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淼淼道了一個萬福，便坐到了老婦人的對麵，此時老婦人已經放下書本，給宋淼淼舀了一碗粥。
坐的近了，自然看到的也更多了，宋淼淼注意到老婦人雙手沒有粗大的骨節，皮膚較她同齡的人，也更要細滑一些。
不過她身上的衣服，雖然是粗布所製，可十分整齊，沒有一道褶皺。
至於那本書……
宋淼淼算是知道眼前這個人的身份，可既然她不想說破，自然宋淼淼也不會點破，恭恭敬敬的雙手接過了那一碗熱粥。
“你對人很信任嗎？第一次見我，就不怕我在粥裏麵下毒？”老婦人板著一張臉，語氣陰森。
“皇後娘娘故意設局考我，自然不會就這樣賜死。”宋淼淼不卑不亢，“再說讀前朝善逸本《左傳》的人，想必記得‘山有木，工則度之；賓有禮，主則擇之。’，胸中自有丘壑，又哪裏會對我下手呢。”
皇後啞然失笑，“來人。”
自暗處便走出來了兩個人，皇後將書本交給了他們，“帶下去，收好。”
宋淼淼低頭細細品嚐著那碗熱粥，嗯小米配了一點紅豆，再加了一點糖，香甜軟糯，不錯的手藝。
“我這粥是十來年的手藝，覺得如何？”
“香甜軟糯，很是不錯。”
皇後見過很多人，有在她麵前害怕的，有敬畏著的，有愛護她的人。
可宋淼淼在她的麵前，挺直了腰板，說話的語氣也是不卑不亢，仿佛眼前真就是一個請她喝粥的老婦人，而不是皇後。
甚至連一點親近的意思都沒有，或許她不知道，皇後這個身份對顧鉞之意味著什麽？
“我知道你跟顧鉞之的事情，也知道你的身份，商戶之女，跟我的兒，門不當，戶不對，你不覺得，你更應該討好於我，讓我成全你們兩個？”
“我與顧鉞之，若是有幸在一起，那自然是人生幸事。可若因為外力，讓我們兩個天各一方，那不能怪我們兩個未曾盡到全力，隻怪這世道罷了。”宋淼淼表麵上雲淡風輕，可是心都抽到了一起，緊張的不行。
她現在就是在賭，賭這位讀《左傳》的皇後，是不是真的就是那樣的豁達，真的是胸有丘壑。
皇後盯著宋淼淼的臉，忽而哈哈大笑，笑過之後：“小娃娃，你這點把戲本宮看得穿，不過你也賭的對。可是若是本宮真的讓你跟顧鉞之在一起，那你又知不知道，顧鉞之迎娶你之後，他會麵對什麽？”
“我……”宋淼淼隻是一陣猶疑，卻仍舊是昂首迎向她，“他的同僚會恥笑，他迎娶了一個商戶之女，家風不正，或許還會影響他日後的仕途。”
“我虧欠這孩子良多，”皇後想起前塵往事，心潮起伏，可最終還是化作了一聲歎息，“所以我們都想盡量的補償他，想讓他一生順遂，所以，我不希望你的出現，影響到他的前程。”
宋淼淼噗嗤一聲，笑出了聲，這怕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你笑什麽？”
“嗬嗬，娘娘，隻要日後顧鉞之所作所為，無論是太子還是您，能夠秉公處理，這天下之大，又真的有什麽人，能影響他的前程。”宋淼淼搖頭，“您未免也太過小瞧他，也小瞧了我。”
這孩子聰明，通透，若不是這商戶之女的身份，那還真的是顧鉞之的良配。
皇後默默的在心裏想著，卻還是勸說：“仕途上自然是沒有人會攔著他，可是人生於世，一言一行，並非隻是順從心意就可以。我們不說，不代表有人不會說。他們不會當麵說，私底下的風言風語，你覺得顧鉞之能夠忍受多少年？十年，二十年？難道你就不怕終於有一天，顧鉞之受不了這些話，對你們兩個人的事情，感到後悔？那個時候，即使你們夫妻情分還在，你又舍得讓他這樣難過，你自己也黯然傷神嗎？”
