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開始·‘冬令營’


    觀看完《唐吉訶德》終演之後的第二天,鬱辰順利的跟莫洛佐夫教練簽下了教練學員之間的合約,以及下賽季的俱樂部所屬合約。


    “isu上麵更換俱樂部的信息要及時,我的那邊和你的那邊都要,等下將你的賬號發我一下吧。”莫洛佐夫將合同分開收好之後,提的第一件事就是這個,“我們第一次正式的一對一訓練直到會在下個月,也就是兩個星期之後。”


    “那我需要準備的東西有什麽?”鬱辰拿出一張白紙,記錄他迴去之後的短短兩周具體要做的事情。


    “首先去跟你的高中拿在讀證明以及成績單,用來申請莫斯科國立大學,推薦信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莫洛佐夫要鬱辰做的第一件事並不是關於滑冰的,而是關於上學。


    “然後將所有的訓練用物品收拾好,就可以迴來了。”白發老爺子笑了笑,提議道,“要是早點收拾好過來,你還能在訓練開始之前,趁著輕鬆逛一下莫斯科。”


    從沒有這個設想的鬱辰呆愣了一下,被莫洛佐夫拍了拍肩膀,“放鬆下來,慢慢去感受這個城市,享受即將到來的高級組賽季就可以了。”


    “享受……?”


    這還是鬱辰第一次聽到用來對待賽季的詞,一般來說高級組的感受就是競爭激烈的,緊張的,更何況今年這一賽季剛結束了冬季青年奧運會賽季,接下來的那一個賽季重點將是冬奧會參賽資格的角逐。


    “對,享受。”老爺子笑嗬嗬的點了點頭,“要用輕鬆的心情,才能夠感受自己的內心,完成自己的節目。”


    說完這句話之後,莫洛佐夫擺了擺手,拿著兩份合同離開了,留下麵對自己兩份合同複印本的鬱辰,露出思考的表情。


    中午,輪到他在宿舍收拾行李的時間。


    莫洛佐夫已經將這間宿舍暫時分配給了他,所以一些他不需要帶迴去的東西可以繼續放在這裏。


    ——比如單振博留給他那一排水果罐頭。


    青年打開兩邊床的櫃子,將那排罐頭從對麵床鋪的位置,轉移到自己的這一邊。


    雖然老教練說按照目前的情況,每個兩人間宿舍隻會有一個人入住,另一個床位可以用來堆放雜物,但鬱辰還是想要先把自己這邊放滿了,再去侵占另一邊。


    集訓帶過來的東西除了最重要的冰鞋套裝,就隻有幾套換洗的運動服,外加一件羽絨外套。這些都是要隨著他迴國帶在身邊的。


    所以即便可以繼續放東西,鬱辰拉著行李箱走出宿舍門時,身後的房間依舊顯得空蕩。


    青年迴頭看了一眼像是新的,沒有人入住過的雙人間宿舍。


    兩個星期之後,這個簡單布置的宿舍,將會是他接下來賽季的家。


    挺好的。


    鬱辰勾起嘴角笑了笑,關上門,轉身離開。


    -


    飛機降落在首都北京的機場,然後轉機到了一個南方城市,再之後乘坐機場快線迴到鬱辰出生地所在的城鎮。


    十幾個小時的路程就這樣過去了,讓鬱辰的肩背都有些僵硬。


    從大巴車提著行李箱,背著冰鞋包下車之後,青年並沒有選擇迴家,而是查看前往市中心購物商場的巴士。


    又過了半個小時,頂著一些時差影響的鬱辰,來到了商場的頂層,冰場的門口。


    這個時候他的眼睛都快要合上了,好在他還是堅持了幾步,進了冰場找一張長凳坐下,才將臉靠在行李箱上,安靜的休息。


    前台是今年新請來的,沒有見過鬱辰。當她見到一個人直接走進來的時候,原本還打算問是不是來滑冰,結果看著對方直接坐下睡覺之後直接無語。


    但本著今天人不多,座位都挺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順便還能夠看帥哥的原則,她也沒有走過去將人叫醒趕出去。


