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一天天炎熱起來。


    每日五更天白悠悠和智慧就被叫起來念書習字,早上念完書下午就練習劍法。不知是天氣還是什麽緣故,近來這幾天,這倆人十分懈怠慵懶。


    倆人舞劍就跟沒有吃飯一樣,好像無根的水草,隨風擺動。


    最開始幾天,若水以為這倆小破孩兒每天這樣大幅度練習,身心俱疲。這過了小半個月,還這樣,嘖.......


    他躺在粗大的桃樹枝幹上,小狐狸躺在他的肚子上。他看著底下舞劍的倆人,哈欠連連。


    算了,先睡一覺再說。


    若水夢見了自己剛來來昆侖那會兒。


    那時的自己雙親去世,被一個叫楚逾年的人帶迴了昆侖。可是昆侖這個地方向來就是憑實力進,他手無縛雞之力卻進來了,勢必會引起很多人不滿。


    以昆侖二弟子周元為首,結成一幫人,整日欺負他。


    他像整日如老鼠一般,畏縮於不起眼的地方,甚至刻意淡化自己的存在感。可是那群人卻以欺負他為樂。


    他記得那個晌午。


    當他正準備吃午飯的時候。周元不知何時站在他的身後。飯菜被周元一腳踢翻。緊接著周元拎小雞仔似的把他拎到外麵去了,一群子弟跟著周元屁股後麵,唯他馬首是瞻。


    “廢物,你也配進昆侖?”周元一臉厭惡地把他扔在了地上。


    小若水揉了揉自己被摔破的手肘,眼裏泛出了淚水。


    一群弟子圍了過來,都很不屑地看著他。


    “二師兄,我們給他一點顏色看看。沒有實力,也沒有通過昆侖弟子選拔大會。”一個尖嘴猴腮模樣的人十分不滿,“我們昆侖不收廢人!”


    若水可憐巴巴地看著這群人,有的也同他這般大小。


    周元被他看得發毛,眼裏的厭惡就像決堤的洪水,他十分嫌棄地對後麵的師兄弟說道:“他就交給你們了。”


    眾弟子圍上去就對他拳打腳踢。


    看這陣勢,無處可逃。


    若水蜷縮在地上,使勁護著自己的腦袋。


    眾人正打得不亦樂乎之時,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傲慢地說道:“隻會欺負比自己弱小的人算什麽!”


    二師兄看這個小姑娘,臉色十分難看。眾弟子見了麵色如土。


    不過片刻,眾人便散去了。


    人走完了,若水依舊蜷縮在地上。


    “人都走完了,你還不起來?做這副模樣給誰看?”


    若水才小心翼翼地從地上爬起來,頭一直埋著,盯著地麵。他不敢說話,麵前這個小姑娘可是昆侖掌門楚逾年的女兒,她年紀輕輕就攻克了昆侖劍法,並且此基礎上更上一城樓。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楚月。


    聽說她肆意蠻橫,同門師兄弟都對她敬而遠之。


    “一個人若是不想受欺負就得自己強大。我最討厭那種自己本身就是個廢物還不做出任何改變的人,這稱不上人,那叫渣滓。”小楚月冷冷地看著他,臉上還帶著一絲絲稚氣。


    “可是,我對昆侖什麽的聞所未聞,我根本不喜歡......我想我爹娘——”小若水不知為何,話語從嘴裏滑溜出來。


    他偷偷瞄了一眼楚月,小嘴閉得嚴嚴實實的。


    “沒出息,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居然說出這種小家子氣的話。”小楚月對這個人本來就很低的好感度徹底降到了冰天雪地,“不是你喜歡與否的問題,你現在就得在昆侖生活。”


    十來歲的若水畏畏縮縮,抿住沒有血色的嘴唇。他總是被師兄們和同屆弟子所欺負,身上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現在正疼得厲害。而且他的飯菜被師兄故意扣掉,總是飽一頓饑一頓,渾身軟綿綿的。


    好餓。


    若水眼巴巴地看著趾高氣揚的小楚月,發現對方似乎並沒有什麽惡意。


    小楚月十分厭惡他,轉身就離開了。


    她走了一段路,發現若水正安靜地跟在她後麵。


    “你別跟著我!”十一歲的楚月對若水一臉厭惡說道,他們昆侖就沒有出過這麽一個廢物,連最基本的劍法都學不會,她斬釘截鐵說道:“我很討厭你!”


    “我討厭你!”