“未來之事，神鬼莫測，或許我們兩個最終會如同娘娘所說，成為一對怨偶。可是也有可能，我們兩個相互扶持，不在意這些流言蜚語，相伴到老。而這一切，都取決於我跟顧鉞之兩個人，隻要心誌堅定，未嚐不會出現好的結局。”宋淼淼頓了頓，“再者，我自己不想放手，也不會放手。”
“為什麽？”
“上一次顧鉞之病重，在病榻之前，我甚至以為會失去他。生死之事，自然是不能強求，可人間之事，我偏偏就要強求，死都不會放手。”
話談到這裏，皇後便是已經知道，她已經沒辦法勸這個女孩子離開顧鉞之，甚至不可能讓她屈居妾侍之位。
這般要強堅毅之女子，這世間也是難得一見。
她忽然有點想看看，十幾年之後，她垂垂老矣之時，眼前這個女子還會不會這樣堅毅要強。
“你可有字？”
“未曾。”
“我賜你一字如何？”
自古取字便是隻有親近的長輩才可做的事情，皇後這樣做，算是認了她這個媳婦？
“還請娘娘賜下。”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人滿則驕，其實講的都是全則必缺，極則必反的道理，你性子這般剛直，需有所轉圜。你名中帶水，那麽便賜你一個槿字，既有一剛一柔的意思，也是應五行相合之意。你行事有一點君子之風，便送你一個君字，算作期許，那便取為‘槿君’如何？”
宋槿君？
宋淼淼這才下跪，拜謝皇後的賜字。
隻是起來之後，皇後已經不見，徒留了這一碗還未涼透的熱粥和一枚不起眼的白玉雙魚佩。
宋淼淼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拿起玉佩，覆上自己的小腹，小聲的念叨著：“這一關，算是過了。”
皇後這意思，她不會再強求自己離開顧鉞之，可是她要以現在這個身份嫁給顧鉞之，怕也是要靠自己掙過來的。
可是，她不怕。
宋淼淼慢慢站了起來，她環顧四周，此時已經真是黃昏時分，天邊的紅霞已經是漫天飛舞，即壯麗又好看。
無論前麵有什麽等著她，她都不會再害怕。
坐的近了，自然看到的也更多了，宋淼淼注意到老婦人雙手沒有粗大的骨節，皮膚較她同齡的人，也更要細滑一些。
不過她身上的衣服，雖然是粗布所製，可十分整齊，沒有一道褶皺。
至於那本書……
宋淼淼算是知道眼前這個人的身份，可既然她不想說破，自然宋淼淼也不會點破，恭恭敬敬的雙手接過了那一碗熱粥。
“你對人很信任嗎？第一次見我，就不怕我在粥裏麵下毒？”老婦人板著一張臉，語氣陰森。
“皇後娘娘故意設局考我，自然不會就這樣賜死。”宋淼淼不卑不亢，“再說讀前朝善逸本《左傳》的人，想必記得‘山有木，工則度之；賓有禮，主則擇之。’，胸中自有丘壑，又哪裏會對我下手呢。”
皇後啞然失笑，“來人。”
自暗處便走出來了兩個人，皇後將書本交給了他們，“帶下去，收好。”
宋淼淼低頭細細品嚐著那碗熱粥，嗯小米配了一點紅豆，再加了一點糖，香甜軟糯，不錯的手藝。
“我這粥是十來年的手藝，覺得如何？”
“香甜軟糯，很是不錯。”
皇後見過很多人，有在她麵前害怕的，有敬畏著的，有愛護她的人。
可宋淼淼在她的麵前，挺直了腰板，說話的語氣也是不卑不亢，仿佛眼前真就是一個請她喝粥的老婦人，而不是皇後。
甚至連一點親近的意思都沒有，或許她不知道，皇後這個身份對顧鉞之意味著什麽？
“我知道你跟顧鉞之的事情，也知道你的身份，商戶之女，跟我的兒，門不當，戶不對，你不覺得，你更應該討好於我，讓我成全你們兩個？”
“我與顧鉞之，若是有幸在一起，那自然是人生幸事。可若因為外力，讓我們兩個天各一方，那不能怪我們兩個未曾盡到全力，隻怪這世道罷了。”宋淼淼表麵上雲淡風輕，可是心都抽到了一起，緊張的不行。
她現在就是在賭，賭這位讀《左傳》的皇後，是不是真的就是那樣的豁達，真的是胸有丘壑。
