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的時候,司徒奚刺殺太子,謀殺商戶宋煜,追殺朝廷大臣的事情,已經傳遍了京城上下。


    多數人都在議論著,他到底是為了什麽之外,也在幸災樂禍著。


    那一位,仗著自己是皇子的身份,不知道在京城裏麵做了多少的事。


    不知多少人家,聽到這樣的消息,也都是喜極而泣,終於能夠大仇得報,真是蒼天開眼。


    而宋子坤已經不在乎外麵的喧鬧,他靜靜的坐在房間裏麵,看著眼前的牌位。


    “宋雲,你知不知道,那個人今日當街刺殺太子,肯定是活不成了。”宋子坤盯著牌位,“我想著,你若是聽到這個消息,肯定是高興萬分,便先來告訴你。對了……”


    宋子坤從一旁取出了一個盒子,擺在了牌位麵前:“我今日買了一件嫁衣,還有喜燭,你不會怪我簡陋了吧。”


    他一件件的把嫁衣取了出來,火紅的大袖衫上頭,用金線繡著十二朵並蒂花,寓意花開並蒂,百年好合。


    一襲緋色的長裙,裙擺也是繡滿了石榴花,石榴多子,寓意多子多福。


    這通身的美好祝福,現在也是用不上了。


    “我聽掌櫃的說,這件嫁衣雖然不是最值錢的,可它卻是最為吉利。”


    宋子坤把衣服攬在了自己的懷裏,好似這衣裳還有主人的馨香,淚水一顆顆的掉在了上頭。


    他想象著宋雲的樣子,穿上這件衣裳,梳著高聳如雲的發髻,帶著最精致的發釵,在喜娘的帶領下,一步步的走到自己的麵前。


    那遮麵的團扇後頭,是滿滿笑意的眉眼,低垂著不敢抬頭看他,隻是偶爾瞟了一眼,也是惹了一臉的紅霞,不敢再瞧。


    團上上頭,是用金黃的絲線繡成的金桂,在陽光的照耀之下,把新娘子的臉龐,添了一分柔和。


    那樣的宋雲,宋子坤是從未見過,他呆呆的盯著新娘子的模樣,好一會才在新娘的催促之下,接過了紅綢,拜別了高堂,帶著她進了花轎。


    鑼鼓喧天,賓客盈門,他騎在高頭大馬之上,接受著四周人的祝福。


    如果沒有司徒奚,他此時應該在新房,好好的看著自己的新娘子。


    或許宋雲會害羞,她會說:“相公,我……”


    砰砰砰。


    沉浸在自己思緒當中的宋子坤被驚醒了,他迴過神的時候,才發覺這衣裳上頭全是淚水。


    手忙腳亂的擦了水漬,可那一團水漬,始終都還在上頭,就像是宋雲死去的消息,永遠都在宋子坤的心頭。


    而敲門聲還在,宋子坤鄭重的把衣裳放下,走過了庭院,去外間挪開了門板。


    是宋淼淼站在門外,身後跟著胡掌櫃,她們手上似乎還提著東西,宋子坤疑惑著:“你們……”


    “你總歸是隻要宋雲做你的妻子,不是?”宋淼淼進了門,讓身後的夥計們進來,“你們先好好布置著,等一會你們就先迴去就是。”


    “是的,東家。”


    宋淼淼領著宋子坤去到了自己的房間,一看見床邊的嫁衣,她的鼻頭一酸,也快要忍不住掉下了淚,可現在不是時候:“我給你帶了東西過來,她進了我家的門,也不好叫她在泉下寒酸。”


    從提籃裏麵拿出了一些頭麵,都是些黃金的鳳凰頭麵,紅寶石做的眼珠子,一粒粒一模一樣的珍珠,做了流蘇,那算是給宋雲的陪葬之物。


    “你再好好準備準備,等外頭弄好了,我就看著你娶她。”


    宋子坤上手撫摸著那些東西,他注視著這些物件,腦海中想象著宋雲帶上這些東西之後,早晨起床,他替她戴好了發簪,描眉畫目,讓宋雲成為最美的女人。


    宋淼淼知道他在想著什麽,便是見不得這樣的場景,悄悄的走了出去,帶上了門,輕輕蓋上。


    此時帶來的夥計們都在忙活著著,胡掌櫃的看著那些紅綢在院子裏麵掛起,四周的燈籠也換成了紅紗燈籠,這小小的宅邸,一下就蒙上了一層紅暈。


    他瞧見了宋淼淼從房間裏麵走了出來:“東家,估計還得有一段時間才成,隻是……”


    陰婚這件事情,在民間常見,可這嫁娶也如同活人一般,要三書六禮做足,哪有這樣隻是挑個良辰吉日,裝飾了宅院,就跟一件衣裳成親的。


    胡掌櫃的隻猶豫了一下:“你就再好好勸勸宋大夫,便是真的要娶,也不該這般的簡陋才是。”


    宋淼淼搖了搖頭:“不用了,他們兩個是再也等不了,況且這些東西,也隻不過是讓活人的心裏好受一些。他自己都準備了喜燭與喜衣,便是我們不來,這場婚禮,他也是要辦的。”


    “可是,這高堂之上,又……”


    “長姐如母,便是姐姐來坐那高堂吧。”


    宋淼淼迴過頭,瞧見了正從屋子裏走出來的宋子坤。


    此時的他已經換上了一身大紅的喜服,手上捧著剛剛取下來的牌位:“還請姐姐的丫鬟代勞,與我捧著這牌位,一起拜堂。”


    宋淼淼捂著鼻子,好一會才讓心裏的酸氣緩了緩,把淚珠都憋了迴去:“好。”


    才剛剛入夜,這小小的宅邸,已經裝飾一新。


    柱子與橫梁上都掛滿了紅綢,大紅的喜字貼滿了窗戶上,屋簷下到處都掛著紅色的燈籠。


    這樣的場景之下,沒有鼓樂,沒有賓客,隻有宋淼淼坐在高堂的位置上,見著丫鬟捧著那一身的嫁衣與牌位,被宋子坤領了進來。


    涼風習習,忽明忽暗的喜燭,照著桌麵上蓋著喜字的供品,也是同樣的晦暗不明。


    慘白了一張臉的宋子坤,全然沒有成親的喜悅,隻是一步步的進來,那般的樣子,讓宋淼淼心疼。


    胡掌櫃的充當了禮官,唱喏著:“新人新娘,一拜天地。”


    這一拜,敬告天地,宋門今日迎娶新婦,家族長安。


    “二拜高堂。”


    這一拜,敬告祖宗,他宋子坤今日迎娶宋雲為妻,死生同穴。


    “夫妻對拜。”


    這一拜,盟約白首,三生三世,永為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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