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卷宗也實在是太多了,為何官府不分門別類的拜訪,而是一股腦全都丟在一個地方?”


    冉秋念有些崩潰,都快有一兩個時辰了吧?她這一排架子才剛剛看了一半,從這邊望過去,可至少還有十數個同樣大小的架子,全都堆滿了卷宗。


    “能看多少是多少,又不需你一日看完。這案卷室就在此處,左右跑不了,多花些時日,總是看得完的。”


    蕭殷的聲音不加遮掩的響在屋內,倒讓原本隻是小聲抱怨的冉秋念愣了一下,奇怪的轉身看向蕭殷。


    “大……”冉秋念剛開口的話,被蕭殷一個眼神堵了迴去,她若有所思的看向蕭殷示意過來的眼神,仿佛明白了些什麽,轉身繼續在先前的案卷架子上翻找起來。


    那仔細審慎的態度和之前一般無二,但隻有站在她身邊時刻關注著的人,才能發現,冉秋念這一迴看似也是仔仔細細的翻找查閱,但卻並不像先前那樣一本本生怕遺漏了哪冊。


    蕭殷見冉秋念明白了他的意思,開始裝作仔細翻查,臉上帶了幾分暖色,垂下眸子,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那躲在門口偷偷向裏張望的衙役,神色如常的繼續翻查。


    如此又過了一個時辰,依然是一無所獲,冉秋念卻作勢抱怨幾句,放下手裏的宗卷,跟在蕭殷身後離開了案卷室。


    “蕭大人可查出什麽東西來了?這就要走?”


    劉大人衙門裏的案子審的差不多,聽到蕭殷要走的消息,便立馬趕了迴來,試探著打量了一番兩人的神色,開口問起來。


    “案卷室的卷宗太多,便是找上一整天,也不見得能翻找出用得著的,隻能待明日再來看看。”


    蕭殷歎道。


    “當日哪能想到這販鐵令的留檔還有能別用的時候,若早知如此,一定派人好好收著。既然如此,那下官也就不多留了,明日派人在此恭候大駕。”


    劉大人眼珠子一轉,這般說道。


    送走了蕭殷之後,劉大人召來那個被他派去打探蕭殷二人在案卷室裏動靜的衙役,沉聲問道:“那兩人可查到什麽東西沒有?”


    “迴大人的話,您放心,確實什麽也沒查到。小的就見那個小隨從翻的灰頭土臉,但咱們這滿屋子堆的宗卷便是自己人進去一時也翻不出想找的,更別提那兩個外人了。”


    “那便好,你帶幾個人一起,去那屋子裏繼續找,多帶些人,今晚必須給我找出來。”


    劉大人鬆了口氣,吩咐下來。


    衙役卻犯了難:“大人是不是太過多心了,就憑那兩人,不可能在短短幾日就能翻找出什麽線索,等蕭大人一月之期到了,往京城一走,誰還能想起來這案卷室裏的東西。”


    “蠢貨,蕭殷迴京之日總還有個三五天的,誰知道他什麽時候就找到東西了?不管你叫多少人去找,今晚必須把東西呈上來。”


    劉大人說完,想起早些時候那京裏來的特使告訴自己的那些消息,便顧不得這裏,叫上師爺一起往賬房去了。


    冉秋念和蕭殷迴了冉家,等到了安全地方,才終於忍不住把自己心裏的疑惑說了出來:“大哥哥帶我去那案卷室找一年前吳家鑄造師接下的販鐵令,為何又暗示我不要用心找?”


    “依念兒看來,你我二人要從那浩如煙海的案卷室裏找出一張一年前吳家鑄造師接下的那張,要多長時間?”


    蕭殷不答反問,冉秋念一想,不由得有些挫敗的開口迴道:“若是運氣不好,沒個十來天都翻不完一半。”


    “所以大哥哥你一開始就沒想著從案卷室裏找出什麽東西來?”


    冉秋念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抬眼向蕭殷看去。


    “不錯,我們隻需要做出一個找的姿態,若是吳家坡滅門之人就是為了阻止我們查下去,那今夜必定有所行動。我們隻需守株待兔即可。”


    想從案卷室內大海撈針一般去找一張一年前的販鐵令,上麵的線索更有可能還是用假身份做的,查起來困難重重,所耗費的時間更甚。


    而蕭殷迴京在即,最耗不起的就是時間,他自然不會選那條下下之策。


    “原來如此,大哥哥怎的不早些告訴我?”


    冉秋念恍然大悟,忍不住抱怨兩句,但也隻是隨口一說,她知道以自己的性子,若是早知道了這個計策,肯定會露出馬腳,怎麽能讓幕後之人相信他們是真心實意想要找出那張販鐵令的呢?


    “今晚,你就不便跟著了,早些迴去休息,一切待明日分曉。”


    蕭殷摸了摸冉秋念的腦袋,把冉秋念趕迴自己的院子,轉身摸出了藏在床下的夜行衣,還未來得及換上,就聽冉秋念在院子裏驚訝的聲音:


    “小公爺,這麽晚了,你怎麽會到這兒來?”