皇後盯著宋淼淼的臉，忽而哈哈大笑，笑過之後：“小娃娃，你這點把戲本宮看得穿，不過你也賭的對。可是若是本宮真的讓你跟顧鉞之在一起，那你又知不知道，顧鉞之迎娶你之後，他會麵對什麽？”
“我……”宋淼淼隻是一陣猶疑，卻仍舊是昂首迎向她，“他的同僚會恥笑，他迎娶了一個商戶之女，家風不正，或許還會影響他日後的仕途。”
“我虧欠這孩子良多，”皇後想起前塵往事，心潮起伏，可最終還是化作了一聲歎息，“所以我們都想盡量的補償他，想讓他一生順遂，所以，我不希望你的出現，影響到他的前程。”
宋淼淼噗嗤一聲，笑出了聲，這怕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你笑什麽？”
“嗬嗬，娘娘，隻要日後顧鉞之所作所為，無論是太子還是您，能夠秉公處理，這天下之大，又真的有什麽人，能影響他的前程。”宋淼淼搖頭，“您未免也太過小瞧他，也小瞧了我。”
這孩子聰明，通透，若不是這商戶之女的身份，那還真的是顧鉞之的良配。
皇後默默的在心裏想著，卻還是勸說：“仕途上自然是沒有人會攔著他，可是人生於世，一言一行，並非隻是順從心意就可以。我們不說，不代表有人不會說。他們不會當麵說，私底下的風言風語，你覺得顧鉞之能夠忍受多少年？十年，二十年？難道你就不怕終於有一天，顧鉞之受不了這些話，對你們兩個人的事情，感到後悔？那個時候，即使你們夫妻情分還在，你又舍得讓他這樣難過，你自己也黯然傷神嗎？”
“未來之事，神鬼莫測，或許我們兩個最終會如同娘娘所說，成為一對怨偶。可是也有可能，我們兩個相互扶持，不在意這些流言蜚語，相伴到老。而這一切，都取決於我跟顧鉞之兩個人，隻要心誌堅定，未嚐不會出現好的結局。”宋淼淼頓了頓，“再者，我自己不想放手，也不會放手。”
“為什麽？”
“上一次顧鉞之病重，在病榻之前，我甚至以為會失去他。生死之事，自然是不能強求，可人間之事，我偏偏就要強求，死都不會放手。”
話談到這裏，皇後便是已經知道，她已經沒辦法勸這個女孩子離開顧鉞之，甚至不可能讓她屈居妾侍之位。
這般要強堅毅之女子，這世間也是難得一見。
她忽然有點想看看，十幾年之後，她垂垂老矣之時，眼前這個女子還會不會這樣堅毅要強。
“你可有字？”
“未曾。”
“我賜你一字如何？”
自古取字便是隻有親近的長輩才可做的事情，皇後這樣做，算是認了她這個媳婦？
“還請娘娘賜下。”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人滿則驕，其實講的都是全則必缺，極則必反的道理，你性子這般剛直，需有所轉圜。你名中帶水，那麽便賜你一個槿字，既有一剛一柔的意思，也是應五行相合之意。你行事有一點君子之風，便送你一個君字，算作期許，那便取為‘槿君’如何？”
宋槿君？
宋淼淼這才下跪，拜謝皇後的賜字。
隻是起來之後，皇後已經不見，徒留了這一碗還未涼透的熱粥和一枚不起眼的白玉雙魚佩。
宋淼淼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拿起玉佩，覆上自己的小腹，小聲的念叨著：“這一關，算是過了。”
皇後這意思，她不會再強求自己離開顧鉞之，可是她要以現在這個身份嫁給顧鉞之，怕也是要靠自己掙過來的。
可是，她不怕。
宋淼淼慢慢站了起來，她環顧四周，此時已經真是黃昏時分，天邊的紅霞已經是漫天飛舞，即壯麗又好看。
無論前麵有什麽等著她，她都不會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