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伺候章文怡的丫鬟婆子,元娘坐在屋子裏的凳子上仔仔細細的看著她,生怕漏過一些細節。然後又逼著章文怡去洗澡,直到看見她周身上下一塊油皮都不少這才放心的離開淨房迴到外麵的廳堂裏。


    對元娘的一舉一動章文怡又好笑又感動,這是不參雜任何虛偽做作的真情流露。特別是非逼著她洗澡的那一幕,章文怡很無奈的在姐姐麵前脫得光溜溜的任她看視。看見元娘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轉身走出去的時候,章文怡默默的哭了,淚水根本止不住的往下流淌。


    出浴的章文怡多了一絲慵懶卻更顯美麗,隻看得元娘也有些呆。房間裏的桌子上擺滿了菜肴,差不多有十來個。兩碗飯一碗堆得高高的,另一碗就顯得少得可憐。


    兩人挨著坐下,元娘將滿的那碗飯推到章文怡麵前。


    章文怡想了想,問道:“大姐,我能不能少吃些,我可不想再胖迴去。”


    元娘笑了笑了,說道:“好,那你就少吃些飯,多吃些菜,每個都吃一些。這是姐姐自己做的,以前你最愛吃的菜。”


    兩個人都想笑一笑給對方以安慰,隻是才咧開嘴眼淚卻順著臉龐流了下來。


    世子奉命來請章文怡的時候見到的是坐在桌邊相擁睡熟的姊妹花,世子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叫醒二人。


    聽說是翼國公有請,元娘連忙喚醒妹妹兩人相攜來到秦瓊書房。


    待兩姐妹落座,秦瓊說道:“本該讓你們姐妹再聚幾天才告訴你們,隻是事情緊急不得不早點兒請你們過來。”


    朝著兩人看了一眼,秦瓊說道:“昨天楚州的邸報到了,裏麵有關於文家的消息。”


    元娘和章文怡對視一眼,不免都緊張了起來。


    秦瓊繼續說道:“上麵說文家遭到內鬼勾結山匪襲擊,山匪作案後沿文家修建的暗道逃出城外。由於山匪殺人後焚燒房屋,隻能根據屍體數量判斷文家被滅門。”


    聽到這裏元娘頭一暈竟昏了過去,章文怡手忙腳亂的一麵抱住元娘施救,一麵說道:“國公爺這是不可能的。第一、我沒死,第二、二姐來叫我的時候很多兄弟姐妹都往爹娘的房間跑。那個時候壞人還沒打過來,我家請的鏢師還在和他們打鬥。第三、如果我家有地道那麽一定是在我爹娘的房間裏,即便沒有全部跑出去總有一部分跑出去的。”


    秦瓊聽了章文怡的分析,心中暗暗高興。元娘在秦瓊認識的女孩當中算得上沉穩的人了,而章文怡現在的表現比姐姐更加沉穩,這樣的女孩正是他需要的。


    元娘那邊悠悠醒轉,睜開眼睛元娘掙紮著撲到秦瓊麵前跪下,悲聲道:“父親,請您為我們文家申冤。”


    秦瓊連忙示意世子將元娘扶起,他用責備的口氣對元娘道:“我一直以為你是沉穩的,怎麽會這麽沉不住氣!為父的話還沒有講完,聽完了再求為父不遲。”


    聽秦瓊這麽說元娘知道還有轉機,她連忙道:“是媳婦魯莽了,請父親贖罪。”


    秦瓊歎了一口氣,說道:“我老了,不能陪你們一輩子。這個家要靠你們夫妻一起撐起來,你們肩上的擔子很重。以後比這個更艱難的也許會有,這麽沉不住氣,一旦做出了錯誤的決定可是要把一家老小全部賠進去的。”


    元娘又想跪下,卻被世子攔住,她隻好說:“多謝父親教誨,兒媳請求責罰。”


    秦瓊說道:“不說了,我們接著文家的事。你們文家遇襲是有人有意為之,也許是一家一門,也許是幾家聯合。總之他們的勢力龐大,並不懼怕我們。眼下我們在明處對手在暗處,我們隻能小心提防。邸報上稱文家被滅門,卻是含糊其辭。其意有二,一則這些人並未得手或者並未完全得手,如果有文家人露麵可自圓其說。一則他們決心斬草除根不留後患。所以我們僅僅是提防是遠遠不夠的,他們既然抱有殺絕之心我們也應當同等對待。以後就是不死不休之局,容不得半點溫情以待。”


    說完,秦瓊看著章文怡,說道:“事情的起因是元娘入宮,你們父親依靠的勢力原打算送元娘入宮,他們的目的並非培養元娘,而是為了他們所選之人打掩護。你們父親並不懂其中兇險,他隻是以為送元娘入宮可以光宗耀祖,也能讓家族更為安全。然則若是元娘參加選秀,以對頭那些人的手段是斷容不得元娘入宮的。取她性命對元娘來說已經是大幸,隻是十有八九會被賣入勾欄,到那時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秦某受令祖父所托看護你們文家,自然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於是我親赴楚州說服令尊讓他改變了主意,讓世子娶了元娘為妻隻是向打元娘主意的人知曉你們文家是受翼國公府保護的。此外我膝下嫡子當中也隻有懷玉妻子早喪可以娶她為正妻,這也是尊重你們文家。然而文家依然遭到襲擊這是出乎我等意料之外的事情,以我所知令尊所依靠的勢力是絕不敢對抗翼國公府的。”