    真正有人去理會冰場上已經睡著的鬱辰,是在半個小時之後,冰場自由練習時間結束的時間。


    一位中年女士將學生送出場外之後,看到長凳那邊靠著行李箱的青年,無奈的笑了笑。然後她也跟著走下冰場,戴上冰刀套往那邊走去。


    頭頂上傳來觸碰什麽的感覺,鬱辰迷糊的睜開眼睛,看到麵前熟悉的人之後,又重新閉上,坐起來伸了個懶腰。


    “什麽時候迴來的?我以為你還在莫斯科集訓呢。”中年女士收迴來剛才一直摸著鬱辰頭發的手,坐到他身邊問道。


    “昨天集訓就結束了。”鬱辰迴答道,然後想中年女士打了一聲招唿,“姑姑。”


    麵前這位中年女人就是鬱辰十二年前的啟蒙教練,鬱賢淑。十二年的時光讓當時這位年輕的冰場安全員,一點一點的變成現在這座冰場的主教練。


    從五歲開始在冰麵上長時間的接觸交流,鬱辰比起親生的父母,其實更加依賴姑姑這位啟蒙教練。這也是為什麽他從異國他鄉迴來之後,第一時間迴來這裏而不是迴家。


    趁著今天的花樣滑冰自由訓練時間段已經結束,鬱賢淑換下冰鞋,起身帶著侄子一起離開。


    “這樣,剛迴國就來看我了嗎?青訓營那邊放假了?”鬱賢淑好奇問道,她打算幫忙去推行李箱,不過被鬱辰拒絕了。


    說到青訓營,鬱辰跟著姑姑的腳步停下。


    直到對方發現身後動靜,迴過頭的時候,他才開口,“姑姑,我要換訓練場地了。”


    鬱賢淑愣了一下,在那一瞬間她想到了很多種會讓阿辰換訓練地的理由。


    離開國家隊了?不可能,阿辰今年的成績可以說耀眼了,國家隊不可能放棄他。


    和隊友出矛盾,被欺負了?梁教練不是說會幫忙護著阿辰的嗎,而且梁教練沒有聯係她,這個可能性也不高。


    那,剩下的可能是……


    “升組了?”


    從青年組升到了高級組,那離開青年訓練營,進入高級組的國家隊訓練場地是正常的。


    “啊,確實決定升組了。”忘了這一茬沒有提到的鬱辰呆了一下,然後才跟姑姑揭曉最終答案,“我被莫洛佐夫教練看上,在迴國前簽約了,下個月就要轉去莫斯科的訓練場。”


    鬱賢淑微微張口,表情一步一步的從驚訝,不敢置信,震驚,驚喜,最後進化到了狂喜。


    女士將自己的冰鞋包放下,衝到了鬱辰麵前,將自己的侄子抱緊。


    “太好了阿辰,太好了!”


    一邊說著,她自己都有一些哽咽起來,隻是不停的說著‘太好了’,沒有再說別的話。


    鬱辰站直著被,任由姑姑抱了好一會,才慢慢的抬起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嗯,太好了。”


    最熟悉的人是為這個結果開心的,鬱辰閉上眼睛,嘴角勾起笑,安心的低頭靠在姑姑的肩膀上。


    太好了。


    兩人擁抱了一會,將情緒緩解了之後放開。鬱賢淑的眼圈還是有一些紅,她轉身走幾步,將自己的冰鞋包重新背起,繼續帶路在前麵。


    “跟我來,我的車在地下停車場,我送你迴家?還是……”


    “今晚我想住姑姑那裏。”


    青年開口打斷道。


    “好,沒問題。”鬱賢淑直接答應了,沒有仔細問原因。


    又或者說她其實知道一些原由,所以也理解鬱辰為什麽這麽做。


    將鬱辰帶迴去自己買的複式閣樓房,鬱賢淑就將長途旅行完畢的人趕去浴室洗澡,她去廚房準備餐食。


    今年四十歲的鬱賢淑依舊單身,五年前買下的這套兩層兩房的複式閣樓,一個房間自己住,另一個作為客房倒是放著很多鬱辰的東西。


    她年輕的時候,家裏嚐試過給她相親。但對方無一都勸她離開冰場的工作去生育,所以全部都被她拒絕掉了。


    她熱愛自己的工作,熱愛花樣滑冰這個行業,並不想為此妥協。索性就這樣自然而然的,到現在四十歲。


    沒有丈夫孩子的她,是真心將鬱辰當做自己孩子那樣的疼愛的。


    浴室傳來水聲,鬱賢淑確定那孩子聽不到這邊的聲音之後,拿出手機給鬱辰的父母打電話。


    畢竟孩子迴來了,借住在她家不迴去,她也應該要告知一聲的。


    鬱辰洗完澡從浴室出來,一邊用毛巾擦著頭發,一邊走向廚房那邊的時候,隱約聽到姑姑在講電話。


    本著不應該隨便打探的心思,他打算轉身離開。


    但是,剛轉身踏出的腳步,就因為聽到裏麵的手機漏音的聲音,而頓住了。


    「你說的去國外訓練是不是很貴啊?他弟弟阿旭才三歲,家裏沒那麽多錢,讓他在國內訓練就行了,國內也有得訓練。而且我聽說現在搞體育不好,還是應該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然後迴來幫襯家裏。」


