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莊。


    暮靄沉沉,愁雲慘淡。


    整個村莊被煙霧所包圍,高高低低的樹丫上聚集著許多禿鷲。不時飛過幾隻烏鴉,發出淒慘的叫聲。


    不遠處有幾個道士打扮的人,有一個年歲已高,剩下的大都二十出頭,個個清瘦,頗有仙骨。


    “這位道友,請問你是何派?”若水上前問道。


    “我?哼,欽天禦史!”老道士老氣橫秋地瞥了若水一眼,心想這是哪來的野雞道士,身邊還帶著一個女子和小屁孩。


    若水禮貌性微笑。這欽天禦史來頭可大了,他們是朝廷招募的一群集各類奇人,其中有專門解決怪異之事的人,各個身懷絕技,不容小覷。


    但是這其中也不乏渾水摸魚者。


    “敢問道友又是何派?”老道一說話,他的胡須就飄了起來,白悠悠看著就特別想拿把剪刀給他剪個精光。


    “在下昆侖!”


    “昆侖?”老道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昆侖,怕是在好幾百年前存在的一個門派,貧道實在是孤陋寡聞,居然不知昆侖還後繼有人!”


    “沒關係,你現在就聽說了。”白悠悠接嘴道。


    “昆侖再怎麽強大,也是八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你問問現在有多人知道昆侖!”老道一眼一板,態度十分刻薄。


    真是個老混蛋!


    “道友莫要生氣,在下弟子不慧,衝撞了你。”若水一邊作揖道歉,一邊默默將白悠悠拉到自己身後,賠笑道,“不知道前輩如何稱唿?”


    “哼”老道從鼻孔裏噴出一個聲音,“貧道姓左,名寒天,字冰洋。大家都叫我左道長。”


    老道介紹完以後,立刻擺出了架子。


    “那請問左道長來這白莊所為何事?”若水畢恭畢敬。


    既然有人喜歡別人奉承,為何不順水推舟。


    “老道奉當今聖上之命來解決白莊的事情。”


    “那左道長可否與晚生們詳細講解白莊之事?”若水一笑,“我這弟子原本是這白莊的人,聽說家鄉發生這種事情就想迴來看看。”


    “你們都是修仙之人,還為這種凡塵瑣事所連累,真是沒出息!”左寒天愈發看不上這一行人。白莊之事連一些功力高強的道人都沒有解決,而眼前各個都是些乳臭未幹的臭小子,這不是明擺著嫌棄自己命長來送命的嗎!


    “你不說就算了,我們照樣可以解決!”白悠悠看不慣左寒天這傲慢的做派,斬釘截鐵地說道。


    “臭丫頭,真是沒教養!”


    白悠悠正想反駁就被若水死死地逮住了手腕,動彈不得。


    “請左道長賜教,我等願洗耳恭聽。”若水謙遜地說道。


    “行吧。”左寒天見若水如此真誠的份上,娓娓道來,“白莊是在半個月前出事的。這個村莊一夜之間基本上全村人都死了,死法也千奇百怪,那魔物的做法實在殘忍!”


    “一夜之間殺那麽多人,說明這個妖魔法力不低。”白悠悠說道,“不是還有活著的人嗎?”


    “活著的人?”左寒天冷笑了一聲,“倒是有一個活著的人,逃到官府結果在衙門前就自己七竅流血死了。”


    白悠悠倒吸一口涼氣,所以人都死了......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與自己有聯係的人了,雖然她對白家並無什麽感情,但是好歹她也是有爹娘的人,她還是有家的。現在她成了無根的浮萍,何處是歸去......


    正胡思亂想著,白悠悠感覺自己的手被握得更緊了,若水扭過頭輕描淡寫地看了自己一眼。


    “所以朝廷就派你們來處理?”若水問道。


    “算是吧。白莊一夜之間死了那麽多人,官府最開始以為是土匪幹的,然後官府就派小廝來收屍,沒想到收屍的人有來無迴。”左寒天歎了口氣,“那些來收屍的家屬去衙門鬧,然後又派人來白莊探勘,那些人依舊沒有迴來。”


    “然後官府又請了一些招搖撞騙的大神來,運氣不好的就死了,運氣好的逃出來也瘋了。”左寒天繼續道,“本來是我師弟來處理這件事,沒想到他居然受了重傷!”


    “那左道長你的師弟打探明白是什麽怪物了嗎?”白悠悠問道。


    “這個還真不清楚。”左寒天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現在還在昏迷之中。”


    若水蹙眉:“多謝道長!”


    “你們還年輕,還是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作為修道之人,既然選擇了求道這一條路,就不應該再留戀凡塵了。”左寒天看向白悠悠。


    “多謝道長,我們心意已決!”白悠悠向左寒天作揖道謝,轉而對若水說道,“我們走吧。”


    “道長我們先告辭了!”眾人向老道別過,進了村子。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左寒天搖搖頭,“光明之路不走,偏偏要去黃泉——”


    進了村子,一股屍體腐蝕的味道湧來。眾人都用袖子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越往前走,霧氣更加濃密,完全看不清前路。


    天色逐漸暗了起來,開始飄起了小雨。


    “你們抓緊我,不要走散了!”若水喊道,“這霧怕是一時半會兒消不了。”


    一行人兜兜轉轉,怎麽都走不出去,被困在了迷霧陣之中。


    “師傅,我走不動了。”智慧哭喪個臉,“紫鳶肥了好多,真的好重!”


