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映棠乘中巴車抵達鄉裏下車時,天還未斷黑,但月亮已經升起來了。


    視線的前方,似藏著無邊的黑暗,鬱叢叢,陰森森,令人膽寒。


    她應該和秦霰約定接她的時間。


    不過沒關係,走夜路嘛。


    不怕的。


    爹呀!


    好可怕啊。


    耳邊狂風嘶吼,如同鬼哭狼嚎。


    一段路後,李映棠發現前方有人影,冰天雪地,她的手腳早已麻木。若遇壞人,打不過豈不危險?考慮到這一點,她緊張地避至一旁樹後,小心觀察。


    待對方靠近後,警惕的眸子瞬間轉為驚喜,再就是委屈。


    “阿霰!嗚嗚嗚......總算見到你了。”


    秦霰停下車,月光淡淡,女子從樹後跑出來撲抱他哭。


    秦霰僵持了片刻,抬手輕輕拍她的後背安撫,等她情緒穩定後,問道:“為何不找住處?”


    “鄉裏哪有像樣的小旅館啊。即使有,人生地不熟的我也不敢住。你去哪兒?給人看病?”李映棠睜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眸,好奇道。


    秦霰眼眸微閃:“嗯,不著急,我先送你迴去。”


    “好,我冷死了。”李映棠吸了吸鼻子,坐到後麵抱住他,想起來似的道:“不對啊,普通老百姓看病,哪有大夫親自上門?除非別人上門請你,你是專程來接我的吧?你怎麽知道我今天迴來啊?”


    秦霰捏緊車把手:“順路接你。”


    李映棠心道,你就嘴硬吧!如果不是特意照過來,怎麽會那麽湊巧?要不要揭穿?給他個麵子不揭了。她換個話題:“你之前不是說,開介紹信需要我的家庭住址嗎?你聽好了,我家在鹹安路66號。啊!”


    車子忽然失控般扭了幾下。


    嚇得李映棠尖叫。


    村道窄小,兩邊又是旱溝,摔下去不得鼻青臉腫啊。


    秦霰穩住車子:“壓著樹枝了。”


    李映棠後怕:“嚇死我了。你記住我家地址了吧?”


    秦霰語焉不詳的嗯了一聲。


    深沉的目光,滿是疑惑,既然進了城,為何不自己去開介紹信?且她說的地址,竟然是他家。


    她想幹什麽?


    暗示他娶她?


    確實也該給人家姑娘一個名分。


    李映棠得意一笑,下一秒,她就笑不出來了,因為他說:“讓你一個姑娘家無名無分與我一處居住,不是長久之計,等過年放假,我會登門拜訪你的父母,商議婚期。”


    李映棠心下一慌,登門?她豈不得露餡?“這次迴家爸媽和我說,他們要調去外地工作,過年不迴來了。你和我商量就行,我做得了自己的主。”


    “不能聽你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使自由婚戀,該有的禮節也不能縮減。你年紀小不懂,我卻不能裝作不知道。”秦霰堅持道。


    李映棠愁容滿麵,這可如何是好啊?


    .........


    衛生站門口站著兩個病人。


    見秦霰迴來,立刻迎上前,一個說發燒了,一個說腰疼。


    秦霰忙著看診。


    李映棠進廚房灌暖水瓶,兌了熱水端進房間洗漱。


    泡腳的時候,房門從外被推開,秦霰提步進屋,手裏握著一個搪瓷杯子:“喝點葡萄糖補補。”


    李映棠接過杯子,一口氣喝完。


    放下時,瞥見他拿大衣。


    “等等。”李映棠道:“給你買了塊手表,裝在裏子胸口處的口袋裏,你看看喜不喜歡。”


    秦霰伸手一摸,一個包裝漂亮的小盒子,一隻玉手鐲,一條玉墜。盒子裏麵放著一塊精致的腕表,一看便價值不菲。“如此貴重,我不能收。”


    “拿著吧,就當我的聘.....我們的定情信物。”李映棠小心捂嘴,差點兒說成聘禮。


    他一高材生,又有穩定的工作。


    聽了她的話,得不高興吧?


    秦霰:“......”信物不該由他出?“玉鐲和玉墜,是你家傳之物麽?隨意放口袋,也不怕掉。”


    “我買的,不值錢,玉墜也送你。手鐲我自己戴著玩。”李映棠擦幹腳穿拖鞋上前,接過他手裏腕表幫他戴上,欣賞並讚美:“你的手好好看,這表配你太磕磣,等我發財了,給你買塊更好的。”


    秦霰聽著別扭,給他買?


    他是什麽小媳婦麽?


    “長輩掙錢也不容易,你不能這麽花。”


    “我自己掙的,錢來的特別幹淨,沒出賣色相,沒犯法,放心收著吧。至於我怎麽掙的,往後我慢慢告訴你。”


    秦霰不解,現在不能說?


    .........


    次日清晨。


    李映棠睡到自然醒,起床吃過早飯,拿出前兩天買的毛線,坐屋簷下曬著太陽編織。


    “秦大夫家的織毛衣啊。”


    陽光刺眼,李映棠眯著眼睛看對方。


    來人她認識,是村口程大的媳婦吳紅,程大和救了程芳的程三,是親堂兄弟。


    那天程芳落水,多虧了吳紅迴家拿棉被,否則程芳不凍死也得凍傷。


    她笑著迴應:“是織圍巾,陳大嫂幹嘛去?”


    “看看三爺家的老五,他不是被媳婦開了瓢嗎?送點雞蛋給他補補。”吳紅掀開菜籃子上的布,讓李映棠看裏麵的雞蛋。“都是好東西,自家還沒舍得吃。這老五的媳婦也太潑辣了。嫁進門三個月,打她男人比她男人老娘二十年打得都多。”


    李映棠想起那天晚上罵兒媳婦的婦女。想說兩句老太婆的不是,又不好開口,畢竟是別人的家事。便揶揄道:“是麽?這新娘就是比老娘厲害。”


    吳紅噗嗤一笑:“可不。”


    李映棠轉移話題:“那天掉下河的姑娘,這兩天怎樣了?”


    “程芳那個死丫頭啊,一天到晚不是這裏疼,就是那裏癢癢,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落水凍出了毛病,第二天走不了路了,叫秦大夫去看,秦大夫說治不了了。


    一開始和老三的事情鬧的沸沸揚揚也不肯訂婚。這會兒倒同意了,有什麽用?老三再稀罕她也不可能娶個瘸子迴來當累贅吧,現在好了,她媽要把她嫁給隔壁村死了媳婦的馮光棍了。”吳紅唏噓一番,想起來似的道:“喲,不能在這兒耽擱了,我得趕緊把東西送過去,家裏一堆事情等著幹呢。”


    “慢走啊。”李映棠起身送了對方幾步。轉身迴醫務室。


    因為室內有病人,她八卦的時候隻能低聲:“程芳真的走不了路了?什麽原因啊?說說,我想聽。”她扒著他的膀子問。


    秦霰掃了一眼她搭載他袖子上的手,白白軟軟,讓人移不開眼:“落水的時候,腰部可能磕到冰塊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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