    青年踏出的腳步踩不下去,眼眸垂下看著地麵,按著毛巾擦頭發的手,也垂下來了。


    “費用就不用你擔心了嫂子,外訓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對阿辰會有很大的幫助。這幾天阿辰剛迴來還要在我冰場訓練,我先讓他住我這裏了。”


    鬱賢淑聽到浴室的聲音已經停下,兩三下將電話說完掛斷,繼續準備午餐。


    廚房外的鬱辰重新邁出腳步,這次他沒有選擇去廚房,轉而去了客廳,在沙發上麵坐著,假裝對剛才的電話不知情。


    但那隻是假裝,心裏還是覺得有什麽塞住了很難受的青年,沒過一會,就拉下擦頭發的毛巾,側倒躺在沙發上麵,雙眼閉上,不停的告訴自己不要去想這些煩惱。


    青年安靜得像是因為時差原因而睡著了,隻是那抓著毛巾的手越來越緊,反映出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還是要迴一趟家的,他要將比賽獎金的存折找出來,那是他外訓的學費……


    直到陶瓷碗跟木桌的碰觸響起來的清脆聲音響起,鬱辰才重新睜開眼,坐直起來。


    “時差很累了吧,吃點東西再睡覺吧。”鬱賢淑將自己的碗放到茶幾的另一邊,單人沙發位置前。不過她沒有急著坐下,而是轉過身,從櫃子裏麵翻出一個文件袋。


    等到鬱辰吃完之後,她才把那袋子遞過去。


    “?”


    鬱辰接過文件袋,表情疑惑。


    “比賽獎金以及國家冰協發的獎金,”鬱賢淑解釋道,對著麵露驚訝表情的鬱辰笑了笑,“你忘了嗎,四年前將你轉到梁教練名下的全程是我陪著,所以獎金收款賬號都是我提供的。”


    這就是她剛才在電話裏麵,自信的說費用不用他們擔心的原因。那時候,那對夫妻答應了帶青年組的鬱辰轉去國外訓練然後又反悔,鬱賢淑留了一個心眼。


    現在證明,當時這個決定是正確的。


    十七歲的青年捧著裝有存折的文件袋,像是看待救命的稻草一樣,雙手將它緊緊抱住。


    有了這個,他連迴去一趟家的必要都沒有了。


    鬱賢淑看著這個從小到大讓她心疼不已的侄子,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存折裏麵的錢我不知道有多少,但是要是在莫斯科那邊不夠了,一定要聯係我,知道了嗎?”


    打算著沒錢就去看棕熊俱樂部那邊有什麽冰演項目的鬱辰沒有做聲,胡亂的點了點頭,雙手依舊緊抱著文件袋沒有放。


    女士就這樣安靜的陪著他,手指在鬱辰黑色的柔軟頭發穿梭,突然笑了一下,“頭發長一點還挺好看的,以後訓練前麵可以用皮筋綁起來。”


    “……”


    青年沒有給予多少反應,女士沒有多在意,一點點的用著日常的話題,讓侄子放鬆下來。


    “明天去冰場怎麽樣?姑姑好久都沒有親眼看你跳了,倒是在電視見過你跳四周跳。”


    “好。”


    “嗯,決定了。下個月阿辰你去莫斯科的時候我陪著,幫你收拾好宿舍再迴來。”


    “但是,工作……”


    “反正進入了夏天休賽季,冰場來上課的孩子也少了,休假個一周沒問題的。而且對於花滑選手來說,轉冰場就相當於入學新學校嘛,家長怎麽能不陪著呢?”


    理所當然的語氣,鬱賢淑甚至當場發了短信給冰場的營業老板請假。


    “姑姑。”


    “嗯?”


    鬱辰將雙腿曲起,整個人縮進了沙發裏,“我要是您的孩子,就好了。”


    “……傻孩子。”


    中年女士伸手,將鬱辰的頭發揉亂。


    ——在姑姑心裏,你早就是我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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