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鬱帶著範宛來到了藥閣,那是一座八麵玲瓏的樓閣,範宛望著數了數,正好八層,胥鬱說:“藥閣的地下室是用來煉丹的,有煉丹爐,不過你現在用不著,不用在意。”


    聞言,範宛道:“那我哪裏都可以去嗎?”


    “嗯,除了為師和你說的不能去的地方之位,其他任何地方你都能去。”胥鬱說,帶著範宛走了進去,藥閣的人見了胥鬱,紛紛行禮,他們昨天已經得到吩咐和交代,宗主會帶一個少年過來,而這個少年就是他們的少主。


    是以對胥鬱行了禮後,藥閣的人又朝範宛行禮,顯然和胥鬱無二,眾人都不敢在胥鬱在的時候去偷偷看範宛,都低著腦袋,行完禮就繼續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整個藥閣滿是藥香,胥鬱到了一個房間,對還在觀望的範宛說:“過來。”


    範宛走了過去,就見房間裏有張榻,房間的兩邊是藥屜,然後是一扇大窗,此時開著,外麵的陽光照進來,格外亮堂,範宛問:“師父,這房間是用來做什麽的?”


    為什麽還要放張榻?這個地方應該不會有人來瞧病吧。


    胥鬱道:“這是為師偶爾歇息的地方。”


    原來是這樣,範宛點點頭。


    胥鬱就說:“妥了上衣吧。”


    範宛應聲,正準備伸手,就看到胥鬱看著自己,完全沒有打算移開目光的意思,範宛滴汗,然後道:“師父,你轉過去。”


    胥鬱沒有多說什麽,轉了過去。


    等胥鬱轉過去後,範宛也轉了過去,窸窸窣窣,過了一會兒,就說:“師父,我好了。”


    胥鬱轉過身,就看到範宛已經在榻躺好,白玉欺雪般的備,線條流暢修雅,胥鬱走過去,便看到了果然如他所料的那樣,有十一顆小的紅痣,就是事兒星樞沒錯。


    想著,胥鬱若有所思,然後伸手一殿,指下溫潤,胥鬱愣了一下,才繼續往下,最後搖了搖頭,說:“好了。”


    範宛背對著胥鬱起來,收拾好衣衫,然後問:“有嗎?”


    “有。”胥鬱說。


    範宛道:“那師父有辦法嗎?”


    胥鬱說:“你過來。”


    範宛過去。


    胥鬱伸手點在範宛眼角的那顆小痣上麵片刻,然後才說:“解開十二星樞的辦法,可能就在這顆小痣上麵。”


    範宛也不懂,就說:“那就麻煩師父了。”


    胥鬱讓範宛留在藥閣,然後離開了,說他需要迴去想想,範宛應聲,然後就在藥閣走來走去,看來看去,然後感歎這藥閣真的是好地方。


    因為胥鬱不在,藥閣的人也都敢看範宛了,這一看,所有人都不免愣了一下,目露驚豔,他們什麽模樣的少年都想過,就是沒有想到這少年會這樣好看。


    雖然這少年好看,但是所有人也都不敢小看範宛,能讓宗主收之為徒,怎麽可能是什麽簡單的角色,看著無害,就真的無害了?人不可貌相!於是所有人都恭敬的對著範宛行禮,範宛也都溫和的迴應,所有人依舊不敢真的認為範宛是真的溫和。


    就在範宛準備去二樓的時候,一個人搬著一個木箱子從一個房間走了出來,然後沒有看到範宛,範宛也沒有察覺到他,於是那搬著箱子的人就和箱子一起撞到了範宛。


    隻聽砰的一聲,所有人看過去,就見範宛被木箱子撞倒了。


    “······”


    搬著木箱子的人終於發現了範宛,然後嚇得趕忙放下箱子就去扶範宛,範宛已經自己起來了,沒有什麽事情,她說:“無妨無妨,也怪我沒有小心。”


    那人一邊鬆了一口氣,一邊開始懷疑範宛是不是深藏不露,還是其實就和麵上看著的一樣弱不禁風?


    同樣看到的其他人此時也如這人一般想,難道這少年其實很簡單?


    而且看起來沒有武功的樣子,莫非是醫術非常高?


    然後他們就看到範宛指著箱子裏的草藥問:“這是什麽?”


    “······”


    那人說:“是烏頭。”


    範宛點頭,然後就去二樓了。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醫術好像也不是很高明的樣子,若是醫術很高明,怎麽可能不知道烏頭?那這少年是怎麽入了宗主的眼的?


    範宛花了一上午的時間,才將整個藥閣看完,最後才去看的地下室,煉丹爐非常大,爐火不熄,有人在旁看著,見到範宛後就行禮,然後繼續忙。


    又過了三天,範宛這三天都在藥閣,要麽辯藥識藥,要麽就去煉丹爐看人煉丹,這三天範宛都沒有再見到胥鬱,也不知道他去哪裏了,就在範宛以為他會不會是離開了九幽山時,胥鬱出現了。


    範宛看著他,胥鬱沒有什麽變化,便問:“師父想到辦法了?”