    這是楚月從小到大對他說過最多的一句話。


    若水躺在樹幹上不自覺地笑了,風一吹,一片竹葉飄到他的臉上。


    初夏時節,萬物生長,樹葉繁茂。午時細碎的陽光穿過蔥綠的樹葉照到他的臉上。


    他慵懶地拂去臉上的葉子,睜開眼睛就看見智慧一股腦地被風圈在天上,現在正在嘰哩哇啦地叫著。


    唉,孺子不可教也。若水在心裏歎了口氣,輕輕一躍跳下了桃樹。


    他在遠處觀望者白悠悠練劍。她麵無表情,之前教過的一招一式早已經蕩然無存,還自己創造了一套劍法,麵無表情地對著四周胡亂地揮著劍。


    真是浪費力氣。若水搖搖頭。


    “小悠悠,你是不是又忘了為師是怎麽教你的?”若水扶額,表示頭疼,“你之前不是練得挺好的嗎,怎麽這幾天就這樣了?”


    對方沒有應他。小臉被太陽曬得通紅,腮幫子微微鼓起,滿臉汗水。白色的衣裙,背後已經被汗水打濕透了。


    “要不要去休息一下?練功什麽的,急不得。”若水溫柔一笑,“欲速則不達。為師知道你好學,隻是..........”


    “為什麽把我的劍換成了這把木劍?”白悠悠冷不丁地問。


    遲疑了片刻,若水一時語塞。


    “為什麽把我的劍換了?”白悠悠不依不饒。


    “你現在的實力還不能駕馭她。”


    “隻有楚月可以?”


    若水的嘴唇輕微動了動,卻什麽都沒有說。


    “我才不想練什麽狗屁劍法,我根本不在乎!我要下山!欠你的錢我這輩子做牛做馬都會還給你!”白悠悠說著把木劍扔在了地上,木劍磕在石頭上,斷成了兩半。


    她直勾勾地看著若水,眼球上布滿了紅血絲,眼眶紅紅的。


    “你聽魚玄機說的吧,唉,他那人也挺不靠譜的。”若水挑眉,正想狡辯。


    “所以你為什麽把我留在昆侖,是為了贖罪?”白悠悠眉頭一皺,先發製人,“我可不願意在你這破昆侖呆著,我是我,楚月是楚月!”


    “所以你要下山?”若水眉毛一挑,“你可知來時容易去時難?昆侖在中原之外,而昆侖之下則是茫茫雪山,你想離開不如說是去死。活著和死亡選一個吧。”


    白悠悠的手捏成了拳頭,這坑人的臭道士!


    “不如這樣說吧,你若是沒有來昆侖,你或許就跟那些凡夫俗子一樣,你嫁了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男人,然後相夫教子,過著貧苦的日子,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就這樣操勞一生。你覺得你這樣就很美滿?”


    “那也總比活在楚月的陰影裏強。”


    “小丫頭就是小丫頭。”若水覺得十分好笑,“你在逃避這件事情,既來之則安之,有些事情早就在冥冥之中注定好了,你隻需要跟著走就行了。”


    “既然如此,昆侖都已經被滅了,你為何還要複興門派?就憑你我?”白悠悠指著被風帶下來打在地上揉著屁股的智慧,“還有那個傻瓜?”


    “因為我想改變,你不想活在楚月的陰影裏你就得改變。一個人唯有自己強大了,才有能力去做自己不願意的事情。你心裏麵芥蒂楚月,可是這不能改變什麽,你就在這裏庸人自擾止步不前。”


    白悠悠呆滯在原地,對於若水所言她不可置否。若是她還在原來的家裏,說不定過不了多久母親就得給自己定下一門親事情,然後成親生子。若是人生順利,則可平平安安度過,最後安然地老去死去;若是不順,遇上天災人禍,落得個家破人亡屍骨無存。她本一介平凡女子,為何會與什麽仙門扯上關係,還背負著無數的血債。與之相比,她更願意成為一介凡夫俗子,至少,她覺得自己是不被束縛的。


    從小到大她就不受寵。以前她還有那個一貧如洗的家裏時,爹娘覺得自己性子薄涼,殊不知若是他們稍微對自己多一丁點寵愛,她也不會那麽刻薄冷漠。她以前曾想著以後一定要離開家,當這個臭道士出現的時候,她卻開始恐懼。後來她發現這個道士對自己還不錯,她覺得自己可以不再遭受偏見,可是到了這裏還是一樣。


    魚玄機和楚月的言語目光以及被換掉的劍。


    為什麽這個世界的偏見無時無刻不在。


    明明自己什麽都沒有做過,卻要被扣上這個帽子。


    連夢裏都被人羞辱!


    作為一個人,她想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活著!白悠悠咬著自己的嘴唇,用袖子擋住自己的臉,免得讓若水看見自己哭喪的臉。


    若水鬆了口氣,溫柔地說道:“你使用的無依劍是上古神器,裏麵的劍靈少說也幾千歲了,桀驁不馴慣了,你現在克製不了她。稍有差錯,你就會被她奪取心智,靈魂被她吞噬。”


    倆人就這樣僵持了半晌,白悠悠揚起臉,瞪了若水一眼,迴屋去拿一把新的木劍。她心裏極度不甘,想著自己一定要出人頭地!


    以後一定要自由並且堂堂正正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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