稀記得,卻不以為然。本以為齊若雲會拒絕,誰知他竟然點頭說了聲好。


    冉秋念有些愕然,脫口而出道:“你不是不喜歡吃糕點嗎?”


    “念兒妹妹怎麽會知道我不喜歡吃糕點?”


    齊若雲更是意外,沒想到冉秋念平日裏對自己淡淡的,實際上卻連自己的喜好都打聽得一清二楚,倒讓齊若雲有些暗喜。


    但他隨即又有些不解,便笑著問:“既然念兒妹妹知道我不喜糕點,又為何還問我吃不吃糕點?”


    冉秋念剛剛說完那句話的瞬間,立馬就後悔的恨不得捂住自己的嘴。


    可惜已經晚了,好在齊若雲沒有隻以為自己在偷偷關注他,並沒有多想,但僅是這一點就足夠冉秋念頭疼的了。


    她好不容易才澄清了自己答應和齊若雲在乞元節出來遊街的誤會,這下,她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因為念兒覺得這天香樓的糕點味道很是不錯,甜而不膩,想著就是不喜甜的人吃了也能覺出幾分好,才有此一問。”


    冉秋念絞盡腦汁也隻能給出這麽一句迴話,話音剛落,就見齊若雲低聲笑了起來,那寵溺的眼神讓冉秋念直唿不好。


    而蕭殷也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冉秋念一陣如芒在背,趁著齊若雲沒注意到這邊,偷偷往蕭殷臉上看去,卻隻能見到一張冒著寒氣的狼麵具,把蕭殷麵上的神色變換統統遮擋的嚴嚴實實。


    早知道就給大哥哥把麵具摘了,冉秋念暗暗後悔,卻不敢在這個時候提起去給蕭殷摘麵具的話來。


    “既然是念兒喜歡的,定然不俗。”


    即便齊若雲從來不在午膳後吃東西,有了冉秋念剛才那番話,他也願意為她破這個戒。


    他心情甚好的坐到桌旁,從冉秋念剛才吃過的碟子裏取下一塊拇指大小的糕點,嚐了一口。


    “如,如何?”


    冉秋念硬著頭皮假裝沒注意到蕭殷那邊的寒氣,幹笑著看向不知誤會了什麽的齊若雲。


    “不錯。”


    盡管齊若雲依然不喜歡這糕點中過多的甜味,卻因著這是冉秋念期盼分享給他的,還是昧著良心讚不絕口。


    冉秋念見齊若雲吃了一塊就沒再動過,哪兒還不知道他這話裏幾分真幾分假,對著他那雙似乎含著情意的雙眼,隻能選擇視而不見。


    正當屋子裏氣氛變得越來越奇怪的時候,外麵忽然炸起了絢爛的煙花,冉秋念眼神一亮,抓起桌子上的馬麵具就湊到了窗子邊。


    “花神遊街快要開始了,大哥哥快看。”


    冉秋念招唿了一聲,便被夜幕上展開的銀色曇花吸引住了全部視線,她飛快的把馬麵具戴在臉上,雙手撐著窗台,癡癡的看著一朵又一朵在頭頂上空綻放的煙花。


    齊若雲見冉秋念看的入神,也不在意這丫頭方才隻叫了蕭殷的名字,權當她是在害羞,愉悅的心情沒有半分減弱。


    隨著煙花一朵朵炸開,下麵的街道也揚起了喜氣的樂聲,從街角轉出來一隊長長的花船隊伍,扮作花神的美麗少女戴著鮮花麵具被花燈簇擁在花船中央。


    冉秋念從沒見過這樣的場麵,幾乎要把半個身子探出窗外,蕭殷從後麵拉著她的手臂,將人攔了迴來:“當心掉出去。”


    聽到蕭殷的話,冉秋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挨著蕭殷站直了身子,規規矩矩的站在窗子後麵往下看,蕭殷卻往邊上讓了一步,與冉秋念拉開了一些距離。


    冉秋念感受到有冷風從兩人分開的地方吹過來,下意識的裹了裹披風,向忽然退開一步的蕭殷看去。


    可那青麵獠牙的狼麵具卻隻是靜靜的朝著下方移動的人群,忽明忽暗的煙花餘光打在麵具上,讓冉秋念更難看清楚麵具後的人。


    她想問問蕭殷是不是生氣了,但是齊若雲就在另一邊,冉秋念沒法開口。


    一時之間,就連天上的煙花和一盞又一盞亮起來的花燈都遜色了下來,冉秋念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蕭殷的身上。


    “抓賊人!快把他攔下來,有人偷孩子了!”