    胥鬱點頭:“把這個服下。”


    說著,他遞給範宛一個瓷瓶。


    範宛打開瓷瓶,倒出一顆丹藥,然後服下,胥鬱就說:“棠夏吧。”


    隨著範宛倒下,意識就開始漸漸模糊起來,四周是看不到盡頭的黑暗,她仿佛醒著,又仿佛在做夢,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恍惚間,範宛感覺到眼角突然猛的一刺。


    胥鬱用銀針於範宛眼角的小痣,接著胥鬱就看到銀針顫動了,而範宛還閉著眼睛,皺著眉頭,仿佛非常的痛苦,但是胥鬱依舊沒有收迴銀針。


    不知道過了多久,眼角終於沒有什麽感覺了,範宛就看到原本無盡頭的黑暗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耀目的白,而這白並沒有出現多久,就是遼闊的天空和大地,讓人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範宛還沒有思考怎麽迴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突然遼闊的天空和大地消失不見,下一瞬,範宛看到的就是無盡的火焰。


    那火毫不留情的吞噬了範宛,範宛痛苦的大叫起來,仿佛置身煉獄。


    而此時的胥鬱也察覺到了範宛的異樣,隻見範宛額頭布滿了汗,緊接著整個人仿佛燒紅的鐵一樣,胥鬱皺了皺眉,猶豫一瞬,最後還是沒有收迴銀針。


    接著範宛一口血吐了出來又倒下,本來的汗突然變成了黑色,不一會兒,範宛素白的衣衫就被染黑了,胥鬱看著,他知道,若是範宛熬不過去,便是必死無疑,若是他現在收迴銀針,那範宛還能撿迴一條命,但是不收迴,範宛就可能會死。


    但是最後胥鬱還是沒有收迴銀針。


    此時範宛還身在煉火中,她以為自己就快死了,可是卻發現自己毫發無損,這痛苦又不知道過了多久,範宛心神都快不穩的時候,那煉獄般的火突然消失,然而更痛苦的是火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成了大雪,成了冰天雪地,不過眨眼睛,範宛就被凍僵了,睫毛上掛滿了冰雪,她甚至連聲音都發不出了,溫度一點點消失,範宛甚至懷疑自己的心還跳否。


    她不知道為什麽,意識這般清明,她止步於此,好像再也無法往前走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想抬抬手,然後就看到自己的手臂已經成了冰雪,就要這樣死去了嗎?不管這是夢還是什麽,真的太痛苦了。


    不知不覺,範宛閉上了眼睛。


    然後恍惚間,她好像聽到有人在唿喊自己,是誰?


    那聲音好像對她來說很熟悉,但是範宛不想管了,她覺得自己很累,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於是她幹脆不管了,任那聲音喊自己卻無動於衷。


    其實她想迴應的,可是她真的沒有力氣啦,隻想永遠這樣沉睡下去。


    就在範宛心想那個聲音的人真的是鍥而不舍的時候,突然走馬燈一樣的畫麵在眼前閃過,畫麵裏閃過段焱,蕭燃,楊群,衛馳明,蕭斂,蘇靜安,張涯,不知道怎麽迴事,他們都一臉焦急擔心的看著自己。


    範宛心想他們怎麽了,然後就聽到這些人都在大聲的喊著自己。


    “範宛!迴來!”


    迴來?


    迴去哪裏?


    “範宛!”


    他們的聲音越來越大,範宛想抓住什麽,想說什麽,可是那些畫麵突然又消失了,範宛有點失落,她又置身黑暗,接著又看到一個小小的人兒,孤零零的躲在牆角數螞蟻。


    然後又一個小小的人兒對躲在牆角的人兒說:“我也要走了,你真的不想走嗎?”


    躲在牆角的人兒搖頭,執拗的說:“爸爸媽媽會來接我的。”


    又一個看不清麵目的小人兒對她說:“他們不會來接你的,你爸爸媽媽不要你了,所以你才會來到這裏。”


    孤零零的小人兒,孤零零的長大,範宛不明白自己怎麽又會看到這些已經模糊的記憶,她都快忘記了,這些都是不重要的,她看著畫麵中長大後被人稱讚優秀而又忙碌的自己,心裏竟是一點波瀾也沒有。


    她腦海中閃過這樣,可是眼睛卻睜不開,就在她以為那些記憶不會消散的時候,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好像不止一個人,正在朝她奔跑過來。


    範宛努力的睜開眼,想看看是誰,然後她微微睜開了眼睛,看到了一張張熟悉而充滿了張揚熱烈的臉龐,段焱和太子他們,範宛想問你們怎麽來了,可是她心念一起,又突然意興闌珊的懶得問了。


    這一定是夢。


    因為這一切都很奇怪。


    就在範宛又準備閉上眼睛的時候,段焱的聲音突然傳來,帶著笑意:“小飯碗,有酒錢嗎?”


    段焱怎麽還在笑?


    範宛突然鼻尖一酸,很想哭。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怎麽了,但是她想去追趕段焱和太子他們,可是段焱不在了,是啊,段焱不在了,被魔教的人殺了,所以她在幹什麽?她怎麽能就此止步不前!


    範宛猛的睜開了眼睛。


    她要迴去!


    “一定會有人來接你的。”


    突然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傳來,好像是太子他們說的,範宛愣了一下,意識漸漸迴籠,心神變得遼闊輕盈,她好像聽到了百裏之外的鳥啼,百裏之外的馬蹄腳步聲,百裏之外的落葉沙沙聲······。


    接著眼前的視線清晰起來,範宛看到了胥鬱有些疑惑的容顏,然後眨了一下眼睛,道:“師父。”


    一開始看到範宛猛的睜開了眼睛卻呆呆的不動,胥鬱還以為範宛失敗了,見範宛眨眼又喊自己師父,胥鬱頓時心中一喜,成功了,胥鬱高興的說道:“哎呀呀,好徒兒,你撐過來了,現在感覺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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