    到這裏元娘姐妹已經知道了事情發生的始末,元娘是知道父親曾有讓自己入宮打算的,她知道秦瓊說的不假。隻是沒想到選秀的背後竟然有這麽多的手段,當下驚出一身的冷汗。而聽到這裏章文怡隱隱的覺得要有什麽事情發生。


    聽秦瓊繼續說道:“對手如此兇悍我們單純防著他們是防不住的,不然總有一天會被攻破,所以我們必須反擊。我們不知道敵人是誰便無從反擊敵人本身,也不可能等他們顯身也許那個時候我們別說反擊,可能連自保都做不到。雖然我們不能反擊敵人本身,但是我們可以破壞他們的布局。既然事情由入宮而起,我們便從這裏著手入局。”


    聽到這裏元娘看了章文怡一眼,說道:“父親,九兒年紀還小,隻怕當不得如此重任。”


    秦瓊暗暗讚了元娘一句:這孩子冰雪聰明,隻要不自亂陣腳隻怕遇到事情要比懷玉管用些。


    章文怡暗自歎了一口氣:自古紅顏薄命,自己一直期盼著能有一副貌美的麵容,可是真的擁有了這樣的容貌之後,卻要麵對慘淡的未來。入宮,侍奉一個有一群妻妾的男人,做一個要和整個後宮爭寵的女人,而且看上去還無法拒絕這樣的命運。無論是為了家人還是為了自己她都很難拒絕秦瓊的這個決定。


    秦瓊說道:“我們不是要她去侍奉陛下,而是選擇一位殿下。”


    秦瓊在說服文家姐妹的時候,程知節迴到了自己的盧國公府。夫人裴氏見他精神不濟,微微覺得詫異。丈夫一直是一個樂觀的人,為人堅韌不拔,成婚之後幾乎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狀態。難道去秦府遇到了什麽事?


    裴夫人走到丈夫身邊,用探詢的目光望著他。程知節看著她,說道:“二哥身體快不行了。”


    裴夫人聞言吃了一驚,她知道在武將當中瓦崗一係是非常微妙的存在。他們當中大多出身寒門,大多數屬於危難可同當但不可同富貴的人,這群人在大唐高官貴族當中純屬於異類經常遭到排擠,所以他們還能抱團。這群人當中的靈魂人物就是秦叔寶,此人身上有著許多常人所不具備的品質,古道熱腸、勇武過人、足智多謀。瓦崗的人都信任他、敬重他,對於瓦崗眾將他就是父親、兄長般的存在,很難想像這樣一個人不在了瓦崗眾將會是怎樣。自己的丈夫很難替代他,李績更不行他原本就是富家子弟,瓦崗其他的將領並不信任他。尉遲融有能力,但是他卻不是瓦崗的將領。


    秦瓊讓程知節把疑問帶迴家問自己的夫人,他知道妻子見多識廣、機智過人便把在秦府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裴夫人聽完告訴程知節:“蘇家外祖是魏、周重臣宇文護,其時宇文護權傾朝野烜赫一時,後為周皇宇文邕所殺,並被族誅。閻妃的祖母卻是宇文邕的長女清都公主。雖說蘇家和閻家都是關隴士人,他們兩家卻分屬兩個有世仇的敵對陣營。按理承乾是太子、李泰是陛下最寵愛的兒子,他們的婚姻不該是這樣。”


    程知節這時恍然,他說道:“難怪二哥說太子與李泰之間必有一爭,以陛下聖明這兩人遲早要失勢。還說要我們抓住晉王。”


    裴夫人說道:“這就對了!其實這是陛下有意為之,看來關隴士人已經引起陛下的極度不滿,他打算換掉太子。隻是關隴士人事先布局將適齡的李泰也抓在了手裏,陛下也隻能舍棄李泰。晉王年紀尚幼可他是陛下嫡子,關隴士人應該也不會放過他的。隻是陛下有機會讓他擺脫關隴士人的掌控,所以二哥才會說這是一個機會。”


    第二天秦府下帖遍請親朋故友,秦叔寶要認文家幼女為義女,請大家前來秦府觀禮。但是在走完程序後秦瓊突然吐血暈厥,讓一場盛大的儀式未能圓滿結束。


    聽到秦瓊吐血昏厥當夜李世民便來到了翼國公府探視,李世民到的時候秦瓊已經醒了過來,李世民見當年戰陣前雄壯威武勇不可擋的大將如今躺在床上形如枯嵩,一時之間百感交集。室內有世子秦懷玉和一位陌生的小姑娘,這大約就是秦瓊認的義女了。小姑娘給李世民上了一杯茶便迴避了。


    李世民看著她的背影,再看看躺在床上的秦瓊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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