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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睜開眼,看到陽光明媚,躺在鬆軟的被褥間,周遭的一切看起來是那麽的眼熟,林堇的腦子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這似乎是自己的房間?她這是得救,迴家了?可她是怎麽迴來的?她記得自己隻是喝了一碗水,睡了過去,等醒過來,就在家裏了,很顯然新送過的水有問題?


    隻是為什麽要在水裏下藥呀?難不成……還沒等林堇想明白,便被守在床前的陶嬤嬤和雨竹的叫聲嚇了一跳:“大爺醒了!大爺醒了!”


    陶嬤嬤和雨竹看到林堇,喜極而泣,一個個雙手合十,不住的念佛,“謝天謝地,大爺終於醒了。”


    看到她們這個樣子,林堇努力露出一個微笑,道:“幫我叫水,我要洗澡。”先不用去想怎麽迴來的問題了,趕緊洗個澡是正經,在船艙底下關了好些天,她覺得自己都要餿了。


    洗過澡,換了衣服,林堇正在吃東西的時候,就見林如海掀了簾子進門,看著她大吃特吃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旋即收起笑容,訓道:“孽障,你可知道你這一次闖禍,將全家嚇得不輕?上上下下為你提心吊膽多日,你倒是好睡好吃。”


    林堇趕忙放下筷子,束手肅立,很是不好意思的說:“都是我的不是。”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錯,現在這種情況,先把錯處領了。


    看到她乖乖認錯,想到從小到大從未吃過苦的她被關在狹窄黑暗的船艙底下的多日,林如海心中一軟,歎了一口氣道,“算了,真要說起來,也怪不得你,你不過是受人連累。”看到林堇有些憔悴的容顏,關切的問道:“現在感覺如何?身上可有不自在的地方?”


    林堇搖了搖頭,“爹爹放心,我沒事。雖然被關在船艙裏,但我沒有挨打,而且那船上也提供飯食和水,也沒怎麽受罪。”想到和她關在一起的福郡王,忙問道:“父親是怎麽將我救出來的?救人可還順利?將我救出來時,可將那位福先生一並救了出來?”


    林如海跳過她前一個問題不答,道:“挺順利的。福郡王也被救出來了,毫發無損。如今就在揚州知府的別院裏住著養傷,你可要去見見他?”


    “福,福郡王?”在和福郡王一起被關在船艙底下的這些天,福郡王一直都沒告訴林堇,他的真正身份,這會兒聽到林如海的話,她萬分驚訝的問:“父親,你說,和我一起被綁架的是福郡王?是來江南巡視的那個福郡王嗎?”


    “當然,除了他,這大覃,難道還有第二個福郡王不成?你要不要去拜見一下他,不管怎麽說,你們也曾做過一段難兄難弟?”


    朝堂上的事,林堇雖然聽林如海說過那麽一耳朵,因為商會也有所關注,但她想到福郡王和她說的什麽家大業大,兄弟爭產之類的話,斟酌了一下,說:“是否前去拜見福郡王,由父親做主,兒不敢妄動。”


    林如海撚須,頷首,微微一笑,道:“我覺得,你們暫時還是不要去拜見他了。你雖然跟他一起被綁架,但到底身份尊卑有別,而且福郡王這次下江南,牽扯到很多事,為父亦在局中。你作為我的兒子,還是和他保持一定距離為好。”


    “可他若是主動來見我呢?”林堇想到福郡王在船艙裏和她說的那些話,帶著幾分探究的心理問道:“父親,太上皇和皇上的爭鬥,你站在哪一邊?”


    聽了他後麵一句話,林如海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看向林堇,“嗯?”這聲意味不明的“嗯”,甚至無意識的帶上了幾分威壓。


    麵對林如海的嚴肅臉,林堇一點都沒在怕的,笑道:“父親,雖然官方一直說太上皇禪位給今上,有堯舜之風,今上尊崇太上皇,父慈子孝,乃是佳話,但‘天無二日,民無二主’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


    父親當年接任巡鹽禦史一職,乃是前任出了岔子,未幹滿一任就被丟官問罪。因此,父親巡鹽禦史這一職,不算前任的那段任職時間,這才是第一任。


    父親的情況特殊,可揚州鹽務這塊其他官員,在父親到任之後,到現在竟然一個都沒變,這就不正常了。要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哪怕太上皇還在,但如今坐在龍椅上的終究不是他。


