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梅克注視著這個蜷縮在地板上的男人,他想起來了。


    不久之前他的專輯簽售會,他見過麵前這個人。


    那個時候,他察覺到了對方的情緒波動。


    對方的情緒能量是一個混雜了好幾種顏色的光團。


    糾結、混沌、易碎。


    是托梅克能從他的情緒裏看到的全部。


    他是一個極為敏感的性格,總是去在意別人怎麽看待自己,他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成為別人眼中性格好的人,但是有的時候,性格不好也不是什麽壞事。


    所以在給他的to簽裏是這樣寫的:希望你的生命軌道上可以刻上你自己的名字。


    琴酒卻嗤笑一聲。


    比起托梅克,琴酒說話就更加具有攻擊性,生生把對方隱藏的麵具剝下來。


    “不過是一隻陰溝裏的老鼠,滿足自己內心的虛榮心罷了。”


    上村篤人一愣,隨即怒道:“你說什麽?!”


    “想要獲得關注,想要獲得別人的稱讚,因為這會讓你產生滿足的虛榮感。你的血肉都是由自私和冷漠構成,卻偏偏要裝出一副大度和善的模樣,真是令人作嘔。”


    在琴酒看來,骨子裏就是黑色的人就應該呆在黑色的世界了。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上村篤人內心隱藏極深的心思赤\/裸\/裸地被暴露在陽光下,讓他整個人都瑟縮了一下,嘴裏還在迷茫的喃喃著:“是他們的錯……是他們對不起我……”


    一會,他仿佛堅信了自己的判斷,狠狠咬牙,“是他們對不起我!”


    上村篤人的情緒好像突然爆炸了,無差別的把所有人罵了一通,包括他的父母,朋友,同學,麵前的琴酒,甚至剛剛來的時候一瓶汽水多要他兩日元的便利店老板,在他眼裏似乎整個世界都在和他作對。


    接著,他的情緒又發生了轉變,變得冷靜了下來。


    “我為什麽要去在意他們的想法呢,我要過好我自己的生活……”


    可沒過多久,他又瞳孔渙散的露出想要哭泣的表情。


    “我是個失敗者,我這輩子就隻能這麽碌碌無為下去了,我真沒用啊……”他帶著抽泣的哭腔想要把這些年的委屈全部宣泄出來。


    這太過異常了。


    上村篤人的精神狀態顯然很不美好。


    但是短短的一分鍾之內,他的情緒經曆了數次極端的變化。


    他仿佛已經看不到麵前的琴酒和托梅克,隻沉浸在自己情緒的世界裏。


    這顯然很不正常。


    琴酒覺察到了什麽,側眼瞥了身後某團橙紅色一眼。


    托梅克還躲在自己身後無害柔軟的拉著他的衣角尋求安全感。


    隻是怯生生地探出頭看著對方,似乎什麽也沒幹。


    上村篤人的情緒波動幅度越來越大,語速也越來越快,伴隨著急促地喘息,和瞪得充血的雙眼,讓人覺得他的大腦,他的神經已經無法再維持這種高輕度的運轉了,隻要差一根稻草,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壓垮一個人,讓他永遠也站不起來。


    他似乎也覺察到了不對勁,但是完全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就好像自己的靈魂被困住,眼睜睜地感受著自己的身體不受自己控製。


    最後,他的神經終於繃斷了。


    他一邊嘴裏喃喃自語:“我是個廢物,我真沒用,快點結束這糟糕的一生吧。”


    拖著腳步晃晃悠悠走到二樓陽台處。


    向前一傾,竟然就這樣頭朝下栽了下去!


    雖說隻是從二樓摔下,但是這個姿勢摔下去不死也得掉半管血。


    琴酒走到露台欄杆邊居高臨下望去。


    冰冷銳利的眼神掃過那一動不動失去意識的身影。


    或許比起肉體上的創傷,精神上的折磨才是讓他的大腦和身體瀕臨崩潰的罪魁禍首——就像是人偶師再用木偶線操縱著自己畫著粗糙笑臉的小木偶,小木偶的動作,情緒都被木偶師所掌控,木偶師沉浸在自己天馬行空的世界裏,根本不會去在意小木偶已經傷痕累累,破舊不堪。


    高大的男人眸色微沉。


    情緒的異常變化、情緒控製。


    從身後悄悄探出一個小腦袋,再看到生死未卜的上村篤人的時候,纖細的少年又害怕的縮了迴去,揪住琴酒的風衣下擺,似乎被嚇到了,十分沒有安全感。


    “……他死了嗎?”托梅克小小聲問。


    銀發男人眉眼挑了一下。


    “他死沒死,你不是最清楚了嗎?”


    琴酒轉身,高大的身影牢牢地包裹住了托梅克,銀白色發絲垂下,從少年白嫩柔滑的臉頰邊劃過。漂亮的如同墨綠色貓眼石的眼眸中,終於深深地映出少年的身影。


    小黏黏糊糊的撲上來抱住他。


    抬起頭,彎起燦陽一般漂亮的金色眼眸。


    “阿陣在說什麽呢?托梅克不知道喔~”


    沒有任何掩飾。


    精靈界有這樣一個妖精種族,他們有著美麗柔弱讓人心生嗬護的外貌,即使身經百戰的冒險家們早已知道不可輕易踏足他們的種族區域,當對方站在自己麵前的時候,就像是飛蛾撲火,他們仍會控製不住的投入他們的懷抱。


    他們絲毫沒有掩飾過自己的兇殘血腥,卻每年都會有無數冒險家成為他們腹中的食物。


    他們很享受在這樣的認知下,仍然不顧一切的來到自己身邊的人所傳遞出來的無盡愛意。


    琴酒心裏很清楚,把麵前這個甜心撕開,裏麵流出的是純黑色的巧克力醬。


    托梅克心裏很清楚琴酒心裏很清楚。


    轉息之間,兩人視線交纏,已然心照不宣。


    琴酒半眯著眼睛,那股由內而外上位者的壓迫感足以讓其他組織的成員心驚膽戰。


    但是他周圍所傳遞出來的氣息卻證明——他現在的心情居然不錯。


    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了一下少年有些嘟嘟的臉頰肉。


    似乎是想要淺淺懲罰一下對方。


    托梅克睜著圓圓的無害的眼睛,眨巴眨巴。


    這個裝可憐的小混蛋,給他找了這麽多麻煩。


    不過。


    能夠自由戴上可憐麵具,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可以將自己無情的置身於危險之中,麵對著產生了威脅的敵人會毫不猶豫的動用自己的力量將對方鏟除。


    虛假、惡毒,對敵人狠,對自己更狠。


    他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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