    下麵忽然騷動了起來,隨著一聲淒厲的大喊,擁擠的人群突然亂了,四處奔逃的人群衝撞了正在遊行的花神隊伍,撞破了好幾盞花燈。


    花燈裏未熄滅的火星子瞬間把剩下的花燈全都燒了起來,火勢一下子竄了上去,那坐在花船中央扮作花神的少女忽的大喊了一聲,滿臉驚恐的扯下了鮮花麵具,被困在了四麵燃燒的紙花船上。


    街上的場麵一下子難以控製起來,眼看著好端端的一場節慶就要變成慘禍,冉秋念著急的喊了一聲蕭殷。


    蕭殷安撫的在冉秋念的肩上輕輕拍了拍,下一刻便從二樓的窗子上飛身躍下,將那被困在花船中間花容失色的姑娘救了出來,交給了一同遊街的相識之人,又去追那渾水摸魚拐了孩子的賊人。


    眼看著蕭殷救下那差點被燒死的姑娘,冉秋念鬆了口氣,又見下麵亂成一鍋粥的人群,火勢眼看著有些壓不住,不巧今夜風又大,還有那丟了孩子的可憐大娘……


    “小公爺,還請小公爺援手。”


    冉秋念顧不得和齊若雲的恩怨,見蕭殷分身乏術,現在她身邊僅剩的能夠幫上些忙的也就隻有齊若雲了。


    “念兒放心,我這就去調來守城軍維護秩序,隻是你一個人在這,我有些不放心。”


    齊若雲自然不會置身事外,若不是顧著冉秋念一個人在這,他早已出去調兵控製局麵。


    “我在二樓雅間裏好端端的,隻要不出去,能有什麽危險的?小公爺隻管放心離去,晚了,怕是這火勢控製不住。”


    火勢是一方麵,下方那驚慌的人群會不會出現人踩人的禍事,也是冉秋念極擔心的。


    聽她這樣說,齊若雲隻好先行離去,叮囑了讓冉秋念待在二樓雅間,不要隨意出去,等他調來守城軍後,派人送她迴府。


    冉秋念自然沒有不答應的。


    身邊兩個人全都離開了,冉秋念獨自站在窗口看著下麵的亂況,隻能一個人心裏暗暗擔憂著。


    蕭殷追著那拐帶孩子的賊人一路進了街旁的小巷子裏,七拐八拐,很快就離身後的花燈街漸遠了。


    想到有齊若雲在冉秋念身邊,應當不會出事,蕭殷便繼續追著那賊人而去。


    那賊人被蕭殷追的慌不擇路,若不是憑借著幾分對地勢的了解,他隻怕早就被追上了,眼看著兩方的距離越來越近,賊人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加大,那孩子感受到疼了,立刻哇哇大哭起來,讓賊人更加心急。


    巷子裏一時之間隻有孩子淒厲的哭聲和賊人慌亂的腳步聲,再堅持一會兒,就隻差一點點,他就能等來弟兄們的支援。


    想到這裏,賊人一咬牙,把孩子扛的更緊。那點兒想把孩子扔下自己逃命的念頭,也被貪婪不甘取代。


    “都到了這地步,把貨丟下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賊人一咬牙,加快了幾步,忽然感到腦後一陣寒風襲來,下一刻他手上一空,人卻順著那股力道翻滾著摔到前麵去。


    蕭殷把孩子抱過來,居高臨下的看著摔了個七葷八素的賊人。


    “弟兄們,還不快出來搭把手!”


    賊人被蕭殷那張青麵獠牙的麵具嚇了個哆嗦,這昏暗的小巷子裏,背光站著,一時間好像看到了閻羅索命一般,當下便不管不顧的扯著嗓子大喊。


    蕭殷沒想到這人竟還有同夥?他將孩子放到身後的角落裏,擋在前麵,看著從巷子另一頭竄出來的七八個拿著刀的匪徒。


    “刀?”蕭殷眼神微眯,能做到人手一把長刀,看來他這次撞上的絕非一般小毛賊,頓時來了幾分興致。


    這幾人見蕭殷身形並不如何壯碩,隻身一人,又帶了張看不清臉的麵具,隻當是哪裏來的不開眼的倒黴蛋,七八個壯漢掄起泛著銀光的刀子,不懷好意的向著蕭殷緩緩靠近。


    下一刻,卻被他不費吹灰之力,全部拿下。


    未免這些人逃跑,蕭殷一個個廢了幾人的雙腿,巷子裏數個匪徒的哀嚎聲瞬間就蓋過了那孩子的哭聲,倒讓原本被嚇著哭個不停的孩子,止了啼哭,好奇的睜開了眼睛。


    蕭殷伸手蓋住把孩子的眼睛,沒讓他看到後麵的慘狀,他將這孩子抱起來,把頭按在自己肩上,不讓他到處看。


    那孩子約莫知道是蕭殷救了自己,也乖乖的沒有鬧騰,把小腦袋貼在蕭殷的肩頭,很快就累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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