    鹽課裏的官職,是有名的肥缺,而且在大覃的賦稅占著非常重要的地位,非皇帝的心腹或信重之人,不得任職。今上為皇子時,以不結黨而著稱,雖然我不知道這是否是做戲,但至少說明他手中的人手比較少,可不管怎麽少,也不至於……”


    “行了,別說了。”林如海打斷她,告誡道:“堇哥兒,這世上有些事,不該你過問的,就不要過問,有些話,不該說的,就不要說,哪怕是家人都不行。你好好休息吧,迴頭有事,你再找我聊。”


    看著遠去的林如海,林堇吐了一口長氣,吩咐廚下給她做些好消化的湯粥來,然後問陶嬤嬤:“嬤嬤,我是怎麽被救迴來的?”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好像一閉眼,再一睜眼,就在家裏了。


    陶嬤嬤小心翼翼的看了林堇一眼,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道:“大爺,我該死,我知道大爺被人擄走之後,心急之下想到大爺手裏的那個什麽商會令牌,就把它拿給老爺了,然後老爺用它把大爺救了迴來。”


    “什麽?”原本因為迴到家,被綁架之後一直繃著的林堇放鬆下來,人看起來有些懶洋洋的。聽到陶嬤嬤的話,她嚇得魂飛魄散,精神大震,一下子明白為什麽之前林如海對怎麽把她救迴來的避而不談,並且在走的時候留下那麽“迴頭有話找他聊”這樣一句聽起來莫名其妙的話了。


    看著跪在麵前請罪的陶嬤嬤,林堇長歎了一口氣,想數落她幾句,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麽說,歎了一口氣,跺了一下腳道:“嬤嬤,你真是好心辦壞事,你可害死我了。”


    說完,她也顧不得再吃東西了,趕緊招唿雨竹給她換衣服,去前院見林如海去。一麵穿衣服,她心裏一麵暗自琢磨,不知道林如海對鹽艚商會的事知道多少?


    來到前院林如海的書房,林堇怯生生的進屋,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父親”之後,並沒有說什麽,準備聽林如海說什麽,她再說話,以不變應萬變。


    林如海看到她這個戰戰兢兢的模樣,冷笑一聲,“啪嗒”一聲,將那枚商會的令牌丟到桌上,道:“你膽大包天,都能做出這樣的事來了,這會兒在我麵前做出一副害怕的樣子,你這是在騙誰呢?”


    “沒有騙人,是真的害怕。”


    盯著林堇看了半晌,林如海長歎一聲道:“自小家中也沒缺了你吃的用的,你怎麽會對商賈之事那麽感興趣呢?從事商賈之事也就罷了,你還在海外占了那麽大的一塊地盤,你想做什麽,難不成你還想占地為王?”


    林堇嚇得趕忙擺手,“沒有,沒有,我絕沒那個大逆不道的心思。”


    “那你是怎麽想的?”


    怎麽想的?林堇被問住了。她為什麽會和鄔九宮說那些,真的是想做一番大事業嗎?並不是。其實說到底,是因為她沒有安全感。剛恢複記憶,知道自己所出的環境,林家就是一個大寫的悲劇,她害怕,心中陡然伸出一份不安全感;雖然她對自己女扮男裝接受良好,但那是礙於這個社會的現實情況,不得不接受,因此又多了一份不安全感;之後,無意中得知了自己真正的身世的她,又增加了一份不安全感;……種種不安全感讓她想給自己找一個安全的“避風港”,所以,鼓動鄔九宮拿下呂宋就是在她這個心理情況下促成的。


    隻是她這個心理不能和林如海說,沉默片刻,林堇才道:“不管我是怎麽想的,已經不重要了。當初和我一起籌建商會的鄔先生如今在福郡王手下做事;而我參加大覃的科舉,拿到了秀才這一功名;說句不恰當的話,縱使我們曾經心生反骨,如今也被大覃收編了。所以,父親不需要去擔心那些有的沒的了,因為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


    聽了她這話,林如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想了想,問道:“你確定這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嗎?在你這裏已經過去了,那鄔九宮那裏呢,也都是過去的事了嗎?”


    “我確定,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和她比起來,鄔九宮更向著大覃,因此,這個迴答,林堇說的斬釘截鐵。


    林如海見她這麽肯定,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問了,我希望你記住你剛才說的話。”對她揮了揮,示意她離開。


    見事情就這麽簡單了結,林堇還有些不敢置信。事後,她細細琢磨,才明白緣由,在林如海做不到大義滅親的前提下,倒不如就這麽放過的好,畢竟難得糊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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