    話語才落下,智慧的胳膊就被小狐狸抓破了。


    真是活該,白悠悠想道。


    “天色也不早了,那我們先在這裏休息一下。”若水抬頭望了望天,“說不定過一會兒霧就散了。”


    是夜。


    迷霧消散了,浮雲散去,月亮升起,空氣中彌漫著腐爛的味道,讓人作嘔。


    “這種天氣怎麽會出現月亮?”白悠悠看向若水,心裏十分不安。


    “師傅,我害怕,我想迴昆侖——”智慧抱著若水的胳膊,“這裏真的讓人瘮得慌!”


    “智慧是個大孩子了,不怕不怕!”若水拍了拍他的肩膀,“悠悠你害怕嗎?”


    “我才不害怕!”白悠悠一字一句地說道,都多大的人了!


    “既然月亮出來了,霧也散了,那我們就四處看看吧!”


    眾人開始在村子裏轉悠著。


    村子十分寂靜,在月光的照耀下禿鷲更加奪目,烏鴉不時叫幾聲,聲音在村子裏迴蕩。


    “我們進去看看吧!”若水在一戶人家門前停下,細細打量著。


    一推開,一股強烈的腐蝕的味道衝擊著嗅覺。白悠悠用手捂著鼻子,卻忍不住去旁邊吐了起來;智慧則直接吐到了虛脫;若水則慢條斯理地掏出一條手絹捂住了鼻子:“隨身攜帶手絹的重要性!”


    待一行人整頓好以後,白悠悠才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


    一個穿著破爛,披頭散發,眼睛裏還在流血的女子正在吃著屍體,她的嘴角還沾著血。見到白悠悠一行人,臉上出現了一個大大的微笑,拿著一隻手問道:“很好吃的,你們不吃嗎?”


    白悠悠和智慧被嚇得魂飛魄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多謝姑娘,我們就不吃了。”若水莞爾一笑,溫柔地帶上門。


    “這是.....這是什麽?”白悠悠迴過神來,“不會整個村莊都是這些玩意兒吧?”


    “還用問嗎?孤魂野鬼啊!村子裏應該挺多的,畢竟死了那麽多人......”若水歎了一口氣,“藏書閣的書你有認真看嗎!以後再不認真看,我可要罰你了。”


    白悠悠無話可說。


    一行人離開了這戶人家,一路上再也沒敢隨意推門,誰知道打開一扇門會出現什麽。


    “你們看,那裏有好大一棵樹!”智慧嚷嚷道。


    眾人看過去,隻見一棵參天大樹上綁著許多紅色緞子,稍微細一點的枝幹上還穿上了嬰兒的衣服。樹的周圍被紅線圍住,掛了許多鈴鐺,並且貼了很多符咒。大樹的旁邊是一座很破舊且狹小的房子,房上的瓦片已經破損地差不多了。


    “我記得這裏,這是一棵很老的槐樹了。聽村裏的長輩說有幾千年了吧——”白悠悠走近,發現最低的樹丫上綁著一根白色的手絹,上麵還繡著蘭花的圖案。


    “那這戶人家呢?”


    “這裏住著蘭嬸,她有個女兒叫蘭音,可惜是個瞎子。她們母女倆相依為命,日子過得挺苦,沒想到發生這種事情...........”白悠悠眼裏滿是複雜,“但是日子那麽苦,去了另一個世界說不定日子還好過一點.......”


    貧賤百姓百事哀。


    “為什麽她們會住在這裏?”若水端詳著這棵老槐樹,粗大的軀幹,高聳入雲,看樣子大概有好幾千年了。


    萬物有靈,這樹被這樣圍著,其中必有貓膩,若水暗自想道。


    “你們先不要去碰老槐樹周圍的紅線!”若水話語剛落,智慧就闖入了紅線圍住的範圍內!


    “師傅,我現在怎麽辦?”智慧忐忑不安地問道,“我不會.....”


    “你閉嘴吧!”白悠悠恨鐵不成鋼地瞧著他,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什麽事情都能讓他遇到。


    “智慧你先不要動,讓為師好好查看!”


    “悠悠,這棵老槐樹以前有過什麽怪異的現象嗎?”若水問道。


    “那倒沒有。”白悠悠迴想道。


    “嘖,我就想不通了,這戶人家為什麽要住在槐樹底下。難道她們不知道槐樹下纏鬼嗎?”若水依舊盯著老槐樹,百姓一般是最講究這些的。


    突然他的目光被白色的蘭花手絹所吸引。


    “這個說來話長。”白悠悠歎了口氣,“這個蘭嬸年輕的時候是個做皮肉生意的,後來跟著別人私奔了,結果來到了白莊,生下了蘭音。在這個村子裏遭受許多人白眼。”


    “可憐。”


    “對啊,關鍵是蘭音還是個瞎子,受到了好多欺負......”


    “照這樣說,她們住在這裏也不難理解。”若水看了一眼屋頂稀疏的瓦片,怕是一下雨這破房子裏就會漏雨,“但是村子裏就沒有一個人幫助她們母女倆?”


    “沒有。”白悠悠搖搖頭,“因為平日蘭音行為太過怪異,村子裏的人都當她是個瘋子。”


    “怎麽個怪法?”


    “好像總是跟這個老槐樹說話吧......時間太久了,我差不多也忘記了。”


    要是不來白莊,白悠悠覺得自己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再想起蘭音這號人物。


    “我倒要看看這個老槐樹有什麽!”若水越過紅線,輕輕扯下係在枝幹上的蘭花白手絹。


    “師傅,我想出來!”智慧哀嚎著,沒有看清腳下,一個趔趄,拽住了紅線。


    沒想到紅線斷了,鈴鐺掉了一地。


    眾人心裏都緊繃起來。


    起了大風。


    月亮變成了紅色。


    大霧又卷土重來,眾人這次很明確地被困住了。


    “把手絹還給我!”從霧裏走出來一個穿著深綠色衣袍的男子,他板著臉冷冰冰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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