    蕭殷手下動作一頓,將夜行衣原封不動的塞迴了床下,隨手理了一下被弄亂的床帳,起身神色不變的推開了房門。


    “念兒妹妹怎麽也在這兒?”齊若雲沒想到自己來找蕭殷竟然還能碰到冉秋念,見冉秋念一身隨從的打扮,不知想到了什麽,神色微微有些變化。


    “在府裏待的有些悶了,便央了大哥哥悄悄帶我一起外出。”冉秋念輕咳一聲,想到前幾次被齊若雲撞破自己男裝在外時的借口,便信手拿來用了。


    “原是如此,倒與我想的差不多。”齊若雲輕笑一聲,便當作是信了冉秋念這一番話,他神色溫和的看著冉秋念。


    “我也知道念兒妹妹是不愛拘束的性子,正巧明日是乞元節,街上可有一番熱鬧好瞧,正打算和蕭兄商量著,帶你去街上看看,沒成想竟在這裏碰見了。”


    “真的嗎?那可真是太好了。”盡管冉秋念不太想和齊若雲一起出去,但方才她剛把話撂下,為了不讓齊若雲生疑,隻好做出一副期待的樣子,“那就多謝小公爺了。”


    “小公爺,不知這個時候來訪,所謂何事?”


    身後的房門打開,蕭殷從裏麵走出,見冉秋念正和齊若雲說的高興,心中不知為何浮上了一絲奇怪的感覺,有些不悅,他壓下這異樣情緒,神色如常的對著齊若雲作揖。


    齊若雲迴禮,收起臉上的寵溺笑意,側身向蕭殷看去。


    “一些案子上的事,想要和蕭兄探討一二。”


    冉秋念見二人有話要談,知道自己不方便留在此處,便出聲告退。


    因著齊若雲在此,冉秋念沒有像往常那樣從小門穿迴去,而是正兒八經走了一迴正門。


    迴了院子之後,冉秋念總算是放鬆下來,後知後覺的好奇起來,齊若雲這個時候到冉府來找蕭殷做什麽?


    她可是知道晚些時候,蕭殷還有旁的打算,齊若雲這一來,不是正正好攪亂了蕭殷的計劃嗎?


    “小姐,您在想什麽呢?已經著人備好熱水,先沐浴更衣吧?”


    清溪的聲音從簾子後麵響起來,把冉秋念從思緒中喚醒,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沾了灰塵的男裝,這些都是從那案卷室內沾上的。


    冉秋念應聲過去,沐浴過後換上寢衣躺在床榻之上,想到方才在蕭殷院子裏碰上的齊若雲,她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何事惹得小姐不開心了?”清溪正在旁邊一點點給冉秋念擦著濕潤的長發,聞聲不由得問起來。


    “沒什麽,小公爺走了嗎?”


    冉秋念搖搖頭,想起來似的又問了一句。


    “人還沒走,和大少爺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奴婢已經讓人去留意了,小公爺一走,立馬過來稟報。”


    清溪擦完一縷長發,又拾起另一縷,細細擦著,見冉秋念還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有些奇怪。


    “小姐您都問了好幾迴了,是不是有事要找大少爺說?看小公爺的樣子,似乎要有一番長談,您若是有什麽著急事,隻怕要等明早再去說了。”


    冉秋念摸著脖子上的白玉牌,沒再作聲。清溪的話讓她忍不住有些想感歎一聲,這小公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過來,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思及此處,冉秋念心念一動,禁不住開始細想從京城迴來之後的這段日子裏發生的事情。


    “真是奇怪,齊若雲不是這麽不謹慎的人,怎麽這迴他每次出現,都把好好的計劃給攪亂?”


    嶺州城裏抓到張紹先後要結案的是他;運送鐵礦迴錦繡城的車隊半道被扣下,負責押送的也是他;柳瑜飛投了他的麾下,柳雲瑤剛把翎羽從她這兒偷走,當晚鑄造師一家就被滅了口;現在又是這樣……


    “這齊若雲是不是屬掃帚星的,怎麽這案子的線索到了他這兒總要壞事?”


    冉秋念悶悶的嘀咕道,卻引得清溪問出聲來:“小姐您說什麽呢?奴婢沒有聽清。”


    “沒什麽,沒什麽,就是最近總遇到倒黴事,隨口抱怨幾句罷了。”


    若說齊若雲是故意的,可也不像,更重要的是,這案子齊若雲也擔了一份責任,若是被攪和了,他自己也得不到什麽好處不是?


    難不成是上輩子自己被豬油蒙了眼睛,才會以為齊若雲是個文韜武略樣樣俱全的俊才?冉秋念搖搖頭,想不通這些。


    直到她的頭發全都擦幹了,在床榻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也沒有收到齊若雲已經離開的消息。


    一眨眼,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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